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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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民堂中，人声鼎沸，不少出海而归的水手推杯换盏，嬉笑怒骂。
程源正对着面前的水煮黑背鲈一阵猛造，下了三碗四方和平。
正吃着，程源突然停顿下来，猛锤自己胸口。
“噎着了吧，都说了别吃那么急啦，又没人跟你抢。”
胡桃拍着程源的后背，递给程源一杯茶水。
“咳咳，”程源将茶水一饮而尽，总算将喉咙里的东西压了下去。
“呜，太好吃了。”程源眼眶湿润，不知是由水煮黑背鲈辣的，还是——
“堂主你是不知道，我来这之前被关在学校里三个月，天天在食堂吃的，和这一比简直都是猪食啊！”
程源摸着眼泪哭诉道，顺便开始造第四碗糯米饭。
胡桃大概理解程源的意思，掩嘴轻笑道：“这次吃慢一点啊。”
钟离已经吃饱喝足，在一旁捧杯喝茶。
胡桃双手撑在桌上，十指交叉托住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么钟离先生，我们该好好讨论，我外出几天时，钟离先生的开销了吧。”
“嗯，”钟离闻言，淡定地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关于此事嘛…”
一道响亮的声音自大堂门口响起，“哈哈，胡桃妹妹回来怎么不知会一声，哥哥我数日不见胡桃妹妹，日日都想念的很呐。”
程源从饭碗里抬起头看向胡桃，发现她露出一副非常嫌弃的表情，联想到钟离此前的话，大概明白发生甚么事了。
一位身上散发着珠光宝气的公子哥儿带着几个仆从大跨步朝胡桃这一桌走来，被店小二拦了下来。
“这位客官，堂内满座了，劳烦您们暂且在外等候等候。”店小二搓着手，满脸笑容的阻止公子哥儿的步伐。
“你这店家真不会做生意，没有个包间等贵客上门吗？”那公子哥儿在“贵”字上重重地说着，还朝店小二摇了摇自己戴满珠宝首饰的左手。
店小二收敛了些笑容，假笑着说道：“这位爷，万民堂做得小本生意，没有那么上档次的地方，还请回吧。”
那公子哥儿一脸不爽的说道：“懒得和你一般计较，我来找人的。”见店小二还盯着身后几个仆从，便朝后边挥了挥手说道：“在外边等我吧，我找胡桃妹妹聊聊。”
待身后仆从散去，店小二也不便阻拦，放了这货过去。
这公子哥儿走到胡桃那一桌前，隔着程源朝胡桃打招呼道：“哟，胡桃妹妹，这次出行辛苦了。真是的，为了那些冒险家们奔波多累啊，不若哥哥带你出游啊。”
胡桃一脸疑惑的看着这货，说道：“你谁啊？”
这一问把那货噎住，朝一旁看去，发现钟离也在，顿时喜道：“钟离先生也在，上次在往生堂与钟离先生交谈甚欢，吴能便总想着再见一次先生。”
钟离无奈地放下刚端起的茶杯，开口道：“吴公子谬赞了。不巧，这儿没有多余的位置，不如改日再会。”
这时，程源不爽的朝吴能凶道：“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口水沾饭菜里头了，你付钱啊。”
吴能哈哈一笑，豪气地说道：“抱歉抱歉，这顿饭我请了，小二——”
待店小二前来，吴能从兜中取出一袋摩拉，甩到店小二的面前说道：“不用找了。”
店小二掂量掂量袋子，又打开来数了数，客气地说道：“客官，还差一些。”
“什么？”
吴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五万摩拉不够这里吃顿饭？怎么快比新月轩还贵。你这店家，不是把我当肥羊宰？”
店小二赔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顿饭有香菱侄女从雪山带回来的珍惜食材，所以贵是贵了些，但绝对物有所值。”
“香菱大厨啊，”吴能的面色缓和了一些，“那可以理解。”
旋即，吴能又取出一袋摩拉交到店小二手中，店小二瞅了眼钱袋，点头称谢便离开了。
程源嘀咕道：“这还差不多，本来还想再干两碗饭的，这下吃不得了。”
吴能闻言额头一黑，但还是客气对程源说道：“这位兄台，改日我请你去新月轩吃一顿补偿。不知今天是否可以让个位子？”
“真的？”程源激动地抓住吴能的手说：“谢谢啊大兄弟，你真是个好人。”
吴能露出满意的笑容：“那——”
“但我最近腿脚不好，白术医生建议我不要多走动，所以抱歉了，位子我还得坐。”程源一脸诚恳地看着吴能。
“耍我呢！”吴能捏紧了拳头，青筋暴绽。
程源暗自提神，防范吴能的进攻。
“要不是看你腿脚不好，我高低得给你两拳。”吴能撂下狠话，旋即跟胡桃搭起话来，讨好地说道：“胡桃小姐真是人美心善，还带着受伤下属出来吃饭。”
胡桃“扑哧”地笑出声来，程源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说不出来。
这就信了？这哥们有点憨啊。程源只得在心里吐槽，还对吴能生出了一丝歉意。
不该骗老实人的啊！
吴能看胡桃似乎被自己哄笑了，想再说些好话，上下瞅了眼胡桃，发现今天胡桃穿了裙子，不由得眼前一亮。
“我说胡桃小姐今日看着怎么更加光彩照人，原是穿了这么好看的裙子，更衬得胡桃小姐倾国倾城了呢。”
“我今日有这么好看吗？”胡桃眼睛亮闪闪的看向程源。
别看我啊，啊不对，确实得看我，对不住了吴能兄弟。程源心里默默说道。
吴能还在卖力的形容着：“胡桃小姐犹如山顶的清心，高远典雅又沁人心脾…”
程源面色认真的看向胡桃说道：“堂主每一天都很美哦。”
“是啊是啊。”吴能在一旁猛地点头。
胡桃眉眼弯弯的笑道：“那有多美呢？”
有多美呢？程源想起自己中学时曾看过的一片古文，觉得可以用来写情书便背了下来，虽然一直没用过。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程源循着记忆中的古文，念了出来。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吴能长大了嘴巴，没法合拢。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钟离放下了茶杯，闭目听着，似在回忆什么。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程源停止了装逼。
“噗——”听到最后一句，胡桃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令我忘餐呢，明明都吃了四碗四方和平了。”
程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
胡桃眼中光彩流转，说道：“不过，姑且算你过关了。”
吴能刚从震惊中缓过来，下意识就怼道：“这还姑且？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修辞，懂不懂啊。额，胡桃小姐，我说我自己来着。”
“精妙绝伦。”钟离肯定的说着。
程源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这是自己写的，老实说道：“其实这是我在一本孤本上看到的作品，名字是《洛神赋》，作者叫曹植，赞美的是一位容貌天下无双的女神，实际是曹植先生为倾慕的女子创作的作品。”
吴能拍了拍创程源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兄台博闻强识，也很厉害了。等会儿能再说一遍吗，我想抄录下来。”
钟离也缓缓地说道：“我曾见，咳，在古籍上看过据说是花神大人的画像，她的容貌就连神明都为之倾倒，但这位曹植先生的文章，形容花神大人的美貌足矣。”
胡桃已是眼中都藏不住笑意，欢喜地说道：“欸，是曹植先生形容倾慕的女子的啊，程源～”
”就，形容堂主你很贴切嘛。”程源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胡桃将手搭在程源肩上，慢慢凑过去，贴着程源的耳朵说：
“谢谢你，我很开心哦。”
仿佛“砰”的一声，程源的小脑袋瓜儿宕机了。
这场面，即便憨如吴能，也明白双方的感情之亲密，顿时如遭雷劈，面色惨白，不由得踉跄几步，凄惨地说道：“看来是我多余了，我这便离去。”
程源从宕机中恢复过来，连忙喊道：“哎，你还没抄录《洛神赋》呢！”
“不必了，用不上了。”吴能挥了挥手，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门。
“错怪他了，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纨绔子弟那种，结果是个好人啊。”看着吴能离去的背影，程源感叹道。
“就你坏，还诓了别人一顿饭钱。”胡桃白了一眼程源，旋即吐槽道：“但是他缠着我也挺烦人的，所幸今日是死了心。”
这时，钟离掏出一个匣子推到胡桃桌前，淡定地说道：“堂主，其实我这几日花销的大头都在此物上，堂主不妨打开看看。”
“哦？这么老实？”胡桃狐疑地瞅了眼钟离，打开了眼前的匣子。
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静静躺在匣子中。
其中一只雕龙，一只琢凤，一只大些，衬得另一只娇小。
“龙凤呈祥，据说这对镯子本是一体玉石，被人拆成两份，却能够相互吸引，引得当时最著名的琢玉师出手，雕琢成玉镯。”
“据说这镯子由两位心意相通的人佩戴，在玉镯碰触时会发出微光，我便花费一百二十万摩拉将其买下，本是当作胡堂主的嫁妆。”
钟离抿了口茶，微笑道：“但胡堂主执意要问，我只好今日拿出来先送还胡堂主了。堂主可送与自己趣味相投的好友，我觉着程源不错。”
程源悄咪咪瞅了眼镯子，又瞅了眼胡桃。
“要你多嘴。”胡桃小脸微红，瞪了钟离一眼。
“手。”胡桃摊开左手，示意程源放上去。
程源用右手轻轻握住胡桃左手，捏了捏，软软的。
龙状图案的玉镯戴在程源的右手腕。
凤状图案的玉镯戴在胡桃的左手腕。
两手相握，玉镯散发出微光。
胡桃满意地笑笑，对钟离说道：“我们先回去啦。”
两人握着手离开了万民堂。
钟离一手拿着茶杯，另一手握着昨日刚买的价值八十万摩拉的双生石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