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邺城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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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为何我们还在齐国?”圣女扶着轿撵望向辽阔的外野,车外寒风秉烈,可她身上却时而透着虚汗。
“先看一下高家,如果不行再转辗到大周境内。”
“你们不如将我一刀杀了。”如今她就像只笼中鸟任人摆布,左右护法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将即得的利益最大化。
“才这样就受不了?日后怎么担起大任?”
“你们打着天主教的名义到处招摇撞骗,师傅不会饶过你们的。”
“她老人家都自顾不暇了还下山管这闲事……经书虽是那和尚的,可我们也是治病救人积德行善,此举既得银子又使我教声名远播,所以,还请圣女不要再说借花献佛也是错的。毕竟我们这么做了才让圣女享有‘济世菩萨’的盛名。”
“谁稀罕……你们这帮伪善之人。”她拿不动剑了,每天只能耍耍嘴皮子。
“事没这么严重,就是嫁…也是跟你挑个最好的。”见圣女日渐消瘦右使都有些不忍心了。
“二位师叔都是无后之人,就是得到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彩霞说的这句可是左使的痛点,于是她锁眉索性点了她的哑穴。“把你嫁给人皇我们姐妹就可以坐享荣华富贵……”左使是铁了心的要这样做,所以废话也没用。
她们的队伍一路舟车劳顿来到了邺城齐国的都郡,这里的繁华比起洛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此之后她们遂驻扎在城中心最豪华的旅馆,她们身着奇异服装立马引起了各方人士的注意。不过不要紧,他们打不过圣女两边的左右使自然不会公然挑事。
“把圣女送到楼上歇息。”一桌菜都上齐了,可左使偏要把圣女送到房间。那天姿国色的容颜,若取下面纱只怕让人垂涎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故让其上楼,待会饭菜会一并送到房里。
不过,左使这样做倒是增添了大众的好奇心,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在场的楼上楼下也不乏这种不怕死的好色之徒。
“圣女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开坛**!”她们决定在邺城驻留一个月,三五天开一次坛会,如果不能吸引皇城天子的注意她们就会果断离开。
齐国皇帝高湛这次看中了斛律家的小女斛律婉仪,遂让内务府下达了聘礼。他的后宫已经莺燕成群,斛律光自是不会将婉仪许给他。不过幸运的是,斛律婉仪是指给太子高纬的,出嫁即太子妃,这是何等的荣耀。自古以来,王公大臣之女皆是皇城内庭的人,这种事他斛律家又怎么避得过?
“不好了太傅,小姐在房里上吊自尽了。”府里的管事来得匆忙说话又很小声,这种事怎么能声张……
正在书房写折子的斛律光突闻这事不得不停下返到内院看望小女。
他去时斛律婉仪刚被人从三尺白绫上救下,看她脸色泛白气息微弱斛律光气得不打一处。
“爹,女儿不嫁,您就让皇帝赐死我吧!”
“你一人就算了,这事关乎皇家颜面,你若抗旨就会殃及我们整个家族。”
“看姐姐的结局我方知自己宿命。”
“不要担心,爹爹一定会力保你的。”
“爹,女儿年芳十四,可太子高纬不过是个九岁的黄口小儿,这哪配呀!”
“可我已经答应了。”
“爹……”
“行了,你休要再说。你们……看紧小姐,真要出了事谁都得完蛋。”斛律光说完气急败坏的从婉仪的房内出来。高家如此欺他,只叫他恨不得杀入皇城。
一连刮了几天的北风终于停了,即使太阳悬在头顶上仍觉得生冷。今天的法坛架得很高,圣女就坐在台上,一公里以外的人都能瞧见她。
“圣女下凡,开坛**,道济途施,仙人散药喽!”无论到哪,她们的开场白就是这几句,不过群众也是迷信,见这仗势都从别的街巷涌来。
一包包的药从天台上像散花似的撒下,下边的人都欢呼着去接去抢。待这一阵过去,**便开始了。“吾乃天山圣女,从高岭雪域而来,一路东游至齐,故在此开坛**弘扬我教圣义……”此段法会开设了足足一个时辰,从始至终圣女都没动下身子,她被封住了穴道,既不能动更无法言语,自那一战败下阵来,每次的游说**都是由精通腹语的青玄右使完成的。她罩着面纱,说与没说谁能知道?
这是第一次在邺城**,虽然只有一次却是扬名立万。好些人回去后拿着药包对症下药以验药效,事实证明药无毒且药效不错。所以,她们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狠捞一笔。
几天后,太傅有请,这是一条大鱼,她们可得小心应付了……
不过太傅请的是圣女,与左右护法无关,所以那天圣女只能孤身入府。
太傅家的别院并无传说中的那般富丽,在彩霞眼里这就是一处很普通的宅子。直到行至内院,她都没瞧见一个娇妻美眷。
庭卫一路带她来到内院就退下了,彩霞看着眼前的这屋,她知道需要诊治的人就在里面,此人是斛律光的小女斛律婉仪,她即将嫁入皇家成为皇室一员。
“圣女请……”
彩霞提着药箱缓步进屋,到了闺房她见一披头散发的绰姿正对窗外。“斛律小姐,我是太傅请来给您号脉的。”今日出诊,左护法遂给她解了哑穴。
“是天山来的圣女吧?”婉仪转身面对彩霞,她苍白的脸病容乍现。彩霞解开面纱与婉仪坦诚相见,她的面色也是极差。“我已无求生意识,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我不得。”斛律婉仪虚弱的说道,她已三日不眠不休滴米未进。
“万事皆有法,心病恐难医。”彩霞刚说完此句,外面的风刮来惹得画板上的宣纸一阵缭乱,霎时那上面的人物形象让她尽收眼底:那人竟然是个和尚……“放下,忘却……在大势所趋下我们必须力保其身,往往事情的真相都是丑陋的,你既是明白又何须太在意……”
“圣女救我……”听完圣女的开解婉仪顿感自己得了知音,一时泪声俱下就要给她跪下。
见这情势圣女急忙上前制止,“彩霞现在自身难保,又怎能助小姐脱身。心病需要心药医,可那味药既能救你也可使你堕入魔障。作为医者,彩霞很明白救人者自救啊!”
“救人者自救……”听了这些话婉仪好似明白些了。
“世道艰难,就是女子也需要‘刚气’。”天知道做了阶下囚的她受了多大折磨。
“婉仪谢圣女赐教。”事到最后婉仪还是给圣女跪了一跪。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只有生命才能创造奇迹。斛律婉仪对嫁高纬一事已心中有数。
“离开齐国吧!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大周吗?”齐国的皇帝高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青玄右使早已知晓,她既帮了紫玄又不想圣女落入这个境地,所以这段时日她是左右为难。
“一路带着她总是夜长梦多,我已失去耐性。”未来总是不定数的,她可不想这样。
谈话间圣女从府上出来,左右使一并围了上去,“给了多少诊金?是一颗夜明珠吗?”彩霞两手空空左使就这么想了。
“我没要银子……回去吧!”
“呵~他斛律光倒是两袖清风啊!”
“紫玄,不可这样说。”
“净会白吃白喝了你……”有右使横在中间,左使只能作罢。
白天,彩霞要诊治大批病患,到了夜晚她又要按着药方配药。对于未来她没想太多,她相信一向积德行善的她一定会得到天主的保佑。
烛灯下,彩霞又反复掀起这本医书,这书的背面盖有广佛寺的印章,所以这书和那和尚大都是出自广佛寺,摘抄的笔迹工整且还带着浓郁的墨香,可惜的是到末儿了却惊笔了……见字如见人,那个和尚也是可惜。
来邺城已有半月,却未见大动静,左使故有些奇怪了:圣女天姿国色,怎就吸引不了齐国皇帝?
虽然靠圣女精湛的医术和那些灵丹妙药她们已经赚的盆满钵满,可左使仍是不满于现状。她要的是金山银山以及后顾无忧。
“大人,再不动手,她们就要出城了。”和士开的心腹就怕他错失了机会。
“出城了好哇!天子脚下怎可肆意妄为,我就是再得宠也比不得斛律光和高长恭这样的铁腕。”作为君王就是再昏庸也懂得制衡之术,只要他们不死他就得夹起尾巴做人,想到这里还真他妈烦躁。
“您将圣女奉给皇上不正是一桩美意吗?”
“奉上那是一定的,可什么事都得挑个时候……我对美色可没兴趣。”才几个月和士开的声音已经雌雄难辨,从少室山下来后他的人无意间寻到了一古墓,墓中的财宝他已悉数交给了高湛,而他只取一泛黄的马匹布,上面记载着上乘功法,急功近利的他不找人效验一番便以身试法,此后他的武功虽突飞猛进却也遭到了强有力的反噬,如果真有一天他变成了女人,他一定要狠下心将天下男人杀光,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骑到他头上,就是高湛也不能。
几日的风雪过后太阳出来了,冰雪开始融化,她们三人商议,决定后天开完最后一场法会就离开邺城朝西进发去大周。想着要离开齐国圣女的心情不由得好转,每施一药包给病人她的嘴角都会不禁扬起,可她眉眼流露出的喜色又怎会逃过拈花高手陈靖的法眼,他带着侍婢已在此停歇两日,可圣女却从未正眼瞧一下他,这让他很是不爽。不过,他明白,这样的女人是很难俘获芳心的。
陈靖举起手勾动手指,他身边的一位近侍便俯首帖耳,“找人…给我演一场好戏……”
“是…主人。”紫衣女子顺着陈靖的眼神望去,那边坐着的不就是天主教圣女么。她勾唇,待会的戏码一定不会叫她的主子失望。
驿馆的后院和三楼是住客的,一楼二楼则是喝酒吃饭。每到午时,来店吃饭的人就会多起来,当然,有圣女在此,店主的生意自是比往前更红火了。这家店不光是房间住的舒服饭菜还好吃,再则,还有最溜的说书先生及清音八绝在此店驻馆说唱呢。此地鱼龙混杂,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可告诉的秘密,不过共通点就是:大家都有钱。
“来了,来了……此女的身材倒是婀娜……”在一众人的唏嘘中清音八绝怀抱着木琴缓步登场。她带着白色斗笠脸上还罩着一层面纱,双重防护下谁也瞧不见她的脸。
“卖艺不卖身,清高哟……”
“不,听人说她很丑。”
她长的如何谁也不知,可在座的人只听说她精通音律可使各式乐器。
“哼,故弄玄虚……”左使就见不的别人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师叔万不可这样说。”家中若不是遭了变故哪位女子会抛头露面。
待琴声悠悠响起,这些人便不再众说纷纭了。再不久,待第一音阶落下,笛声骤起,人们又将目光落在那位吹笛的世家公子身上,此人剑眉星目衣着华丽,手衬玉笛缓步登场,在悠扬的笛声中这角色更是显得风华绝代。
他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精通音律的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表演结束后获得了无数赞赏。
“在下陈靖。”
“廖轻羽谢过官家。”
“一时雅兴,承蒙不弃。”
“好……好……”
别看陈靖对她风度翩翩,而廖轻羽却不知他是另有目的。
表演结束,是该吃饭了。廖轻羽用绸缎将琴裹上打算退场。
“诶诶……上哪去呀!陪爷喝上两杯,如何?”小娘子眼看就要出门口了却被两个糙爷们拦住。
廖轻羽没说什么,她只是避开,对这种情况她似乎是习惯了。
“装什么呀!来,给爷坐下。”
“几位大哥,奴家不会饮酒。”
“怎的,怕俺没带钱?”
“不是……”
“你放心,哥哥会给陪酒钱。只是喝酒,你怕什么?”几个糙汉今天就是揪着她不放了,廖轻羽也只好顺从的坐下。
在场佩刀持剑的人多不胜数,却无人前去干涉。都是些见过世面的人,这种事也谈不上多么恶劣。
“喝呀!喝酒哇!”几个糙汉将她一拉一扯就要强行将酒灌进她嘴里。
彩霞看不过去预备起身却被左使出言制止,“那么多人,就你能……”
正如预设的那般,陈靖又出面了,“既然妙音娘子不情愿,几位壮汉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关你屁事,不想找打就滚一边去。”看他白面小生的模样,几位汉子自是有些轻蔑。
“这是饭馆茶楼,可不是妓院,几位想找乐子怕是来错了地方……”
“你妹的……”带头的那个脸一横随即就砸了个杯子。“给我使劲儿‘灌’……”糙汉执拗的觉得就是这女的太过矫情才有这出的,所以他就要整整这她。
听了吩咐,另一汉子遂粗鲁的一把扯掉妙音娘子的面纱,“不……”面纱被扯下的那一刻廖轻羽慌张的捂住脸,却还是盖不住她丑陋的面容,“不……”见众人惊讶鄙夷的眼神,廖轻羽有些站不住脚了。
“嗨呀!居然是个丑八怪。”对此这几个人并没有觉得惭愧反而大笑起来。
“你还说……对呀!这人怎么能这样呢……难怪她会罩着面纱……”到了这情形众人无不唏嘘的拍起桌子。
“丑八怪就算了……你走吧!快走。”他催促着,就怕这张长满脓包的脸脏了他的眼。
“混蛋……”陈靖低声咒骂咬紧牙关开打。
对方三个壮汉都架着大刀,打斗的过程中,他们剁碎了陈靖的玉笛,正当他败退时他的近侍将佩剑打来,这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陈靖持着它在几招内将几个野汉子打得落花流水。
这几人打输了只能跪地求饶,“大侠,我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您放了我们吧!”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是……”这些人说完恭着身子连滚带爬的退出驿馆。
“好好,打的好……”见正义的一派赢了周围又是一阵吆喝。
他陈靖不光行侠仗义,在店小二哭丧着脸来收拾残局时他的近侍竟豪掷了两枚银锭作为赔偿。
这戏真是太逼真了,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正当陈靖因此而沾沾自喜时,他再眺望楼上,圣女竟然不见了。光环是属于强者的,有谁还会注意到丑八怪的存在与否?
“姑娘……停下……你听我说……姑娘……”彩霞一路跟着气喘吁吁,体内被封入金针的她还不及一个普通女子。
因为这张脸她好几次陷入绝境,一直以来都在苦苦支撑的她这次是真的不想活了。
“姑娘,听我一句,别在往前了……”
彩霞的后面有右使跟着,右使既没有上前劝阻也没有帮助,她只想看看体力不支的圣女到底要为了这个不相干的人坚持多久。
廖轻羽很感谢圣女的一路追踪,可她不想活了也不想面对这个人美心善集优点于一身的女子,她与她就是云泥之别。
今天无风,湖面相当平静,廖轻羽一步步的朝湖心走去,所到之处都是一层层的波浪。
“右使,你救救她,快呀!你去救她……”眼见别人赴死她却无力相救。
“早死晚死都是死,痛快点不好吗?”
“没想到你也是这么冷血……”彩霞说了这句毅然决然的下水,可她才走几步,前面的妙音娘子突然就栽到了水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了。“青玄师叔,快救她,彩霞求你了……快救救她吧……”作为圣女,她骨子里是高傲的。
可她这次竟然放下自己的身段求她……
就在彩霞万般无助和绝望时青玄总算出手了,她救的及时所以妙音娘子的性命无碍。
“彩霞谢过师叔!”回到岸上彩霞即刻行了参拜之礼。“你没事吧?”转而她又去询问这个一心赴死的妙音娘子。
见彩霞如此关切廖轻羽不知所措的抬起袖子遮遮掩掩,她是怕吓着对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你能勇敢的活下去就是对我的报答了。”彩霞说完这句又觉得不妥,“让我看一看你的脸,也许我可以医好。”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虽说是‘也许’,但她口气坚定。
廖轻羽这才放下顾虑将衣袖移下,映入彩霞眼帘的是一张浮肿且布满脓包的脸。
这是张充满故事的脸……也是这张脸让她缕遭厄运。“五岁就这样了,那时大伯母还嘲笑说,我是因为偷吃了庙里的供品,神仙为了惩罚我才将我变成这样。后来南迁我被再次遗弃,就在差点饿死的时候遇见了师傅,他是玉琼山谷里的放牛翁,也曾是前朝皇宫里的奏乐师,他无亲无友也无妻儿老小,他养我长大又将毕生所学传我……后来他去了,我也只能从山谷中出来找活路。可世道艰难,我一个孤弱女子时常受人刁难……”
彩霞拿出帕子在她脸上萃取样本,廖轻羽心惊:她已经很久没感受到外界的轻柔和善意。“大慈大悲的圣女……如果您能治好轻羽的脸,轻羽原此生侍奉在您左右。”廖轻羽跪下万般虔诚,可她想了想又事无绝对……“就是治不好也没关系,廖轻羽愿加入天主教,誓死孝忠圣女,所以恳请圣女收留……”
“我会尽力医治,那时你是去是留全凭自愿。”彩霞说着摘去面纱赠予廖轻羽,又脱去自身的白袍为她披上。这是初见,当属高光,有这样的容颜说是仙女下凡也毫不为过。“我们回去吧!”因为相隔时间太久,廖轻羽的病因已无从获知,所以需得回去仔细斟酌。
她们回到驿馆时,厅内吃饭的人已寥寥无几。不过,陈靖刚从后院的厢房出来,为了觅得芳心他特意从楼上乔迁到她的房间对面。
他们在过道相逢越走越近,圣女的气质温润如白兰,陈靖不由得拜倒在这盛世容颜之下。“陈靖正派人出去寻妙音娘子,没想……妙音娘子居然同圣女一道回来。”
“今日谢陈公子相助。”跟这些大人物在一起,廖轻羽是极其谦卑的。
“陈公子打算在此处住多久?”
陈靖不明白她为何问这个?“限期一个月。”
“我要医治妙音娘子的脸,不知陈公子可否帮助?”
“在下很乐意效劳。”
“那改日再请。”
“陈靖静候佳音。”圣女的不请自来让陈靖有些飘飘然了,也许是今天的表演加持,可这一切又未免太容易些了……
彩霞想要摆脱左右使,正巧这个是有钱有势的主儿。不过除了有钱有势她更希望他是个正人君子。
病因是在三天后确定的,彩霞翻阅了她所带的所有医书又推敲了种种感染病理,她最终确定廖轻羽的脸是被蜘蛛咬过后导致的皮肤溃烂,再加上不及时治疗以及后来的胡乱投医才致使这张脸演变成如今模样。
彩霞参照病理为廖轻羽配了几副内服和外擦的药,廖轻羽服用后脸部的溃烂方有所止,可这是常年积压的病疾,需要好久才能根治,就算治好也会留下坑洼和疤痕。女人活靠一张脸,所以廖轻羽的一生注定坎坷。
廖轻羽随女教士一起住在集厢房,这里面没有一个会说话的,不过她也是寂寥惯了。现在她已抛出杂念决心跟着圣女一同走南闯北的修行,因为丑八怪本就不配求情索爱。
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左使已命人收拾行李。廖轻羽的东西有点多,全是她的十八般乐器,她出山两年,挣得银子全都用来置换这些了。
这些天,紫玄是有些烦她了,“你若是诚心加入我教就该将过去的东西一并舍去。如若不然,就不必再跟着了,总之,圣女答应将你的脸治好就一定会做到。”
廖轻羽受尽了世人的冷言冷语,她才不会管左使怎么说呢。
陈靖一直没有机会与圣女单独会面,不过到了下午右使入了茅厕,陈靖的近侍一身黑衣人打扮才将圣女身边的两个教士引开。
右使会很快回来,所以陈靖的此番出场自是失了以往的风度。他察觉没人了就匆忙从柴房出来,头上不自觉的还顶着一根稻草呢。
彩霞听见门声很自然的抬头看了一下,见他这样登场与第一印象很是突兀。
“圣女妙手回春,医治妙音娘子的脸也是无须陈靖插手。所以,圣女是需要帮助?”这是他近些天苦思冥想得出的结论。
是的,她确实是需要帮助,可这个跟她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帮她?是不是要有个对等的交易作为铺助?
“圣女快说……您身边的护法很快就要回来了……”陈靖可不想惹这两个婆娘。
“彩霞是被困于此……公子先救我……事后再谈条件……”虽然只有三句话,可每句话都是她想好再说的。
“两位护法皆是高手……不过陈靖会依计行事……还请圣女再忍耐……”他这一队的武力值与两位护法不相上下,可向来玩世不恭的陈靖又怎会为一个女子以身犯险?
只是只字片语,说完陈靖便走出别院,门墙边有人偷听,当陈靖出来时只见一女教士匆匆而去的背影,没想到他如此小心谨慎却还是百密一疏……陈靖咽了咽口水,此刻正巧瘾症发作,不如吸食了她一了百了……
陈靖一路尾随着直到里弄,女教士无处可躲只好藏身于一间破屋。前面的路被一面墙堵死,看来这是天意……天主教的教士都是哑巴,就是弄死她…这尸体还要好多天才能被人发觉呢。
“陈公子……”被陈靖追到这里,廖轻羽有些憋不住了。
只听是她,陈靖立马将狰狞的面目给憋了回去。以前他误食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导致他闭关调息了一个月。
“对不起,廖轻羽不是故意偷听的。”廖轻羽说完这句转身,陈靖后退一步保持距离。“陈公子,你跟圣女说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请你一定相信我。”她的脸让人不忍直视,可悬在脸上的这双眼睛却无比清澈。
“嗯,我信你。再说,济危扶困乃是侠义风范,如果陈某可以让圣女重获自由,这也是一项功德……走吧!这里不安全。”陈靖笑着说道,他唇红齿白,脸上的肌肤就如剥了壳的鸡蛋。
陈靖一而再的确立好感,这让单纯的廖轻羽很是迷惑。
“早点歇息吧!去大周的路上不免劳顿。”
“好的师叔。”彩霞躺下将医书放在枕边。
青玄关好门窗然后熄灯。
她平静的躺着,漆黑的夜里却无丝毫困意。好多次她都会想,这和尚和那和尚是一个人吗?如果是,他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路漫漫其修远兮,若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与她一起那就完美了。不过,当下最要紧的是怎样脱离二位师叔的手掌心然后找个高人将体内的金针打出。
陈靖是可以救她于危难的,可彩霞不敢低估他将要提出的条件。
次日,她们终于动身去大周了,这也是去往天山的方向。一路上,陈靖的队伍紧紧相随,这让左使很是恼火,“真想把这小子的眼珠子抠出来……”
“没碍咱们什么事,管他呢。”
“只怕咱们的圣女迟早被他勾搭跑了。”
“这种事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姐姐,现在咱们也老了,一路而来,我却越来越不懂你。”
“你不需要懂我,你只需照我说的去做。当初捡她回来目的就是为我们料理后事,可下山几年,她全然将我们的救命之恩抛之脑后。”
“唉……”青玄叹气,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到傍晚了,她们正处山脉前无村后不着店,所以此夜只能在荒郊辟野安营扎寨。今夜是出邺城的第四个夜晚,寒风秉烈,恐有降雪之兆。
入夜了,陈靖带上一个近侍脱离阵营出去狩猎,回来时手里提着两只兔子。他乐呵的跑到彩霞眼前献起殷勤,“出门打了两只野味,送彩霞姑娘一只开荤补补身子。”
两只兔子的嘴角处还渗着鲜血,彩霞杵着,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
“收下吧!我瞧你这些天都瘦了。”陈靖的语气和气质温润的不行,一旁的廖轻羽见这一幕心都化了。“怎么……是想我烤好了给你吃?”这种软绵绵的话最动听了,他太懂女人。
“谢陈公子,只是这么多人,我一个人吃荤未免不好……”
“没事的,圣女,我们不馋嘴……”右使仿佛嗅到了爱情的味道。谁都年轻过,可极少有人能把握住命运。
两只兔子都是陈靖开膛破肚剃毛后烤的,他动作娴熟,一点也没有世家公子的样。
彩霞敞开肚子,她第一次吃这么多肉。
“那两个道姑是养不起你?”陈靖见她不再端着‘不食烟火’的气质,心里也就暂且撂下了那些小九九。
“不是,教内人多,我作为圣女怎能吃独食?”
“在齐国不是好好的,怎么要去大周?”
“师叔想要把我献给人皇,而我们却无法断定谁是人皇。”
“你想做皇后?”
“……我哪配做皇后……”刚刚被食物放释的心这一刻又开始忧思了:难道她就甘心任人摆布的做一个称心如意的玩物?
“我知道你不想……”
“谢陈公子馈赠的晚餐。陈公子有需要的药材吗?出门在外这东西也是必备的。如果有,劳烦告知,彩霞立马去配。”
“不是有你在吗?所以暂时不需。”
眼下一切安然,可五里外却有一队人马正不紧不慢的跟着,和士开不想打草惊蛇,特命人跟远点,到夜深时再动手。
“换药了?”每晚入睡前彩霞都会给廖轻羽的脸敷上膏药。
“是啊!多加了一味药。”
“劳烦圣女了。”她敏锐的嗅觉就是天生的。“圣女和陈公子真是般配。”
彩霞笑了笑,廖轻羽的看法她并不认同,“师傅说,感情是一门玄学。”
“陈公子喜欢圣女,难道圣女就不中意陈公子?”
“初始印象还是不错的。彩霞也是个未见世面的女子,不敢断然喜欢一个人或一眼定生死。”
“嗯。”彩霞说的廖轻羽点头认同。她有这般修为和姿色,也该挑剔。“圣女喜欢什么乐器,轻羽可以教你。”
“横吹笛子竖吹箫……我选萧……”低沉的萧声更符合她此下的心情。陈靖表现的很直接,可彩霞却觉得他是误会了。
如果救下她回馈的方式是以身相许,那她情愿就此作罢。
可一切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当第三方插入,事情的走向便只能如此了。
深夜,人们都在火堆旁休息渐入沉睡,忽而传来马儿的嘶鸣和挣扎,左使清醒起身查看,不料遭受突袭,“有敌人,大家都醒醒……”左使不知敌方是谁?又抱着什么目的?
在左使的叫喊声中多数人从梦中惊醒,她们随即与对方展开火拼,也有些不及时的被当即格杀。
敌方的人大约四五十,全是精壮的男士,他们身着黑色便衣,头戴黑色布帽,就是脸上也系着黑布,看他们个个手持镰柄弯刀,招式步伐皆是一致,如此训练有素,这可不像江湖人士。
打斗的过程中,天主教死伤惨重,而敌方的阵锁始终固若金汤,“青玄,你保护圣女,我自有办法脱身……”
“好,我就去。”
现场已经乱成了一团,未熄灭的篝火窜到了旁边的林子里引起了熊熊大火。彩霞被教士们围在中间,他们虽手握佩剑却还是不堪一击,眼看他们一个个倒下,彩霞却拔不出手里的日耀神剑,大火通天的夜晚,恐慌和无奈充斥着整个山谷。
“将圣女带给主人,我们断后……”为首的黑衣人说完朝这边使出一掌,浑厚的内力使得彩霞及众教士纷纷倒地。
“圣女莫怕,青玄来也……”早知有今日,她一定不会将金针封入她的体内。
“师叔……”一番厮杀后,天主教已寡不敌众,彩霞被擒获后立马罩上了头套带走。
迷迷糊糊的黑暗中她被转手了一次,待头套摘下已是清晨。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可她看到的人居然是……“陈靖……”彩霞想不到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难怪这一路她闻到的始终是陈靖的味道?“快,给我解绑……”被捆一晚上彩霞难受得很。
这时陈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就这事他还犹豫。不过好在,他给她解绑了。“你的几个侍从呢?”
“她们走大路……我们说好在前面的镇子集合。”
“我师叔呢?我想知道她们怎么样了?”虽然她心中有恨,可现在走散了她又有些担心。
“你不是想摆脱她们吗?又何须管她们的死活?”陈靖的语气很冷,不过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带我去找她们,我就想知道她们怎么样了?”想到昨晚死伤惨烈,彩霞哭腔道,她的衣袖还染有鲜血,虽然现在逃出生天可她却做不到置身事外。
“既然做不到断舍离,又何必开口叫我救你。”他阅女无数,倒有几个出奇的,彩霞就是其中一个。
“你是个小人……”陈靖的反差太大,彩霞不敢跟他走了。
“什么?”陈靖被这句话激得瞬间愠怒。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你与那些人并无不同。”年纪轻轻的她并无多少见地只是就事论事的说了,可她不知道这世间的种种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身女子有多险恶。
“真小人又怎样?”陈靖咬牙切齿一个幻步便移到彩霞跟前封了她的穴道,“我的条件不用说了,你知道的。哼哼哈哈……”既然装不下去那就将獠牙露出来好了。
天依旧是青灰色,在白茫茫的雪林中,彩霞流出了悔恨的眼泪,她虽明白却无力挽回局势……
茶壶盖冒出缕缕热气,和士开的心情就如那沸水,焦灼得很。
“圣女呢?”昨晚的行动和士开虽然没参加,却也是一宿未免。
“一切本来在大人的计划之中,可临末了却杀出个程咬金。”
“敢跟我抢人……那人是谁?可有眉目?”
“回禀大人,属下不知……”领头人很艰难的回答着。和士开听了这话当即给了他一掌。费这么大的周章却一无所获给这一掌作为惩戒算是轻了。
“一个女娃娃都抓不到,我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回禀大人,属下已命人在附近周山乔装打扮,相信圣女及神秘人还未走远,咱们还有机会……”
“那就宽限几日。不过……抓不到人,本大人就只能让你去攻山伐寺了……”他是吃不定那些和尚才转头对付天主教的,尽管长生不老是个传说,可天山的奇珍用来延年益寿总是可以的。
一夜的恶战让天主教上下愁苦难耐,好不容易耗到黎明,可眼前的狼藉、死伤、嚎叫声不禁让人愈加痛苦。
“是谁?是谁……”左使暴怒的大声叫喊,“我一定要杀光他们。”
“别这样,先料理好她们。”青玄师叔总是理性的。
一夜横祸,逝去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这令谁也无法释怀。
这时一个女教士怯怯弱弱的奉上一把镰柄弯刀,铮亮的弯刀寒气逼人,这正是昨晚那帮人作恶的武器,细致的青玄右使一下便瞧见了刀柄处深刻的‘青’字,“沙漠的青龙门?”
“不……应该是中原的‘青狮团’才对……就是精英团队中也会有水货……”这刀可是至关重要的的证据。左使移步将剩下的这些教士的哑穴逐个解开,她这一行为让青玄很是不解。“从即日起紫玄会亲传各位武功和心法,壮大我天主教声威。”
“是,师傅在上,弟子领命。”
下了天山,遗失圣女,她就要取而代之了……一旁的廖轻羽被这一情形惊的目瞪口呆。
“你不找回圣女了?”
“找啊!不找她我怎么向众弟子交代?”
“呵呵,我果然是不懂你。”一个人的形象总是在最受信奈时土崩瓦解,青玄虽悔不当初,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