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淡黄的长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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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棠感觉自己好像整个人被泡在水里。
她在水里挣扎着,扑腾着,可是手脚似有千斤重,没有人来救她。
她慢慢地沉进水里。
不远处似乎有人向她走来,那人手里提着一只兔儿灯,她身旁是拥挤的人群。
这是在古镇的灯会上。
郁棠仔细一看,这人的脸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小姑娘,你的灯笼,提好喽。”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笑眯眯地取下一盏转鹭灯递给她。
郁棠把兔儿灯递给卫从善,她双手举着转鹭灯,一边躲避着人流,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它。
转鹭灯做得很精致,烛火在纸上投下一片光影。
光影流动,郁棠眉眼弯弯。
“谢谢。”
她提着一盏转鹭灯,拉着卫从善的手,两人好不容易才从古镇拥挤的人流里逃出。
小巷是回客栈的必经之路,头顶挂着许多灯笼。
满天的灯火都朝她涌来,火光几乎灼痛她的后背。
郁棠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此刻的梦,也是前世的真实。
后脑有些疼,她猜是长裙女的杰作,她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半地下室。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正对面有个小窗,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头顶的电灯忽闪忽灭,地下室里陈列极其简单,只有一张长桌、一张梳妆台、一只凳子和几个木箱。
长桌的左边放着一台旧电视,右边整齐摆放着一些日常工具,比如带着血迹的电锯和生锈的刀,郁棠不由地暗暗心惊。
地下室的角落里,架着照相机,只是相机和脚架上都落了灰,看起来多年没有用过。
长桌的下面,放着几个漆金雕花木箱,木箱的花纹很精美,可见价格不菲,木箱被关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
梳妆台上放着首饰盒子和化妆品,桌面一尘不染,说明主人经常使用。
这房子里会用梳妆台的人,只有黄裙女了。
地下室里很是简陋,但梳妆台和木箱却是地下室里最价值不菲的物品,是因为主人对它们有某种情感寄托吗郁棠有些疑惑。
黄裙女拿走了她的手机,郁棠不用想也知道,贺迟的手机大概也很难幸免于难。
贺迟倒在她身旁,他和她的手脚都被手铐铐住了,手铐上有约十公分的铁链,脚铐上有约1米长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嵌在墙里。
他的胸口仍然微微起伏着,身上有一些已经结痂的伤口,但总的来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郁棠松了一口气。
地下室阴暗潮湿,郁棠又饿又冷,她甚至能听见老鼠吱吱吱的声音。
虽然陷入了这种境地,但万幸贺迟和她都还活着。
郁棠望着窗外的雨,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或许熟睡的贺迟不明白这场雨意味着什么,但她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等于他和她留在外界的气味会被冲淡,警方无法用警犬找到他们,长裙女肯定会用处理掉她和贺迟在这小院子附近留下的痕迹,这气味是为数不多的证据了。
同时,那关键的车辙印证明他们有去无回的车辙印也一并被这场淅淅沥沥的大雨冲毁,万幸她给会长发了定位和照片,希望他们能找到这里。
郁棠醒了没多久,贺迟也悠悠转醒。
贺迟看见她,眼睛里立马有了光彩。
“你怎么也在这里我是在做梦吗”
郁棠倒宁愿他是在做梦,至少这样,他们不用面对屠夫这个杀人无忌的凶手。
“我不是让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郁棠气呼呼地瞪了贺迟一眼。
“我也没想到那个阿姨她三十多怎么力气比我还大呢”
“你们是怎么回事”郁棠满是疑惑。
“我不小心撞了她,就送这个阿姨回家,她家里还有个坐轮椅的爸爸,结果没想到,我不小心撞到了阿姨,她心口的怀表掉地上了,我捡起来递给她。”
“坐轮椅的老头,前一秒还挺正常的,下一秒立马变脸,他们看我的表情,就像要把我吃了一样。我想走,谁知道他们竟然从背后偷袭。”
老头原来黄裙女还有帮手只是郁棠暗暗叹气,贺迟死在屠夫手里的原因,她想了很久,结果却是因为贺迟误打误撞看见了受害者的首饰,还是贺迟上赶着送黄裙女回的家。
贺迟他未免点太背了吧。
贺迟疑惑地说:“那怀表也没摔坏啊,而且那怀表破破烂烂的,里面只有一张全家福,老头的表情简直可怕,好像我摔了什么传世珍宝一样。”
怀表郁棠想了想,难道贺迟看到的是受害人的怀表
郁棠看着腕上的手链发呆,虽然这短刀在电锯面前毫无抵抗力,但总算是聊胜于无。
贺迟愣了愣,他忽然想起郁棠说他会有血光之灾的事。
她当时说话的样子,委实像极了神棍,只是此刻贺迟却不得不信,郁棠虽然看着不着边际,但实际上却是她救他于水火。
原来,郁棠是个深藏功与名的世外高人,这样一想,她的言行跳脱于世人,倒是很正常的事了。
“郁棠,你说”贺迟试探着说,“我们现在喊救命的话,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电影里或许有,但这是现实世界。”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喊得再大声,也只能吸引来想送他们上西天的屠夫,但屠夫的关注,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
“应该是屠夫”
贺迟一愣,关于屠夫的信息立马涌入脑海,在车上听到的关于屠夫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东西会被用在这样的场景。
“你说他们是屠夫”贺迟张大了嘴,“可屠夫他他不是男的吗怎么可能是坐在轮椅上的老头”
“女生的直觉”郁棠暗暗叹气,她总不能和贺迟说因为你死于屠夫之手,所以这黄裙女人就算不是屠夫,也和屠夫有某种联系吧。
“你不是会周易吗算算我们能不能逃出去呗。”贺迟顿了顿,又说,“不知道这个老头把我们绑起来干什么就算是绑架勒索,也该到要赎金那一步了啊。”
如果真是要赎金也就罢了可屠夫是要人性命的连环杀手贺迟这傻子,郁棠不由地暗笑。
“我要真会周易,我肯定直接算凶手是谁了,为什么要算你有没有血光之灾”
“那你和我说的那些话难道”
“当然都是骗你的,我要真那么神通广大,z国早成乌托邦了。”
贺迟失望地垂下头,难道他和郁棠今天真的要丧命于此吗
只要没有这手铐,那阿姨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有这手铐在他们完全是砧板上的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郁棠你怎么找过来的”
“车辙印。”郁棠无奈一笑,这种生死关头,贺迟居然还有心情和她闲话家常。
“贺迟,你知道绑架我们的可能是连环凶手而不是广场舞阿姨吗”
外面响起鞋底地面摩擦的声音,贺迟愣了愣,脸上总算有了惊惧的神色。
地下室的门慢慢打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黄色的裙裾。
黄裙女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她似乎完全无视了郁棠和贺迟的存在。
她自顾自地擦拭着角落的相机和脚架。
相机和连环凶杀案的关系是什么呢是用来拍受害者作为凶手的某种纪念的工具吗郁棠暗暗思索。
“你的裙子,很漂亮。”
听见郁棠的话,黄裙女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她转头看着郁棠,缓缓说:“谢谢”
这时,一辆轮椅慢慢映入眼帘。
坐在轮椅上的人,年纪在五六十岁,他面容沧桑,似乎已经被岁月磨平棱角,可是郁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是屠夫案里第一名受害者的丈夫,计程车司机方远。
之前她推测过屠夫的年龄,计程车司机的年龄恰好也符合她对屠夫的侧面描写。
不过,如果他是第一名受害者的丈夫,那受害者的儿子呢
“老头,你快放了我们要钱的话,我爸会给你的,到时候你想买多少首饰都可以,我爸不缺钱”
听到贺迟的话,老头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自言自语:“又捉了一个人。”
郁棠看着老头,他转过轮椅往外走,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村长说,有人等会儿会来问这两个大学生的事。”
会长来找他们了,贺迟面露喜色,郁棠却叹了一声。
如果是让他们毫无准备的突然袭击,贺迟的高兴倒可以算是提前的庆祝,可他们现在知道了,一旦有了准备,可惜
毫无意外的是:黄裙女闻声,上楼拿了注射器,给贺迟和郁棠注射了麻药。
药物渐渐起了作用,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郁棠掐破手心,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最后却是徒劳无功。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郁棠听见会长的声音,穿过地下室的小窗,穿过血迹斑驳的墙头,穿过阴冷潮湿的空气,慢慢地,轻轻地,像一根羽毛似的,落在她的身上。
两个人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深,头顶的电灯发出昏黄的光。
地下室外的世界归于寂静,郁棠直勾勾地看着窗外,她知道会长已经离开了,这意味着他们被外界救援的可能性进一步降低。
两人相对无言。
“郁棠,你说”贺迟顿了顿,他艰难地问,“我们会死吗”
郁棠转头看着贺迟,她没有回答贺迟的问题。
在贺迟的背后的柱子上,有一大块陈年的血迹,还有许多抓痕,她不必回头,也能猜到,她身后的墙壁大概也是如此。
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大概都曾怀有过生的希望,但最后却又不得不被眼看着这希望被死神的镰刀一点点打破。
在这间地下室里,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他人苦痛的血迹。
她和贺迟被关在了那些受害者曾经待过的地方,尘世文明近在咫尺,可他们难以逃脱。
“你在看什么”
郁棠摇了摇头,她眨了眨眼睛,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她看见了惊惧,她忽然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真相是他们有一半的概率逃不过屠夫的魔爪,这意味着,死亡与他们,近在咫尺。
“你想什么呢这种问题还需要犹豫,”哪怕贺迟对未来一无所知,但他仍笑着夸下海口,“我们当然不会死。”
郁棠忍不住想起了前世贺迟被发现时的场景,或许前世,在死神的镰刀落下之前,他也曾有过这种天真的念头。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孤注一掷的英勇,是毫无经验的天真。
尽管这种不考虑实际情况的自负对眼前的困境毫无作用,但郁棠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在昏暗的灯光里露出星辰般的笑容。
“像虫子一样死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有什么意思老子要活在万丈光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