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狐(下)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第十七:神之冢!
Eddie一行人随那黑袍向地下行进。
愈往深处,那地下愈发潮湿。但几人仍能感到有新鲜的空气流动。
Eddie的火炎仍被作为几人行路的照明——借那火光四下看去,石砖砌成的墙壁上也满布着青苔,有些地方正在沿墙面向下渗出细细的水柱。
从林中的状况看,近几日似乎有些降水,所以眼下这种状况并不稀奇。
只是,看那些青苔的分布状况,这地下的建构,至少也与地上的公墓有同样的历史了。
走下起初那长长地向下延伸的阶梯后,地下的空间忽然变得开阔起来。
黑袍带着几人快步蛇行在那迷宫一般的地下城中,丝毫没有停歇。看来他对这里的地形谙熟于心。
Vincent与Eddie紧随黑袍,以幻术相佐扮成了津泽模样的Penelope则开始四下张望着,开始对这次名曰「议事」、实则不知是否会陷入打斗的会晤有些担忧。
另一面,Andrea则是没心没肺地笑着跟在Eddie身后。他每走一步,分岔小丑帽上的两只铃铛便发出幽幽的响声——在这宽广的地下空间中,那声响,以及其空灵的回音,便是唯一打破静寂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几人来到了一处狭长的甬道。
黑袍忽然在一面墙前停下了。
他就地缓缓转身,似乎是抬眼望向了Eddie用来照明的火球。
那火球忽地抖了一下,熄灭了。
几人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Eddie——!」Penelope低声道。
虽然她看不到,但黑暗中,Eddie与Vincent皆换了一副凛然的神情。
黑袍似乎转身摸向了墙上的什么东西。
原本挡在几人面前的石墙,在隆隆声中缓缓升了起来。
这石门中透出了幽幽的紫光,让那压抑着几人的短暂的黑暗瞬间遁于无形。
石门在一声钝响中停在了甬道的最高处。
门通往一间密闭的大厅——厅中只放有一张长木桌和围绕着木桌、靠背有些长得夸张的椅子。
至于紫色的光,似乎来源于房间四周巨型的水晶模样的东西。
从门外向内看去,有几张椅子上已经坐了人。
和带领着几人的黑袍一样,身披黑袍、头戴兜帽,又戴着狐狸面具的人。
——这就是「狐鼠之众」?
「这间议事厅具有隔绝咒力的作用,所以在下才熄灭了Edmund阁下的『火』。还请见谅。」那带领着几人的黑袍欠了欠身,终于开了口。
——那是一个沙哑、听起来十分苍老的男人的嗓音。
Eddie只是「哼」了一声,便大步走进了那房间。
就在随后的几人纷纷踏入房间的刹那,那石门又「隆隆」地降下了。
坐在房间正中戴着狐狸面具的人将双手举至面前,交织了十指,缓缓开口说了什么。可他用的似乎是古语,听不明白的Penelope与Vincent双双皱起了眉,盯着那人惨白而苍老的双手。
「这位大人是说请几位坐下慢谈。」
——原来那个带路的黑袍,也兼任着翻译?
几人于是随手拉了身边的椅子坐下——Andrea则是跳上了Penelope身边的椅子。
最先说话的人见几人已落座,才絮絮又开了口: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时配上了手上的动作——带几人来的黑袍伫在角落,逐句翻译着。
那说着古语的人有一种虚无的嗓音,让人猜不透他的年龄甚至性别;而他所叙述的内容,大约是有关「狐鼠之众」的历史:
这一族始于创世神纪末期。奉行第十七的意识也生死有命的信仰,他们彼此相纳为家人,并无心与内廷纠葛。一族悉心修炼武斗之术,对于咒术的历史也颇有深究,更是懂得这通天塔的由来与化解之法??
大概就是在那人说到这里时,Eddie忽然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啰啰唆唆的。不如快点告诉我们,你们需要Eulrice的神格做什么?』——他用的,也是古语。
那人愣住了,狐狸的面具面向了把双脚搁置在了桌上的Eddie的方向。
翻译的黑袍,此时也哑口无言。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半晌,那虚无的声音才接了下去。
『正如在下方才说的??我们一族,本无意与内廷有所瓜葛。但是,生死命数,不该由一人私欲倾覆——无论是Xerces还是Dawson??』
『我「狐鼠之众」已经听闻,尔等一行已摧毁火塔与雷塔,势不可当。』
『尔等挫败Xerces的计划,指日可待。』
『只是,若听凭尔等因急于求成与Dawson沆瀣一气,我族担忧,这也只是加速了Dawson摧毁第十七罢了。』
『所以,我「狐鼠之众」出此下策,意欲雪藏津泽小姐,以及其携有的Eulrice的神格——直至尔等将Dawson所带来的危机解除——』
『你们提出的交换条件,就是用你们经年积累的咒术知识化解泽塔的咒力吗?』Eddie问话的语调有些颤抖,这让坐在他身边的Penelope不由得转过头去。
——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头。虽然带着泰然自若的表情,可借那些水晶的微光,Penelope可以看到,他的额间已渗出了细汗。
虽然听不懂两人对话的内容,Penelope却觉得Eddie的古怪和这对话并没有直接联系。
到底是怎么了?
——顿了一顿,同Eddie对话的那人才应道,『正是。』
『抱歉,这个交换,我不能接受。』Eddie站起了身,却似乎步幅有些不稳。『虽然你们这样说明,我也绝不可能把创世神的神格交到来历不明的人的手上。』
Andrea看到Eddie的样子,似乎吃了一惊,慌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到他身边小声道,「Edmund大人,这里??阻断咒力,你需要快点出去。」
听到这话,Penelope一愣——她从西川那里间接听说了有关Eddie并不是意识这件事。
自进入这间房间,她就已经感到,自己似乎不能和自己的神格产生联系——这一点,恐怕对Eddie和Vincent是同样的。
可是??一个仅仅靠神格存在而「存在」着的「理念」??如果被阻绝了和神格的联系??
她不由得也心下一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说起来,如果说「雪藏」Eulrice的神格,就是将津泽关在类似的地方??
津泽会死,这件事先抛开不谈;他们也将彻底失去对Eulrice神格的控制??到时候??
这样想着,她咬紧了牙。
Vincent似乎比她更早一步料想到这一切,已从靴子侧面抽出了那柄「狐鼠之众」「送」来的袖剑,握在手中。
『如此一来??莫怪我等失礼??』
——那狐狸面具的眼睛中,似乎透出了面具下的人眼中的寒光!
****
「不行!」Maksim仍坐在门边,闭着眼睛厉声道。
「拜托了!你的灵觉,也一定能够感受到什么吧?!」津泽已经从矮几边站起身。
他的声音颤抖着,可他却又不得不压低音量以免吵醒正在睡着的守。
「不,说实话,我其实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稍稍睁开眼睛,视线则垂落在地面。
——Maksim并不是质疑津泽的话。虽然那项链本来是Eddie送给他好追踪并守护他的,但是,在极端情况下,那上面的咒力还是会反射出下咒者的状况的。
但是,他也是真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Eddie正身处险境。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没有觉察?
虽然他并没有像津泽一样方寸大乱,那表面的平静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更擅长隐藏情绪罢了。
Maksim此刻,也是坐如针毡。
Eddie,Edmund交给了他一个任务——任务的目的无非是让眼前这个人避免危机。
他怎么可能会反而放任他自己冲进危机中去呢?!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思虑再三,Maksim打算浇津泽一头冷水,让他镇定下来。「你想救的那个人,可不是第十六曾和你一起生活的Eddie。别忘了,你那右手是又怎么才会断的。」
「??!」津泽忽然怔住了。
Maksim抬眼看向津泽,一脸恹恹之态,似乎满足于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
「那又??怎么样呢??」
「呃?」Maksim的眉眼微微一颤。
「就算没有记忆??他就不再是他了吗??」津泽咬了咬下唇,「因为??那也是我啊!带着他另一半记忆的这个我!在这里啊!??已经这么近了,我怎么可能,再看着他消失一次啊!Maksim!」
被叫着名字的他,脸上的惊讶已不能自已。
「Max!拜托了??!」
****
「狐鼠之众」似乎个个长于短刀和暗器——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他们的武器占据了绝对优势。
Penelope的双叶刀原本已被她分成两把细刃收在腰间,此时她便是以两把细刃与眼前的敌人对峙着。
Eddie也已将「断义」握在手中,与那之前和自己对话的「狐鼠」几番交锋,他并未伤到对方分毫。
——那「狐鼠」借房间中的桌子与座椅几次巧妙地躲开了Eddie的攻击,空档之际只用袖剑攻向Eddie的死角。还好有Vincent处处帮他防下,前者才得以无伤。
只是,Vincent自己也正应付着两人,对方的移动行迹很难把握,如果还要帮忙Eddie那边,他确有些招架不住。
而Eddie的速度正在减慢,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加上那带几人进来的黑袍,对方共有五人——只能使用体术,没有咒力的辅佐,Andrea与此刻正慢慢窒息的Eddie绝对处于劣势。
尽管如此,在Penelope的方向,一人已被逼至墙角,而Vincent所应对的两人也渐渐从主动攻击转为了防御。
的确,要打倒这些人也许不是问题??
可是那扇石门,将仍旧紧闭不开。
****
穿过了Maksim的「门」,津泽眨了眨眼睛试图适应那野外的黑暗。
Maksim轻轻打了个响指,一朵火花绽在他指尖。
他将那火球推向了半空。
「??谢谢。」津泽望着那照明物,低声说道。
Maksim看着津泽的脸,稍稍皱了眉——
两人决定追来之前,Maksim提到,如果就这样硬闯进Eddie等人和「狐鼠之众」会晤的现场,Penelope的身份就会当场被拆穿,而津泽也会立即陷入危险。
『那你的意思是??』
『像她一样,用幻术伪装。』
——津泽并没有半点幻术基础,是靠着Maksim的幻术,他才得以变幻了模样。
而Maksim此时盯着的脸,也不属于津泽。
而属于——西川。
至于为什么非要借他的形象,无非是顾及这「狐鼠之众」不知对几人一行的事究竟知悉多少。使用一个故去同伴的身份,似乎是最为保险做法。
津泽完全没留意到Maksim那凝固了片刻的表情——他正在四下张望着寻找几人的踪迹。
很快,两人便注意到那细长的石碑。
快步走上前去,津泽发现,那破败不堪的墓地中并没有半个人影。
Maksim沉吟了片刻。「我能感觉到他们几个的咒力在此停留过。」
说着,他向一片较为开阔、地上铺着石砖的地方走去。
他在那旁侧停下脚步,转而蹲下身子,伸手做出了敲击地面的动作。
谁知他敲击的拳头刚刚落下,那石砖覆盖的地面就消失不见了。
「唔??倒不是幻术,只是障眼法吧。」他站起身来转向津泽,「咒力的痕迹向下走了。」
津泽点了点头,随着Maksim沿台阶向下走去。
??
地下的设计简直简直像座迷宫——还好有Maksim的灵觉,不然两人势必会在此迷路。
但也正因为这错综复杂的建筑结构,两人越来越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自觉地,两人都加快了脚步。
****
Penelope的右脚踏在一名「狐鼠」的前胸,刀刚刚指上了他的下颌——
就在这时,她却听到背后金属与地面接触的闷响。
Eddie将「断义」扎在了身侧的地面,整个人似乎靠那刀支持着;他弯着腰,看背影似乎正在剧烈地呼吸。
屋子里的长桌和座椅几乎都已被破坏殆尽。
另一边,Vincent仍然在和两名「狐鼠」交战。
Andrea面对和自己周旋、手中仍握着短刀的「狐鼠」,背对着Eddie退向了他身边。
「Edmund大人??」
「我没事??」
他紧咬着牙关,汗水从他下颏一滴滴坠落。
一直在和他交手的「狐鼠」,在破坏的桌子对面慢慢直起了身子。
见状,Penelope焦急地对靠近门边的Vincent大喊,「Vincent!找个空档把门破坏掉!」
「你说得我好像——」他还没说完,那名带领几人来此地的黑袍便一记横踢飞来。
Vincent只得闭了嘴仰向后躲避,随即反射般地抬起左臂挡住了对方右手劈来的手刀——
「——没有试过一样!」
——是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Eddie现在处于怎样的困境。只是与他纠缠的两人似乎也对眼前的状况心知肚明:只要几人被困在这里,他们被擒或是被杀,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门的另一边——
「看来就是这里??」
「你确定吗?」这个地下城似乎空荡得有些可怕,津泽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在什么地方设下了埋伏;破坏一堵墙不是问题,但如果因此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让开一点——你一身的伤最好不要做这种事。」Maksim背对津泽说完,左手中已多了一只短拐。
——石门,在一声巨响中向内炸裂开来。
在那附近缠斗的Vincent和两名「狐鼠」猝不及防,被那爆破向房内弹开。
虽然顷刻间房间中充满了土灰,Eddie的喘息却忽然顿住了。
他定了定神,直起了身子,缓缓从地上拔出了「断义」——
门边,Vincent却因被一块碎石砸中,暂时没有从角落里站起来。
原本与他交战的两名「狐鼠」,双双转为面向着门外站着的两名「不速之客」。
而Maksim和津泽没有留意到,他们身后,危险正在逼近??
两人缓缓步入房间。
Maksim紧紧盯着眼前的两名「狐鼠」,抬起右手,魔力与咒力汇聚出另一只短拐。
津泽也侧身以左手按向「扶灵」的柄。
就在这时,他才察觉到身后有人在接近——
津泽拔出了刀,但已经太迟了!
三柄匕首,自上而下贯穿了他的脊部——
第四柄,则从他的左腰际深深没入了他的身体。
因这第四柄匕首,他对那脊上痛彻心扉的刀伤,甚至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因为对方自始至终使用着体术,直到津泽缓缓倒地,走在更靠前的Maksim也没有意识到敌人的接近。
——反而是房间正中的Eddie和Andrea最先看到发生了什么。
「西川???!」Eddie惊惶地失声道,随即飞身闪至津泽身边,抬起左手向门外的方向挥动了「断义」。
——三名「狐鼠」就这样被那刀上的「无相」吹开;错综的地下迷宫中,他们坠下的地方是万丈深渊。
只是下一刻,当Eddie看到扮作西川的津泽腰间的「扶灵」,他才忽然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房间深处,原本看到Eddie恢复正常的Penelope松了一口气;可就在她放松的片刻,被她踩在脚下的「狐鼠」双手抱住了她的脚踝。
那人翻身用力,正在走神的Penelope便被他掀倒在地。
与此同时,注意到支援已至,谈判中进行协商、之后与Eddie对战的那名「狐鼠」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瞬间移动到了Penelope身侧,箝住了她的双手。
Andrea身旁的那一名则也飞快移动,按动了房间角落里的什么东西。
靠近Penelope与另两名「狐鼠」的地面上忽然张开了一口空洞——这挟持着Penelope的两人旋即带着Penelope跳了进去,而那名触动机关的「狐鼠」紧随其后。
正对Maksim的两人听到响动,也作势想逃——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Vincent站了起来。
「可恶——竟然害老子这么费事——」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咒刃已斩下了一名「狐鼠」的脑袋。
Andrea已追着Penelope消失的地方来到了地面的空洞处。
就在Vincent打算「处决」另一名「狐鼠」时,却被Eddie拦住了。
「等一下!」他从津泽身边缓缓站起了身子。
——方才的一切几乎都在同时发生,他选择了来查看「西川」的状况,却没有机会去阻止Penelope一边的紧急事态??
为此,Eddie正懊恼着。
「留着他,做人质。」
Vincent闻言,悻悻地用魔力拧成的丝线捆缚住了那名「狐鼠」。
几人注意到,那原来正式带领他们到来此地的黑袍。
趴在地面上的Andrea这时回首高声道,「Edmund大人??下面,看起来是深渊??我想,暂时是找不到他们了。」
Eddie并没有回话。他将右手立起在胸前,弯曲了十指与中指。
在津泽身上的幻术被解除。
他此时侧倒在地,背上被匕首深入的伤口中正淌出鲜血。
他仍有意识,却只是在那彻骨的疼痛中发不出声来。
「我们得快离开这个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在潜藏着。」他强忍着怒气,双手在身侧握紧了拳。「等我们回去,我得要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Maksim!」
****
几人离开了那地下城时,天边已幽幽地焕发出光瀑的金色亮光。
抱着津泽的Eddie示意几人停下。
「就算他们追来,在开阔的环境我们也比较有优势。」
他将津泽的身躯就侧卧的姿势放在了布满潮湿落叶的地上。
「而且,回良芜需要约一个时辰,我怕他撑不到那时候。」说着,他的右手搭上了那柄深入津泽后腰的匕首。
「哎!会失血过多的!」Vincent赶忙阻止。
「不把这些利器都移出来,就没有办法治疗。」Eddie说着,猛地抽出了那柄匕首。
津泽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便不再有所反应。他似乎已晕了过去。
Eddie接着拔出了第二把,第三把??
当他拔出最后一柄匕首,津泽身下,地上的落叶已被鲜血浸染成红色。
Eddie在津泽身前半跪下,右手抚向了他的额头。
「不行——!」Maksim高声制止,「你想再重复一次丢失以前的记忆的经历吗?!」
「??我看你是现在最没资格表态的人吧?」Eddie半眯着眼睛瞥向Maksim,「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Maksim被问住了。噤了声,他将视线投向别处,双瞳却微微颤抖着。
那被捉住的「狐鼠」似乎也意识到Eddie要做什么,恶狠狠地用古语说道,『你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世上。』
「哦?是因为这样才想在刚才那个地方连我一起解决掉吗?」Eddie似乎并不生气,他一边用着第十七现行的语言反问,一边轻蔑地笑了。
再无人阻止,Eddie将手掌轻轻抚上津泽的额头——一道浅蓝色的咒印出现在Eddie指尖,在津泽额上完成了书写后,又缓缓消逝了。
——想来那群「狐鼠之众」,也确是想要将几人一网打尽吧。对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打算「抽魂断魄」,这也真是过分。
Eddie这样想着,站起了身。
津泽的背上,似乎已不再淌出鲜血。
他走了两步,忽地回头看向那「狐鼠」。
「等一下到了旅舍,再审问你不迟。」
说完这话,他便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等Edmund大人?!」Andrea忽然叫住了他。「这一次,你??是忘掉了什么?」
「啧。这个你问我??我也不会知道吧??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忘掉呢。走吧。」
三个蛮荒神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黑色的背影渐渐走远。
****
津泽猛地惊醒,同时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后腰处原本匕首深入的地方。
他发现自己似乎是躺在旅舍自己的房间。
而他摸向的地方,破裂的衣服上,有的只是干涸的血迹的质感。
「哎~臭小子你醒了?别乱动——看起来只有你方才被『狐鼠之众』用匕首伤到的地方愈合了而已。」
——那是Vincent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他又是猛地坐起身。
「你看~我不是都说了别乱动~想让我再把你绑在床上嘛?」
也许他说得不错,坐起身的津泽忽然感到脑袋两侧一阵钝痛,头也有些晕了起来。
Vincent正坐在他房间正中的矮几边。
「我怎么会??回来了?」津泽怔怔地问。「其他人呢??」
Vincent叹了口气,「都没事??除了Penelope。」
津泽屏住了呼吸,问询地看向他。
「你和Maksim突破了那扇门的时候,她被『狐鼠』那群傢伙掳走了。」
闻言,津泽咬紧了牙。「该死的??」
「不过我们也抓了一个人质回来,其他人正在闻讯那个傢伙。」
——几人揭开那黑袍狐狸的面具时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发出沙哑而苍老的声音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年龄尚幼的女孩子。
Vincent首先靠近了想尝试着抓住她的下巴,那傢伙却作势要咬他;他只好慌忙地退了回去。
『你杀的好像是她的同伴嗳。我看,问讯的事你就别插手了。』Eddie扬眉有些揶揄地说道。
——他就是这样被打发来盯着津泽的。
想到这,Vincent叹了口气。
「我??背上的伤???」津泽这才想起问起这事。
「Penelope不在,我们几个也不好检查。不过看起来已经不要紧了。你自己,什么感觉?」
「??」津泽拿左手去触碰后腰的伤:果然,那里只留下被切割的伤痕,深处似乎已经痊愈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那湮灭了一切感知的疼痛,让他一度以为自己一定会死。
「我用我的魂修补了你的。」Eddie的身影忽然从门后踱了进来。他的身后照旧跟着Maksim和Andrea。
津泽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震颤着——「以魂补魂」,也就是说,他又用掉了自己一部分的记忆?!
「只不过直到现在我还想不起来自己忘了什么而已。」Eddie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们从那小丫头嘴里问出了什么没有?」Vincent有些百无聊赖地抬眼望向刚进来的三人。
「没有。那小鬼满口污言秽语,什么都不肯说。」Eddie的视线仍集中在津泽身上。「不过再怎么说也就是个普通的意识,饥饿和疲倦,应该很快就会让她开口的。」
说完这话,他缓缓踱至津泽身边,用颇为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听着,别再随便自以为是。你就算有了Eulrice的神格,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半吊子而已。请你,别再随便给我们添乱了。」
「可是如果我们没有干涉——」
「『我们』?原本,你让Maksim一人去查看便是。你倒是在那里做到了什么吗?你有想过,我们为了避免将你陷入危机,做了多少设计和努力吗?」打断津泽的话,Eddie咄咄逼人地质问着他,直到他说不出话。
「Vincent,等到他的状况稳定,你就带他回第十六。他身上别的伤,需要好好治疗。而且,这样也可以防止他再自作主张跑来碍事??」Eddie仍看着津泽,却慢慢转过了身,向门口踱去。
「等等,为什么是我??」Vincent开口抱怨道。
「Dawson难道不是要你保护这傢伙吗?而且,总需要一个人看着他——这次我可不会再把这件事交给Maksim了。」
Maksim一副被噎住的模样,而Vincent换了一脸无奈的表情。「那你们呢?」
Eddie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东行。月望。」
津泽瞳孔微张,「等一下!那Penelope呢?!」
「她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可是东塔的事,刚好没了你这个拖累,我们可是越来越等不起了。」
「什么??你怎么??就算是看在已故的西川的份上!??难道就不应该先保证同伴的安全吗?!」
「你是哪里听不明白吗?我已经说过了,救Penelope并不是当前的要务。」Eddie再次稍稍转回了头,「还有,你刚才说已故的谁?西川?是那座岛吗?」
包括津泽在内,几个人,同时愣住了。
他忘掉的,原来是——
??
Eddie带着Maksim和Andrea离开后,Vincent望着仍然呆呆地看着门口的方向的津泽,长叹了口气。
「小子,你一个人好好休息吧。」
语毕,他便也离开了房间。
——那个人,在同样的叉路口,因为要救他,做了不同的选择:
第一次,他因自觉找到了答案,而决定放弃让他始终负重前行的包袱;
第二次,他因预知找不到答案,而觉得背负温柔,反而让他疼痛得无以复加——
所以他选择忘却;
所以他选择,成为一柄剑;
再也不因柔软的记忆而踌躇不前。
只因为,他自知已快要没有时间。
其实,她何尝不是,也正因此
逼近终点?
——死亡不是**不复存在,
而是被遗忘。
津泽垂下头,双手十指深深插进了发根。
他终于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