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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成本转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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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顺明所说的话,你一句不漏复述一遍。”

栗有诗一个不小心称呼错,累得自己白挨了几十个耳光,打得满嘴是血,马上学聪明了些。

“陆顺明说,伪帝已下令让他用海船把俘虏运回安南,再转运去云南的矿山挖矿,服刑赎罪。战俘营和运俘船都是他在掌管,士兵都是他的手下。只要咱们愿意付赎金,他可以在转运的时候绕个道,找机会把人放了。到时报个海难,瞒天过海,谁都不会怀疑。”

栗养志想了好一会,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有七分真。

土匪海盗绑票和勒索赎金很正常,专业对口。海难也很正常,大海茫茫,海上天气变幻莫测,几条船发生海难,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只是此人胆敢把伪帝的俘虏当肉票,勒索到高雷廉总兵府的头上,真是闻所未闻,太胆大妄为了。

会不会是伪帝的阴谋?

栗养志摇了摇头,他觉得朱由榔现在肯定在谋划攻取雷州府城。把投降的绿营兵当炮灰附蚁攻城是上策,大肆从安南增兵是中策,把绿营兵都放回来算哪门子策略?下下下策?

“他要多少钱,开什么价?”

“军官每人三百两,家丁每人二百两,标营兵每人一百两。还说量大从优,有折扣。”

见陆顺明狮子大开口,栗养志顿时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掰手指算了算,把家丁和各级军官都赎回来,要差不多要三四万两。如果再加上一些标营骨干,还要再加两三万。

七八万两银子,堆起来就是一座小山,床底塞满都还有剩余。白白付给一个海盗,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一个人三百两,他怎么不去抢?”

栗养志气愤不已,觉得这个海盗头子在漫天要价,敲自己的竹杠,把高雷廉总兵当猪宰。

就一些大头兵而已,又不是扬州瘦马,值得几百两一个人?这年头银子值钱,广州天香院的花魁也不过五百两,就能抱回家。还是完壁的那种,才好意思开这个价。

“我也这么问过他,为什么那么贵。”

“他怎么说?”

“他说一个辅兵当然不值得三百两,就是三两估计您也不愿意出。不过军官和家丁都是跟随义父多年,对义父忠心耿耿,能为义父冲锋陷阵,领兵打仗的人。

如果义父不赎人,他们进了矿山就是九死一生,大帅还得给他们的家人抚恤,照顾他们的妻小。重新再招募一批新兵还要训练,要打好几场仗才能成为老兵。

他还说上报了海难,那条船就不能再露面了,等于损失一条战舰,仔细算下来他还亏了。要不是最近要在安南买房买地,手头特别紧,他都不想干这桩买卖。”

栗养志听完这一番话,感觉对方真是有理有据,自己都快被说服了。

一个忠诚的部下,培养起来确实很花钱。又要发军饷,又要花钱训练,逢年过节还要给赏赐笼络人心。

绿营的抚恤银很多,普通步兵阵亡抚恤是五十两,千总两百两,守备三百两。虽然被俘的士兵抚恤不用给,但他不知道谁被俘,谁阵亡。除了少数人能确认已向明军投降外,大部分多少都得给一些,特别是有家室在雷州的。

同样是出钱,买回来一个人,怎么看都比发抚恤要划算。

“这个陆顺明很会做生意啊……他怎么保证不会收了银子不会不放人?跟为父再详细说一遍。”

……

栗养志反复确认各种细节,觉得这不是栗有诗这种莽夫能编出来的话。于是让他先在偏房休息,特别嘱咐不要泄露风声,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自己则思考到深夜,越想越觉得和这个卑鄙无耻,大敲竹杠的海盗头目合作,居然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就算陆顺明是朱由榔的白手套也无所谓。只要不背上和伪帝交易的罪名,只要手下能真的回来,钱最后到了谁手里,又有什么关系?

徐闻战败的消息是肯定掩盖不住的,朝廷对自己的处罚有多重,取决于自己手里的实力还有多强,还能不能为朝廷继续对付伪帝和他手下那帮人。

去年磨盘山大败,丧师数万,京师情愿拿多尼、赵布泰等旗人出气,降爵罚银,也没有拿吴三桂怎么样,反而宽慰有加,大拨粮饷。

归根结底,还是吴三桂在云南还有家底,还有一大批追随他的将领和精锐部队,能够帮朝廷继续对付李定国。

自己的情况恰恰相反,嫡系精锐丧失大半,一旦尚可喜、李栖凤派来的大军抵达雷州,接管了防务,京师会不会秋后算账,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一点,栗养志感觉后背冷汗直流,这几天一直在忙着防备明军来袭,居然忘了现在还是乱世:朱由榔、李定国、郑成功、张煌言、夔东十三贼都还未剿灭,云南、川东、福建到处都还在打仗。

雷州的小日子还是太安逸,把警惕心都磨没了呀!乱世之中,只有兵强马壮,才有被清廷重视的价值,才能保住高雷廉总兵这个位置。

思路一打开,各种主意就纷沓而来。

他觉得这几万两银子肯定不能只由自己掏,掏空了积蓄,后面还拿什么来壮大力量?再说守住雷州府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凭什么拿私房钱来赎人?

栗养志连夜把栗有诗叫来,对好说辞,第二天一大早就直奔雷州府衙。

见到知府陆彪,他屏退左右,只剩下三人,然后让栗有诗把之前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

“你不战死沙场,投降伪帝已是死罪,居然还有脸回来给海贼头子当说客?你还要不要脸?真是气煞老夫也。”

听完栗有诗的说辞,陆彪顿时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栗有诗也不争辩,只是跪地号啕大哭:“罪人无能,有负大帅和府台大人信任,罪人死不足惜,但失陷在贼人营中的,好多都是我军的好汉子啊,恳请两位大人千万垂怜。”

陆彪连喝了几口茶水,慢慢平息了怒火,转头问道:“栗大人对这件事怎么看?”

栗养志满脸羞愧之色,悻悻然道:“此战皆栗某之失误,指挥不当,才打了败仗。栗某实在没有脸出主意了。”

“栗大人不必太过自责,出兵徐闻是你我决定的计策,非你一个人的责任啊!”

“谢陆大人体谅,”栗养志对陆彪拱拱手表示了谢意,又叹道:“想不到伪帝从云南逃窜到安南,手里居然还有这么强的力量。

现在雷州只有两千陆师,乡勇民壮又都不堪用。满城愚民蠢蠢欲动,谣传什么中兴北伐的狂悖之言。万一城中民变,或者伪帝还有援军跨海而来,雷州就危险了。”

陆彪默默无语,知道对方讲的都是实情。

明军到底还有没有援军,还有多少援军,都还是未知数。可民情汹涌,那是确切无疑的。那些无知小民偷偷在家里议论,抓也抓不过来,不抓又怕他们真是造反。

头疼,头疼!

雷州湾外每日都有敌情,而广州的援军起码还要两个月才能到雷州。

据传言朱由榔在安南还有两万大军,随时都有可能挥师北上……

“大帅、府台大人,陆顺明小儿贪图小利,竟然同意我们用银子去换被俘的将士,这是朝廷之福,雷州之福啊,”

栗有诗见陆彪没有再度呵斥,壮起胆子继续道:“若两位大人全力营救被俘将士,必能让将士衷心爱戴,誓为朝廷死战。”

陆彪不是傻子,知道此人是栗养志心腹,此番带过来,多半是栗养志本人想用钱赎回俘虏。演这场戏,又多半是希望府衙出这笔钱。

几万两银子雷州府衙不是出不起,只是一旦自己同意了这件事,出了这笔钱,万一出什么岔子,就不好脱身了。

可要是不出这笔钱,栗养志会怎么想?他还会不会继续为雷州死战?到时拿府衙怂恿出兵来打官司,自己确实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万一,栗养志一气之下降了……

陆彪沉思了一会,向栗养志使了使眼色。对方立即会意,让栗有诗到外面等候。

“栗大人,恕陆某直言,拿钱赎人这件事可大可小。万一让朝廷知道你我向伪帝低头,咱们这两顶乌纱帽,就算戴到头了,”陆彪沉声道。

栗养志肃然道:“无论此事是不是朱由榔那小儿授意,你我只要行事周密,朝廷想必不会知道。就算以后事情败露,你我咬死只是花钱收买伪帝身边的海贼,罪过就轻多了。

朝廷下令让栗某招揽策反伪明臣子,用钱收买也没什么不对。说不定朝廷还会觉得你我在伪帝那边安下一个内应,立了大功呢。”

见陆彪不置可否,他接着又道:“不瞒陆大人,那些兵都是栗某的心腹爱将,栗某不愿他们命丧安南,这是出于私心。可如今没有那些人回来作为骨干,操练新募的绿营新兵,雷州军确实难以和伪帝周璇。万一雷州失陷,你我就成大清的罪人了。”

“容陆某再想想……”

陆彪知道此事隐患很多,对军心士气的影响难以预料,不过雷州确实需要这批士兵。说一千道一万,守住雷州才是重中之重。丢失了府城,自己性命难保,连家族都跟着戴罪。

良久,陆彪终于开口道:“今日之事,陆某什么都不知道,栗大人是过来筹饷练新军的。如今军情紧急,陆某愿领头向乡绅募捐,筹备军资八万两。事后,这个栗有诗要交给老夫处理。”

栗养志一听,立即明白了对方用意。这陆彪真是老谋深算,只要把栗有诗灭口,他就能把事情摘得干干净净。

不过总算把钱要到了,其他的事无伤大雅。

有了这八万两银两,除了家丁和军官,连标营很多低级军官,精锐士兵都能捞回来。重整雷州军,指日可待。

“这件事就交给栗某去办,办好、办砸都和陆大人没有丝毫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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