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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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觉得自己在飘。飘，是一种很奇特的状态，人们常说阿飘什么的，指代的是鬼。
当然，建国后不准成精，这玩意，学名应该是幽灵。
幽灵，忽隐忽现，上一秒还在这里，下一秒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但张俊并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只是浑浑噩噩的飘着，跟着风走，跟着心意走，可风四海为家，心，却不知道哪里是家。
他不知道飘了多久，直到他听到两个人的声音。
“猛丸……”
“刹那猛丸。”
刹那猛丸第一次见到十六夜，并不是在城主府。
诚然，十六夜是城主的女儿，高贵的公主殿下，按理来说，每一个见到她的人，理应是在城主府等待着这荣耀至极的召见。
但因为十六夜常年体弱，城主极为爱她，所以从不让外人轻易见她，以免冒犯到自己的女儿。
这就导致刹那猛丸在十岁前，只是听说城内有个体弱多病的公主殿下，却从来无缘相见。
直到那次，偶人祭。
偶人，是一种制作成人形的雕塑。材质广泛，有泥土捏的，有陶瓷塑的，有木材雕的，千奇百怪，形态神情也各异，人们总是愿意在这样的事物上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以至于每个偶人都不甚相同。
但无论是怎样的偶人，都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保佑偶人的主人，长命百岁，百病不侵。
城主心忧十六夜的身体，经常在城内举办偶人祭，每到那个时候，整个城市变得热热闹闹，张灯结彩，人们好像一瞬间就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祈福中。
刹那猛丸很不喜欢这样的节日。
整个城市变得温暖祥和，而他的父亲就需要在这样的日子里，替所有人肩负起安全的重担。他常常顾不上幼小的猛丸，却会送猛丸偶人，让他将偶人放在流水里，代表着流水带走他的所有疾病苦痛。
刹那猛丸觉得烦躁极了，他怎么会需要这种假物，来替自己承担痛苦。
这并不是勇敢的武士该做出的行为！
所以他只放过一次，随后再也没有理睬过了。
但那天的偶人祭却不是那样。
十六夜公主的身体并无起色，城主厌烦了流水宴会，转而在城市各个地方，设置了大大小小的木制祭坛。
祭坛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偶人，像是糖罐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
但城主府面前的祭坛却是唯一的例外。
那是最精美的一处祭坛，极大，极高，最为富丽堂皇，每一根横木上都雕刻了精致的松花细纹，最上面，是望月藩的白松树旗帜。
华贵，静远。
让人可望而不及，只有寥寥无几的偶人躺在最下一层的阶梯上。
不用说，这必然是胆子最大的百姓放的。
刹那猛丸一时兴起，跑过去将所有的偶人都扫落在地上，附近的人敢怒不敢言，他就大笑，得意洋洋的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
这并不是他幼时做的最过火的事，却让他记到了灵魂深处。
因为他遇上了十六夜。
十六夜公主，是唯一一个看到了被扫落了的偶人，愿意去捡起来，重新放在祭坛上的人。
而这时，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刹那猛丸还记得那时候，十六夜公主正抬起头，专注看着偶人祭坛上面迎风作响的白色旗帜。
他看到，她那双恍若林间小鹿般纯净的眼睛里，是如此单纯的崇拜。
当时，他不知道她是谁，这个穿着一身华贵绯红和服的小女孩，他竟然从来没有见过。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就算不上伶牙俐齿的他，那一刻更是丢掉了魂魄。
从始至终，他们没有交谈过一句话，就好像水滴与水滴相遇，进入了各自的生命里，瞬间交融，却又很快离开。
但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关注下一次偶人祭，却一直没有找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小女孩。
直到父亲领着他去见城主，陪伴在城主那一侧的小女孩抬头看见他，霎时间，他的人生里突然就有了一丝光亮。
他看见她的眼睛里竟是惊讶，随后，惊讶退去，是满满的欣喜。
她记得他。
明明不过是第二次相遇啊，为什么像是过了千年万年，那么久才又一次重逢？
中原银也仿佛在他耳边说道：“猛丸，这是我的女儿，十六夜。”
“…十六夜，这是刹那松猛的儿子，猛丸。”
她看着他，很害羞，便小声说道：“猛丸……”
那是多么柔弱的声音啊，仿若森林里一颗露水滴落，受到惊吓的小鹿奔跑的跃动，那一刻，他不仅是刹那猛丸，还是个漫步森林终于找到了自家心爱之物的猎人，没有猎人可以抗拒这种发自内心的召唤。
那他当时说了什么呢？
他好像是说……
“公主殿下！”
张俊满身大汗的想要爬起来，随即身体一软，失去了所有力气，扑倒在床上。
这时候，他的心脏拼命跳动，跳得是那样的激烈，几乎从他胸膛里蹦出去，蹦得他喘不过气来。
十六夜…
十六夜。
张俊念叨着这个名字，一时有些痴了。
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娇媚的成熟女声，言语里满满是调侃与戏谑。
“行了，知道你担心你的公主殿下，但你好歹要在乎下你的身子，经不经得起折腾。”
谁！？
张俊如临大敌，他居然没有察觉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存在！
那道妖媚入骨的声音继续说道：“呵…对着救命恩人，摆出这副随时要拔刀相向的样子，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张俊不答，他目光极快的将整个居室扫过，还是没有发现他人存在的迹象。
这种情况，如果放在人类身上，在岛国只有一个解释！
忍者！
他脸如寒霜，“你是哪里的忍者，来我们望月藩干什么！”
“这里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我还要向你请示吗，小猛丸？”
“不要叫我小猛丸！等下，你知道我的名字？”
张俊微微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惊讶道：“你是阳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