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宋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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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五等人终于是死了。
死无全尸。
贪婪妄想凌驾于汹涌的民意海洋上的人，只需要滚滚波浪的气势形成，顷刻之间便会被滔天的巨浪拍成粉碎。
将他们草草埋葬的时候，秦峰等人竟是连一块完整的肉都没能找出来，更有甚者上来询问，能不能将他们的肉沫子带回去，恨不得以滚油将其肉烹食。
秦峰当然拒绝了这个要求。
斗争一定要是汹涌的，激昂的，但另一方面，它需要尽可能地是可控的，否则滚滚巨浪不光会掀翻旧有的不合理，也会将未来的希望全部葬送。
时间眨眼又过去三天——这三天倒是让秦峰见识到了为什么说书先生口中谁谁谁义旗高举，天下便云集影从。
这街头巷尾的信息传播速度未免快得离奇了！
第三天的早上，本县周遭十七个乡邻便都派来代表，请弥勒佛爷前往他们乡里降服妖孽，宣讲佛法。
看着沸沸扬扬的人群，秦峰神情微怔，开口问道：“你们这是...说好了一起来的？”
人群中走出一个短小精壮的汉子，朝秦峰抱拳作礼：“回佛爷的话，没有。”
“喔...你是领头的？”秦峰又问道，“壮士怎么称呼啊？”
短小精壮的汉子再次抱拳：“回佛爷，俺叫宋江，字公明。”
秦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踏马的，宋江？
“呼天保义及时雨，宋江宋公明？”
宋江闻言愣在当场：“呃？”
“佛爷谬赞，我就是附近三里乡的税吏，因为为人忠厚，在江湖上有些侠名，还当不得‘呼天保义’四个字。”
“我听说你有个小妾挺漂亮的？”秦峰压低声音，伏在宋江耳边打趣道。
阎婆惜也算是宋江的一块心病，大好的男子汉被一个泼外室治得没脾气，最后还把她给杀了，如果这个也能对得上号，那这个人应该是没跑了。
宋江闻言脸色再三变化，原本黢黑的脸更加阴沉。
原因无他，宋江确实有个很漂亮的小妾，前几天已经死了，被宋江自己杀的。
而且，养外室这件事情，知情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多，更不应该被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什么弥勒佛爷知道。
秦峰见宋江这般表现，顿时笑道：“已经死了？”
“呃...没。”宋江摆摆手，“没这个外室，家妻悍勇，哪里能有外室呢？”
秦峰心中暗暗对宋江提起了戒备——他没说实话。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宋江没说实话。
这是个有心机，也有野心的人，如果贸贸然和他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宋江也提起了对秦峰的警惕——莫非这真是像传说中一样，前知一千后知五百的妖人？
说实话，打心底里，宋江是不相信的，但眼前这一幕，让他心里实在是有些犯嘀咕。
“佛爷休要打趣某家了，咱们十七乡的乡民今日聚在一起，一则是来听佛爷说法讲道，再一个也是为了过两天秋收之事。”
宋江赶忙把话题转移到正路上，不让秦峰有更多试探自己的机会。
在他看来，这秦峰无论如何也只是个五岁的小娃娃，纵使有些智慧，在大事上也是拿捏不定主意的。
只要谈起正事，再先声夺人，这十七个乡的乡民便被自己整合到了一起，大事可期。
秦峰老神在在地说道：“是啊，秋收之后七八天，县城里就要下来兵丁，问各路税吏讨要今年的税赋了。”
“今年的税赋摊派更甚，若是再顺遂了朝廷的意思，日子就没法过了。”
“宋壮士也是为这事而来吧？”
宋江被秦峰开门见山的说法打了个措手不及，悻悻地附和道：“弥勒佛爷果然名不虚传，天上地下无所不晓。”
“某家正是为此事而来。”
对于税赋的事情，秦峰自然是知道的，毕竟朝廷文书的拓本还在王税吏的书房里面吃灰。
今年朝廷确确实实是加税了，问题是，加的比例并不算高。
税吏对百姓本来就是超额征收的，如果今年税吏不对下加税的话，仅仅是少赚一点点，就可以满足朝廷的要求。
可问题是，让税吏少赚，这怎么可能？
这帮刮骨吸髓的东西肯定还是要把这部分税变本加厉地加到老百姓头上。
只是秦峰想不明白，为什么宋江一个税吏，也会想着造反？
这不应该是他发财的时机吗？
这话不能说透，秦峰疑惑地看着宋江，想来对方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宋江见秦峰的表情，摇摇头，苦笑一声：“我负责的三里乡，每年都是按朝廷规矩摊派的税赋，并没有刮骨吸髓的习惯，乡里素来也称我仁义。”
这话说罢，就连秦峰本乡的人都跟着点头称赞：“是啊，宋公明可是难得的公道人，咱们这十七个乡啊，也就三里乡的日子还过得去，其他的都被这帮税吏克扣得不行。”
顿了顿，待众人给他烘托完气氛之后，宋江方才继续说道：“可您也知道，这粮食摆在那，我不收，上面自然有人要动这一块的心思。”
“今年县城衙门的朱押司特意给三里乡额外加了赋税，说这是为了公平。说咱们三里乡的日子过得好，要拿出钱粮来，贴补贴补其他穷兄弟。”
“嘿，您也知道，咱们三里乡平时也没少拿出钱粮来周济穷亲戚，可那是咱们的感情在这，都是乡亲老客，没有外人。”
“如今这朱押司开了口，钱粮贴补给谁，这还用说吗？”
不得不说，宋江的确是个天生的领头人，一番话也没用刻意写稿子，就像是掏心掏肺地跟人交流一样，便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看得秦峰一阵阵羡慕。
“正是如此，如今朝廷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无生老母才遣我下凡而来，寻找在世星君，高举义旗，重现白莲盛世！”
秦峰赶忙把话接过来截胡，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情绪决不能浪费了。
白莲教众刚刚冷却的狂热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带着十七个乡的乡民振臂高呼：
“弥勒下凡！替天行道！”
“弥勒下凡！替天行道！”
宋江杀了秦峰的心都有了，自己一番掏心掏肺的话，竟然一不留神让这个小屁孩子给截了胡！
这些乡民都是怎么回事！
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白莲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