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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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s「火」的「境界」中,四处可见时不时冒着泡的熔岩淤积的坑沼和溪流。除此之外,远远眺去,似乎还能看到熔岩的湖泊与瀑布,以及连接这「境界」之中天穹与地面的火的旋风。
此前在Dawson「大地」的「境界」和神威「风」的「境界」中,那种并没有特定光源,而视界却通明着的感觉让津泽觉得尤为怪异;可此刻,这「火」的「境界」之中,倒是因处处烈焰熊熊,一切都被映照成了红色,令人视觉十分疲惫。
Lucas背着双手伫在津泽对面,而Vincent则懒洋洋地站在另一侧。
「津泽,正如老朽之前所说,老朽与Vincent都不会手下留情,也请你就以『囚』的身份全力还击。」
津泽只是抽出了「扶灵」双手扶正在右侧,算是回答。
「境界」中通红的火光让那刀身上的裂缝更加显眼。
他集中精神在脚底,「风」的咒力凝聚——只是并不像在神威的「境界」中,那咒力没有立即溃散开来。
暗自庆幸着,在闪身至Lucas面前的瞬间,他挥刀向Lucas斜砍下去。
可直至那刀已停在终点,他才惊诧地意识到,他砍到的不过是道残影。
Lucas本人已在他身后,看似轻轻抬手向他右肩推了一把。
就是这一推,津泽感受到右肩迅猛的压力——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朝自己原本落刀的正前方飞了出去。
那方向上,一面熔岩的瀑布飞流直下——眼看他就要直撞入翻滚的熔岩中!
完全忘记了之前在Dawson「境界」中修行的禁忌,津泽慌忙就身前结印,念动了「土」的语密。一道土墙拔地而起,挡在他与那面瀑布之间。
他本应重重摔在那土墙上——可接触的瞬间,他却感到那土墙的质地柔软得诡异。
津泽跌落地面的同时,土墙像融雪般化解开来。
Lucas望着津泽的方向捋着胡鬚说道,「嗯??反正也是在学习,老朽不如就告诉你——」
「和以『客』体介入『境界』时不同,对于『囚』而言,有利『主』的元素,既不会对『境界』造成损伤,除非被『主』刻意压制,是不会被抑制的。」
「这也就是说,虽然你身为『囚』,咒术也好咒力也好,『风』与『无相』皆可随意使用。然而其他元素,尤其是『水』和老朽作为『主』所使用的『火』,你呢,就不能随意操控了。」
津泽听着Lucas的解释慢慢站起身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土」的咒力很快就被熔解了吗。
他再度握刀在身前。
「说到这个Lucas——」Vincent挠着后脑开了口,「这小子好像也不懂得怎么用『无相』??连来的时候的灵马??」
「哦?那不是正好??」Lucas捋着胡鬚,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向了Vincent,「哎,你也别偷懒啊。」
「喂,进行修行的又不是我,」说着,Vincent的右手中翻动着咒力与魔力,那柄之前在与参吾和神威的对决中津泽看到过的曲折的长刀浮现在他手中。「『偷懒』这个词,好像有点过分啊~」
语音还未落,Vincent已凭空消失了。
——来了!
津泽瞳孔微缩——自己的刀和Vincent那柄不知名的曲曲弯弯的刀已在身前撞在了一起。
津泽先前并没有备好防御的架势,立起的刀刃用力走向很不利;而Vincent则是由上攻下,整个身子的力道都压在了刀上——眼看那双刃的弯刀就要就他额上斩下,他凝神加强了脚上「风」的咒力,闪身向后退去。
丧失阻挡的Vincent的刀顺势落下——他并没有立即使出下一击的机会。
可是,Lucas却不知何时绕到了津泽身后,手上握着一柄直刃短刀——在他注意到的瞬间,Lucas的武器正横切向他的腰间。
将「风」转移向上身,津泽向后空翻躲过了这番暗算。
落地的瞬间,他已将「扶灵」横挥斩向Lucas;可再一次地,不知怎么,那残影还没消失,Lucas的真身已移到了另一侧。
「哦,速度还是不错嘛。」Lucas轻笑着说。
「呵??这可是和本大爷练了三个多月的结果。」Vincent又是懒洋洋地把刀扛在了肩头。
双脚上的「风」搅动了周边的土尘——津泽并不待两人继续闲扯,就瞬移至Lucas正面向那身形斜砍下去。
这一次,Lucas只是稍稍向侧闪开了。
「第十六的三个多月吗?要知道换成第十七的意识,就算天资再高,在『风』上不花上三五年可是追不上神职者的速度的。」Lucas仍然背着双手,一边后退躲闪着津泽左右逼迫而来的攻击,一边悠然地絮絮说着。
津泽注意到,他刚才那柄短刀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远远站着的Vincent看戏一般,此时更是把眼神转向了别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可这臭小子,不是继承了Edmund的记忆吗?」
「关于这点——」Lucas忽然高举双手,手掌相合,握住了正面砍来的利刃,「你确定吗?」
还没等津泽从被挡住攻击的诧异中回过神来,老人已向侧用力,连刀带人把津泽扔了出去——
「Edmund的咒力近似是『火』,『雷』,和『无相』??可你刚才不是说他连『无相』都不会用?」
津泽被甩出数十米才停下,此时正再度站起身来。
Vincent则是闻言一愣。
他本想回话说,也许是因为津泽得到了神格强大的咒力源,才会在修习上如此迅速。
然而刚想开口,他又记起,原本出生就带着Xystus神格的Eddie,幼年时也用了大约两年时间才达到像样的速度。
——『这臭小子??难道那是他自己的力量?』
「有意思??」Vincent拿左手抓了抓下颌上的胡子,望着再次向Lucas发动攻击的津泽,挥刀瞬移了过去。
另一边,Lucas仍然只是在躲闪;见Vincent已近在眼前,津泽右手向空一掷,「扶灵」被换进了左手,恰又及时挡在了Vincent自左侧斜上方劈头斩下的武器。
Lucas「哼」地笑了一声,抬腿向津泽脚下横扫去——
被攻而不备,津泽仰面后倾,眼看Vincent的刀就要迎面劈下,他抬起右手抵住了「扶灵」的刀背。
——那瞬间,不知是何种力量,在津泽推出「扶灵」的瞬间,竟将Vincent弹飞了出去。
狼狈倒地的津泽顾不得诧异:翻身而起,他再度正面应对Lucas。
「??可还真是的,刚刚还在说着你不会的??」Lucas大笑出声,摇了摇头。
——不会什么?他们口中的「无相」吗?
津泽莫名其妙。
「听好啦臭小子。」早已站起身来的Vincent有些懊恼地挠着后脑大步朝两人的方向走来,「『无相』如其名,也就是没有属性的咒力。也就因为无形无依,像『暗』和『圣』一样是没有语密和身密的。简单来说,就只是把咒力凝聚压缩在空间里吧。只不过,这种事明明在体内是很容易,在环境中就不一样了——换成你一个第十六人类容易理解的方式,这就像是利用和改变空气的密度一样。」
津泽默默听着,却没有放松警惕。
Lucas全程面对着津泽,似乎在审视他的表情。
「嗯??其实之老朽一直想说,理论上,『要逼你到绝境』这种打算,本不应该告诉你,好让你不要心存侥倖为佳??可是看你的状态,老朽现在反而是放心了。」
说着,他的手中,那柄方才使过的短刀慢慢成型。
津泽正色双手将「扶灵」立起在右侧。
「咒刃」,本是不善武道的人所使用的武器。需要以咒力凝刃,魔力化型。可是,具型态的武器带在身上,很轻易就会被敌人识别攻击形式,所以许多咒力强大的意识反而选择以「咒刃」为主要的武器。像Eddie那样有佩武器在身边的神职者倒是少数。——这些是津泽从Eddie的记忆中了解到的。
只是,这也就是说,对没有交手过的敌人,在实战中搞明白对方的「咒刃」的使用和变幻形式,对于致胜,生死攸关。
津泽凝神屏息,注视着Lucas的下一步动作。
「呀??你都要认真陪这臭小子打了,我不如就先退下吧~」Vincent仍将刀扛在右肩上,摊开左手谑笑道。
「说什么蠢话,下面才要更认真地逼他用出『无相』和『圣』才是——」
说着,Lucas以左手抚过那柄短刀。转瞬间,十数柄相同的短刀以Lucas为中心浮现在他周身,柄柄刀刃向外,就这么在相同高度的半空悬浮着。
津泽仔细地观望着。
——难道是幻术?
Lucas随即在身前结印——那是「风」的印。
那十数柄短刀齐齐向津泽飞来!
只是原本似乎都遵循着笔直走向的这些短刀,在靠近津泽的地方忽然纷纷偏移了轨道,转而分向不同的方向袭来。
在注意到这一变化的同时,津泽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他转为右手单手握着「扶灵」,挥刀击偏了大多数飞刀,却仍不免被其中几只划伤:其中一只贴着他的左颊飞了过去,他的脸上立即显现的刀痕处渗出血来。
正在津泽因这走向难以预料的攻击乱了方寸时,一个人影忽然在他的身侧从透明凝聚成形——
「既然Lucas都这么说了??」
——糟??
那弯曲的刀横斩向了津泽右侧腰间——
「你就不能忘了还有我呐~」
津泽慌忙凝聚咒力在脚底向后闪避,只是已经太迟了。
站定之后腰间的痛楚让他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他身着红衣,那腰带间并看不出血迹,却确有一片氤湿。
应对Vincent,既已知晓他的能力,那确只是因为津泽大意了。
可是,他此刻更在意的却是Lucas的短刀——那些似乎是幻化而出的飞刀,虽然在攻击之后便不见蹤影,却并不是幻术。而且,那些刀忽然改变的攻击路线??
想着,血津泽脸上的伤口顺着他的脸颊滴下,他却无暇去拭,只再度握刀于身前。
——是「风」。
Lucas结下的「风」的印,是用来御刀的吧。
只不过,同时要对付十数柄被「风」的咒力驱使的短刀,再加上Vincent很可能会抓住空档袭击,以津泽不能方便地使用咒术的「囚」的身份,的确棘手??
如果??能有什么办法一次解决Lucas的短刀??
正想着,Vincent已瞬移至津泽身侧。
他忙用「扶灵」暂时挡下了从侧面砍来的曲刃,那力道让他腰间的伤一阵钝痛。
脚底凝集了咒力,可他的移动速度明显变得迟缓。
同时将「风」集中在双肘,津泽迎击着Vincent密不透风的攻击,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余光中,Lucas的身前,十数只短刀再度一字排开??
而此时的津泽,刚刚正面接下了Vincent一击;后者似乎没有收回刀的意思,而是用力将刀锋向津泽逼去。
这样一来,津泽被完全封住了动作。
——该死??躲开吗???
眼见短刀向自己的方向飞来,津泽正色凝神,借凝聚在脚底的咒力向后移出了Vincent压来的砍击。
「呵??」Lucas瞧着正对Vincent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从那个角度,当然就算闪开也只有一个可能——
短刀齐齐改变了方向,向着津泽移向的地方射去!
「唔嗯——!」
津泽的肩上、腿上、下腹和手臂几处被幻影般的短刀射穿。
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倒下去。
终于,他向前倾了倾,跪了下来——他的右手撑着「扶灵」,倔强地挺着上身,头却深深地垂了下去。
——视线开始模糊??
??
「Lucas!你也出手太重了吧!这臭小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倒霉的可是我耶!」Vincent火冒三丈地冲Lucas叫道。
「嗯?老朽已经刻意避开要害了。何况看他刚才把你打飞的那个『无相』的力量,老朽以为他肯定能搞明白怎么用那个咒力把我的咒刃弹开——」
「啊?!他可是刚刚才凑巧使出了『无相』吧?!那可是比『风』都复杂的咒力控制啊——」
正在两人争论时,地上的津泽,缓缓地站了起来??
Lucas不再言语,只是转向了津泽。
意识到Lucas的反应,Vincent这才转过身。
「??开??开玩笑的吧???!伤成那样子??」Vincent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嗳,臭小子,逞强也有个限度吧啊?已经??」
空气忽然陡然一沉——
Vincent住了口。
铺天盖地的气爆,瞬间以津泽为中心炸裂开来。
周围几条连接「境界」中天地的火焰的旋风,在那咒力中被吹得狂舞起来;最近的几条,就在那舞动中消散殆尽。
Vincent不得不抬起双臂在眼前遮挡这因咒力而产生的飓风。
一个人影却忽然闪现在他眯起的眼前——
「?」
——下一个瞬间,他只顾得及抬起左臂下意识地去挡下侧面飞来的什么东西。
左臂遭到了一记沉重的打击——Vincent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整个人向侧飞了出去!
在Vincent落地之前,他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那个把他踢飞的人影,正是津泽。
可是——他为什么,闭着双眼?
****
海上十日,那天边光瀑的影子,自几人出发之后,居然才第一次看起来像是稍稍沉落。
Laertes并没有细算,这诡异的时间差到底该如何转换。此刻侧坐在灵鱼背上,他正蹙眉想着别的事。
因见言冬并没有逃跑的念头,为了便于赶路,几人早已解开了缚住他手脚的幻术。
此刻一行五人,正各自乘着一头灵鱼,以最快的速度向近在眼前的太晴东岸靠近。
「Laertes阁下,Casimir大祭司??Elodier本家会在我们登岸时袭击吗?」言冬迟疑地问道。
「??如果他们打算对我们不利,早就下手了。」Laertes沉吟片刻方才开口。
——太晴东岸不比上次Laertes与翊通过「门」抵达的南岸。港口上多处设立瞭望塔与警戒,为的就是观察靠近岛的闲杂人等。而作为太晴的唯一贵族,Elodier本家自古便独揽这警备一事。
Laertes并不曾将这件事告诉对太晴岛不甚熟知的几人——他在赌:赌Casimir究竟是是非明辨,还是盲忠权势。
这最后一日的行程,几人都处在东岸线火箭射程之内。
此番看来,他是赌赢了。
可他仍觉惴惴不安,却说不上理由。
此刻Ryan听到Laertes的回答,也方才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重重叹了口气,他闷声闷气地说,「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冒失的时候,Laertes。」
「嗯??没有七成把握,我也不会这么做的。只是??」
他目不斜视地望着轮廓逐渐清晰的东港码头,那里似乎聚集着几个人影。
又靠近了些时,他认出了那为首的人身上鹅黄色的衣裙。
??
「Laertes大人。」——招呼几人的,真的是迎香。
只是,那对于Laertes来说的「两年」之前还面容稚嫩的小姑娘,如今已在北塔周围飞速流动的时间中成长为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
Laertes讶异于她外貌的变化之余,对她彬彬有礼的情态更为吃惊。
他转眼注意到,迎香与一众仆从腰间都系着一块金色的配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那饰物让他颇为在意。
「在下??」
「大人就不必解释了。」迎香浅浅笑道,「Casimir大人自接到警卫报稟,便令迎香在此等候。这两位想必就是Ryan公爵阁下和言冬子爵阁下吧。至于这两位??」她朝着Finn姐妹闻询地蹙眉。
「Evelyn和Claire是在下的朋友。」不等Laertes开口,Ryan抢先颔首说道。
Laertes颇有些感激地望向好友——此举不仅避免了对Finn姐妹通缉犯身份的解释,就算有人戳穿两人的身份,Laertes作为交涉人员,也好在这种谈判的场合中撇清自己和她们的关系。
Ryan知会地眨了眨眼睛。
「哦,那诸位请随我来吧。」迎香礼貌地伸出右手致意道。
****
「Casimir大人嘱咐,要Laertes大人和Ryan阁下在此稍候。三位可随我到宅邸东翼稍事歇息。」
——进入Elodier家宅,迎香直引着几人来到了道场后院。接着,便示意Finn姐妹和言冬随其向宅邸的另一侧离开。
Evelyn原本想要说什么,却被Ryan以眼神制止了,只得也跟上了迎香。
院里只留下Laertes与Ryan两人。
道场的后院是颇为宽阔的空地。
就Laertes的记忆,在Elodier本家势力强盛的时期,本家家宅中最多曾有过逾半百咒力资质优异的族人——而这后院,足可同时容纳这半百族人在其中切磋练习咒术与武道。
这里原本也是先前宅邸中被通天塔破坏最严重的地方,此时已修缮完毕;只是后墙正贴着那通天塔的塔壁,有一段便被留成了破败的空档,容那塔壁就这样侵进了这院子。
Laertes仰首望着遮蔽了通天塔上半部的云朵发呆。
Ryan左手抚着下巴思忖道,「为什么偏偏在这里见面呢?」
「??也许是有关于这塔的事要说明也说不定。」
Laertes还没说完,就看到Ryan向那塔底走去。
塔上的咒力看上去似乎很薄,但是,就算远远站在院落正中,Laertes也能感受到那层咒力的密度与先前翊与自己来时不可同日而语。
「Ryan——!」
「放心,我早就感受到了,不会碰它的。」
Ryan说着,仍旧向塔的方向靠近。
「如果我处在Ryan阁下的位置上,就不会再向前靠近一步了。」——道场的方向传来沉稳威严的男声。
Ryan皱眉回头望向声音的方向,而Laertes则转过了身去。
「那座塔,不久前已开始吸附吞噬两丈开外的意识。我可不觉得这会就因你二人是神职者就会有所不同。」
Laertes不禁心下一惊。
「Laertes阁下,Ryan阁下,二位已被内廷通缉;现在造访Elodier家宅,有何贵干?」
Casimir站在道场石阶之上,居高临下。
Laertes望着他那工整地盘束起在头顶的银发和一尘不染的洁白的朝服,蹙眉不语。
——他在明知故问。
『不,大概,是在等我们问出正确的问题吧。』
『究竟为什么要我们在这里见面?距离通天塔如此之近??他既知我们是为此而来??』
「Casimir殿下,敢问自我与翊来此,对这太晴岛而言,已有多少年?」
Casimir望向Laertes,良久,才开口道,「六十年有余。」
六十年有余,可看迎香的样子,时间并未过去如此之久。
「殿下,在下方才留意到,这Elodier家宅中的众人,身上皆有一枚金色饰物。敢问这东西可与通天塔有关?」
Casimir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不错。」这二字,掷地有声。「是我将自身的咒力融进了那些配饰中——若非如此,以通天塔为中心的时间涡流早足以让本家诸人衰老死亡。」
「Casimir殿下,既知如此,为何还要附庸于Xerces——」Laertes有些激动,「为何不收制这塔上的咒力,令Elodier举旗与内廷为敌呢?!」
「??」Casimir的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并没有立即作答,而是缓缓步下了道场后廊的阶梯。
「Laertes,你我在咒力与武道上皆不分伯仲;大祭司与公爵在内廷的地位,更无轩轾之别,只有先后之分。」
——Casimir右手中凝聚了咒力与魔力,剑柄渐具其型。
「——Laertes!」Ryan几步赶回好友身旁,抽出了腰间的伞低声道。
「Ryan,你不要出手。」
「——何况阁下于内廷,较我而言,更娴于礼节周旋??你以为,长老们为何不将家主之位授于你?」
——Laertes右手中也握上了与Casimir一样的剑。
「不是因为,你年幼时误杀族人——」
两柄剑,瞬间在Laertes面前撞在了一起!
「而是,你太易囿于个人恩怨,心无大局!」
——Laertes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两人原本相持不下的武器被稍稍推向了自己一侧。
他闪身向侧,双手握剑,Casimir却只是轻轻松松地单手挥剑左右挡开Laertes的攻击。
见Laertes似乎因心绪杂乱而处于下风,Ryan意欲在伞上加注咒力使那武器化型——可Laertes却伸手向那伞面投出了一道魔力拧成的绳索。
「我说了不要插手!」
Ryan咬牙。——那绳索不堪一击,可对Elodier家事并不知悉的他又受好友这两番制止,确产生了些顾虑,只好焦灼又担忧地按兵不动。
两人的武器疾速交接着,铮叮之声不绝于耳。
虽对Casimir不甚了解,Ryan也能够明显看出两人的武道技艺如出一辙——Laertes摆脱因Casimir的话而产生的动摇后,二人一直以相似的动作与速度不相上下地相持着。
——就在这时,两柄剑以相当的凌厉气势冲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Casimir与Laertes同时顿了一顿,随即分别向后跃开——二人之间拉开了距离。
同样的身密,同样的语密,连盘旋于两人周身成形的火龙,都别无二致。
两条咒术所控的火龙缠斗之时,二人的咒刃再度相交??
这相持不下的打斗逐渐让Ryan从担忧转为焦躁——的确此行原意在谈判,可现在既然明显不能只凭商谈解决,他不明白为什么Laertes仍执意不让自己插手;更何况,看这战况,两个人大可这样对战连日。
——偏偏就在这时,Ryan身后,与被塔侵损的院墙和一侧的游廊之间,冲出两个看起来是Elodier家的孩子。
两人似在打闹;嘻笑之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距那塔越来越近。
Ryan蹙眉,转瞬已闪身到两个孩子面前——为首的那个撞在了他大块头的身上。
就在此时,Laertes注意到Casimir的神情稍稍松懈。
自己咒力所操控的火龙抓到了空档,咬住了另一条的脖颈。
Casimir的火龙便就此在空中挣扎了几下,消失了。
——得胜的Laertes的火龙仰头嚎叫片刻,直冲Casimir正面袭去。
Laertes收了剑,侧身避过自己龙形的咒像的必经之路。
Casimir正色在身前结印,瀑布般的水墙自他脚下的地面逆流升起。
另一边,Ryan撵那两个孩子走开,目光再度回到了战况上——
Laertes微微拂袖,火龙绕过了那水制的屏障,呼啸着侧击向Casimir。
后者来不及防御,只做了解咒,却被火龙本身的物理冲击撞了出去——那火龙咬中了他挡在身前的手臂。
火龙的咒像与人,连带滑出几丈远;直到Casimir的背直直撞上了院子的侧墙,方才顶住了冲击。
火龙的口中冒着因「火」被解咒而散出的白烟。
而Casimir身后的院墙则被撞出了巨型的深坑。
「呃??」
冲击发散开的瞬间,Casimir不由得呻吟。
Laertes向后挥袖,火龙由咬中Casimir的口部向尾部逐渐消散。
Casimir喘息着,向前艰难地走了几步。
「Casimir??」Laertes也迈步向他走去。
然而Casimir终却因撞击的创痛半跪在了地上。
Laertes也在此时停驻。
「你??刚才是因为那些孩子??」
「住口!」Casimir的低吼中吃力地压抑着疼痛。他尝试着站起来,却歪仄了一下又跌跪在地。
「??」Laertes本想上前搀扶,可眼前的这个人凛然的傲骨却让他踌躇不前。
他于是只好这么尴尬地站在原地。
Ryan远远地望着两人,有些无奈地默默在想,这两人死要面子的个性还真是如出一辙。
而Laertes则望着半跪在地喘息的Casimir,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因为背负一族,他不能以身涉险。
所以即使明知是错的,也甘愿委屈求全,只求全族上下无人招致杀身之祸。
若不是如此,Elodier府上,也不会人人皆佩有他的信物,以他的咒力在这时间涡流中保身了。
「Casimir??你可知??若Xerces计划得逞,并不止十六个世界会不复存在??」
「那你说,我又要怎么做?」喘息之余,Casimir苦笑道,「这太晴,自上古神纪便是Elodier一族的居所。作为家主,我若不从,难道逼这族上老小斩木揭竿?虽我族自古强盛,可敢问在封尘之后被剿灭的望族,哪个不是基业雄厚?」
「愚昧!」Ryan几步来到两人身边,「就算如此,如此偷安旦夕,等待他们的却还不是灭顶之灾?」
「你懂什么!」Casimir高声怒道。似乎牵动了他身上的伤,他再度低低呻吟了一声。
「??那塔上的咒力,已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咒的了??」犹豫了一下,Laertes垂下眼睑开了口,「你是怕??若牺牲自身破坏了这塔,再没有人可保Elodier一族周全。可若对这塔置若罔闻,仅凭一族之力与内廷抗衡,堪比螳臂当车。」
「Laertes???」Ryan诧异地望向了好友——灵觉敏锐的他,感受的到那塔上压迫着大气的咒力,却看不透眼前的人心。
Casimir不语。
「你可曾想过,无论是那塔,或是一族之事,我,迎香,数十族人,都可以助你??Elodier??并不是为了活在你的庇护之下,才推你为家主的。」
说着,Laertes慢慢踱至Casimir身前,欠了上身,向半跪着的后者伸出了手。
「——而是因为信任你的为人和力量,能够带领一族走向正确的方向——」
听到「方向」一词,Casimir陡然抬起了垂着的头,瞪大了双眼看着Laertes。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的是同情,可那双红瞳中,却不过是友善的体恤罢了。
Casimir怔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推开了Laertes的手,有些艰难地站直了身子。
「??信任我的力量??就该知道我没有脆弱到连站起来也要别人帮忙。」
Laertes一愣,微笑慢慢爬上嘴角??
可就在一刹那间,那缓和的神情又被惊惧取代——
红瞳中,是四散的鲜血。
一柄冰凝成的剑,正从背后穿透面前Casimir的胸膛。
「我还以为会看到你们打个你死我活??结果却是在叙旧。真让人失望啊,Laertes。」
——「??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