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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蜡封夜半传檄(5)竹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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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四人饮酒中间,各叙些江湖勾当,胸中之事。郭来自言酒量不好,三碗过后便不再大口喝,只在说话间一口一抿。

白云边却甚是随意,说在得意之处,听至痛快之时,便是一碗酒一口就干下。

方天却似在倒酒,每次都往嘴里倒进去一碗。

柳长街却是初下山,所见所闻甚少,只是听得三人说起各种江湖故事,也是自然向往。但经过大碗几碗酒冲下来,已是面色红润,头重身轻,竟似随时都会扒在桌上。

“刚才拦在土方离的时候,如果你拨出了剑,本可以挡住他,为什么不拨你的剑?”郭来问向柳长街道。

“因为我不敢。”柳长街半眯着眼睛,答道。

“不敢?”方天又往嘴里倒下了一碗酒,奇道。

郭来看了方天一眼,“早知这人如此喝法,就不那么痛快上酒”。心里已经在担心自己剩下那几坛为数不多的竹叶青。

“嗯,不敢。”柳长街道。

“因为,正如世界上很多的事情,一但有了开始,就没那么去控制。

“控制节奏,控制停下来,控制收回来。”

“比如音乐,作文,书法绘画。又比如权力,金钱,**。”

“剑也是一样,一但开始一旦上瘾,就只能往前走,往高处走,往快里走,被追着往前走。”

而只要往前走,就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当没有办法控制的时候,就会随意去杀戮。

当然,一开始大概只是伤害了别人,自己或许也还会去判断好与坏。但久了,大约连自己都会麻木得不知道对与错。于是,毁掉了别人的同时,也是在毁掉自己。

“我的剑,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去控制。”柳长街答道。

郭来静静地听着柳长街说话,抬头看向窗外的落下来的雨。点点的雨声中仿佛又看到了自已的过去。挣扎着的岁月,日复一日的煎熬,在人情冷暖中的怯弱。

当然,还有踏出那第一步的勇气。

或者,眼前的少年,缺少的并不是勇气,而是经历。

少年,缺乏的永远都不是勇气。他们的胆怯,往往都只是因为从未有过经历。

没有自己去经历的事情,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明白。

但那又如何?只要还活着,就永远都还有时间去经历与找寻。

郭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白云边,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

于是笑了笑,对柳长街说道,“如果你不把剑拨出来,又怎么能把它收回去?”

“如同从来没有离开过,怎么能找到回家的路?”

“不把剑拨出来,怎么收回去?”柳长街拿着手里的酒碗,低头沉呤道。他眼睛里只盯着桌上的那碟油炸花生米,人似乎比刚才更加醉了。

“回家的路?”边上白云边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竹叶青,却是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的意思通常指的是,“人们总是会听到自己愿意去听到的话,看到自己喜欢看见的风景。”

白云边喜欢酒,所以她笑了笑,“如同喝过的酒,不喝下去,又怎么会知道酒醉的滋味。”

“所以我从来不跟清醒的人喝酒。”方天也喜欢酒,他接着道,“也不跟不喝酒的人讲道理。”

“哦?”柳长街也喜欢酒,虽然他酒量看上去不怎么样。

但喜欢酒和酒量好不好没有关系,正如喜欢一个人跟认不认识她,;喜欢钱跟自己手里有没有钱,;都全无关系一样。

“因为没有喝醉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叫上头,什么叫断片儿。“酒醉心明白,”的话永远都是不喝酒的人说出来的。”方天又干了一碗,接着说道。

“正如同在不喝酒的人眼里,喝醉的人都是无理取闹,而在喝醉了的人眼里,没有喝酒的人反而是不讲道理的。”白云边笑道。

“所以,在每每的长夜漫漫里,就只剩下两种人,‘喝醉了的跟没有喝醉的。’”白云边又笑了笑。

“讲理的与不讲理的。”方天接着说道。

“人细分可以分成很多种,男人女人,有钱人穷人,胖的人和瘦的人,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

“而在酒鬼眼里,到了晚上,却只有两种人。”方天继续在说。

“喝酒的跟不喝酒的!”却是郭来看着他们二人,苦笑道。

“我喜欢这样喝酒!”眼睛越喝越亮的白云边看了一眼喝酒比从瓶里倒出来还快的方天,对郭来说道,

“哦?”郭来笑笑也拿起酒碗抿了一口。

“酒当然也有各种喝法,但反正最后都会喝醉,不如喝的时候痛快一点。”白云边又干了一碗竹叶青笑了起来。

“世上有不会喝醉的人吗?”她问道

答案是自然是有的。

“不喝酒的人,就不会醉。”而一旦开始喝了,无论酒量有多好,总会有喝醉的时候。郭来答道。

柳长街听说,抬起头来看了看正在往嘴里倒酒的方天,又看着郭来问道:“你能喝多少?”

“不知道,我酒量不好,从第一碗就已经醉了,但若是一直这么喝,到第二天早上也还是这个样子。”郭来道。

“如此你的酒量岂不是很好?那么你呢?”方天终于停止了往嘴里倒酒,看向柳长街问道。

“我也不知道,应该很能喝,“应该”的意思是我第二天通常都忘记了。”

“忘记了自然就是连喝没喝都会忘了的意思,”柳长街看了一眼正要开口问话的白云边,又自顾答道。

“你记不记得是你们的事,反正我忘了。”柳长街笑了笑。

有人说,爱情象酒,朋友如茶。爱情往往来得太快太突然,爱上只需要一瞬间。

“友情却需要时间的积累和沉淀,时间上自然也需要得会久一些。”

“说这句话的,一定不喝酒,也大概不太了解什么叫朋友。”方天笑了起来。

“友情,往往也只是需要对得上眼,往往出现也只是在下一秒,下一杯酒。”他又解释说了句。

“而“朋友”可以在任何时候离开,也可能因为时间空间,或者再不相见。”

“但友情,留在心里就不容易忘记,即使光阴流逝,也只会想起当时的欢笑和重逢的快乐。”

“朋友,因为快乐在一起,就已是真的朋友。这样的快乐,丝毫不逊色于爱情的“若只初见”,但比起男女之间的爱情,却又少了第二天醒来时的不舍与挂牵。”方天的话向来都不少,更何况是喝了酒。

“何况,人在江湖,岁月催人。”柳长街接着说道。

“更何况,桌上还有酒!”郭来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却是白云边说话。

“为什么男人的朋友总是比女人要多一些?交朋友也要简单容易一些?”郭来见说。

与心思无关,也与性别无关。

“或许,只是因为,大口喝酒的男人要比女人多一些。也因为男人总是认为自己的酒量要比女人好一些。”方天笑了笑。

“嫂嫂除外!”柳长街乜斜着一双醉眼,接着说道。

“因为,友情相对于爱情,似乎可以不用负责任。”郭来又抿了一口酒,这是他的结论。

“而男人的天性,似乎通常就是不愿去负责任!”这句话也是结论,是白云边的结论,一个郭先生听了,只敢喝酒,不敢再接话的结论。

却说四人正说得入耳,长街尽处却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雨声中似有马队隆隆自长街里向客栈急驰而来。

“你等的鸟来了,又来了!”听到蹄响马鸣,方天端起酒碗大口干了一碗,看着郭来笑道。

“我为什要说个‘又’字呢?”

“来得好快!”只听声音只在片刻已到店前。郭来眼神闪亮,与方天对视一眼,轻轻地说道。

白云边听到,也不接话,只放下了手中酒碗,看了一眼邻桌老军。

随时像要喝扒在桌子上的柳长街听得马到,酒中似也一惊,抬起头看向了大门。

几人都望出去时,只见客栈正门开处,已有六人下马进来。六人俱是斗笠黑衣,身带兵刃。几人一下马即急步入店里,当先一人看了一眼地上尸首。便直行至桌前,对郭来略抱一拳,手伸出处,郭来看去,却见来人手执正是太守府今牌。

“太守为贼人所刺,虽真凶已落网,然太守印信遗失。据凶犯土方离供应,印信与其同伙俱在白不来客栈,奉命关门搜店。”

却见为首的黑衣人话说完,也不待郭来答应,六人已分开至楼上与楼下各间客房,只顾推打房门,叫唤间中客商出门。

几人行动甚快,片刻间已将众客商从各自客房唤出来,都集于堂上。

众客商经过傍晚城门验尸一事,又看了白云边与土方离一战,本已睡不安稳。如今见官府来人搜店,却又不知何故,半梦半醒之间被人叫出门来,各俱怀揣不安。又不知是什么人,因何原故,本来清净的大堂,一时之间抱怨疑问,一下就闹将开来。

柳长街桌上,四人见到,互望一眼,却都不说话。看着堂中乱糟糟的众人,只是俱各冷笑。

只见方天大口干了碗酒,笑道,“直娘贼,恁的打扰俺们的酒兴。待得有理还好罢了,如若无理相闹,到时只将你这濠州府化作血海修罗场,白不来烧成阿鼻瓦砾地。”

郭来却是一怔,看了他一眼,“白不来是我的店。”

柳长街却是又看了一眼后面四张桌子上的四个人,却见他们尤是自在喝酒吃花生,仿佛这店中相闹与他们全无干系,连热闹都懒得去看。

而太守府派遣而来的六个黑衣男子,却也似乎这四个人不存在一般。也不过去盘问,只连眼睛都没有看过去一眼。

见众客商吵闹不休,为首黑衣男子又将令牌高高举起,对众客商宣读了一轮太守府令,客商声音方低,却仍是左右相望,尚自小声议论。听太守府令,唯恐凶犯同伙就在自己身边。

黑衣男子见众人稍稍消停,转过身来,才又行至四人桌前朝着郭来道,“我等奉命行事,还望郭先生见谅。”

郭来道了声无妨。

黑衣男子又因事急人手不足,欲向郭来先借了待立一旁的老军帮忙,郭来看了看邻桌老军,亦也允了。

客商俱都己集于堂上,几个黑衣男子各入房里便搜,老军只管在大堂逐一排查众人的随身行李。

郭来四人见状,又再继续喝酒,四人坐下正待拿起酒碗。却见人群之中一阵惊呼,随之便又要闹将开来。几人寻声看过去,却见正围着朱五四的人群散开了去,只将脸色发白的朱五四与城门老军留在正当中,惊呼声正是由人群发出。

四人只见人群里,朱五四目瞪口呆中,看着老军从自己随身包袱里拿出一物。在大堂里灯火通明之下,老军手中所拿之物,一尺长短,宽一分。似简非简,似剑非剑。细看过去,此物在老军手中通体晶莹,流光映翠。

却是一块无瑕的玉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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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玉璋,玉璋是和玉圭相似,呈扁平长方体状,一端斜刃(也有叉形刃),另一端有穿孔。玉璋的形状,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说:“半圭为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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