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马五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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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后，柳三儿终于是死了。
打开地窖门的时候，一股腐朽的恶臭从地窖中涌出，就像是柳三儿丑恶的灵魂一样。
一个从县城里来的青皮揣着手，嘟嘟囔囔地说道：“我说，小孩儿，柳三儿死了，他的帐可不能消啊。”
来的这个青皮不少人都认识，叫马五儿，道上尊称一声马五爷。
主要给县城里的通天赌坊看场子、放贷、要债等等，倒是害了不少家庭妻离子散，在青皮里面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跟着马五儿来的还有几个同样吊儿郎当的混混，说是柳三儿欠了通天赌坊一笔赌资，利滚利下来有个三十两银子，正是闹猫妖那一晚柳三儿偷了钱去县城耍的时候欠下的。
要说这柳三儿也是有一套，穷得都当裤子了，吃喝嫖赌是一样没拉下，甚至还有很重的阿芙蓉膏瘾，没事儿还爱抽两口，整个一人中之屑。
秦峰头前带路，身后的马五儿和几个青皮一直嘀嘀咕咕，对村子里的事情啧啧称奇，全不知秦峰已经对这几个人动了杀心。
“我说小孩儿啊，你们这谁管事儿？王税吏呢？让他出来见我。”
马五儿嘴里叼着茅草根，抱着膀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峰说道。
惯于作威作福的他并没有留意到李悟真等人眼里的煞气，抽出腰刀，“咔嚓”一声插在地上。
“我可告诉你们，柳三儿死了，看这模样就是你们把他关起来活活饿死的。”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像这样的事儿，我没办过五十桩，也有三十桩了。”
秦峰等人沉默以对，如同看待一个死人。
马五儿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或者说，他感觉到了这帮人对他的敌意，但没有当回事儿。
这帮泥腿子向来是沉默寡言的，不论别人怎么欺压，连个屁都不敢放。
“柳三儿不是个好东西，他的死活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们不报官，私事私了。”
“但是，柳三死了，他的帐，不能消。”
马五儿环顾四周，重复了一遍这话，
“这帐，得有人还。”
“既然贵庄杀了柳三儿，那这账目，就得算在贵庄头上，这叫冤有头，债有主。”
秦峰咳嗽了一声，李悟真带着乡里的老少爷们儿，拿着扁担，将马五儿等人合围在正中央。
“王税吏死了，我们杀的。”
清了清嗓子，秦峰继续说道，
“柳三儿，是被邪祟上了身，驱邪的时候肉身扛不住，死了。没有人杀他，也没有人想杀他。”
“要怪，只能怪他前半辈子作孽太多，命数不济。”
马五儿抄起刀来，冲着人群高高举起：“少他马的给你马五爷来这套！赖账的，老子见多了！”
“王税吏死了就死了，我不管你们今天谁挑头儿，这个账，得有人平！”
“三十两银子，一文钱都不能少！”
李悟真抄起扁担，“啪”地一下将马五儿手中的刀拍掉：“大胆狂徒！”
“弥勒世尊当面，也敢无礼！”
这是他从说书先生那里学来的说法，虽然文绉绉的，但听着还是很有气势。
马五儿吃痛哀嚎，冲着自己的喽啰喊道：“踏马的，一帮泥腿子，反了天了！”
“砍死他们！砍死他们！”
混混们用的都是二尺来长的短刀，平时方便携带，也方便隐藏，这玩意儿唯一的短板就是短。
而泥腿子们手里的扁担，唯一的好处就是长......
在马五儿气急败坏的一瞬间，几十条扁担就已经打在了这帮混混的身上，那明晃晃的腰刀还没来得及抽出来就被打落大半。
与马五一样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他们越叫，泥腿子们打得就越凶。
秦峰看着眼前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
洗了这么多天的脑，现在这帮人终于开始相信自己是白莲圣徒，有天兵天将护体了。
这不，就算手里拿着根扁担，这帮平时骑在自己头上拉屎的青皮就不是对手！
要知道，以前家里哪怕有个漂亮媳妇儿或者闺女，见了这帮青皮也得躲着走！
今天就这么痛痛快快地把他们给收拾了？！
也许是最近都能吃饱饭，大家的力气没处发泄，混混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地响了半个多时辰，甚至打到后半截，连妇女孩子都拿着扁担和烧火棍加入战团。
这种畅快的感觉，让所有人就像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晚会一样，发自内心地觉得开心的快乐。
至于这帮混混快不快乐，就没有人在乎了。
秦峰一直注视着这帮混混的生理机能，直到将这些混混浑身打得没人样了，方才喊停。
“弥陀佛......先别打死，还要做法事呢。”
“只打死了皮囊，把他们的恶魂放出来，这是除根除不净，还要死灰复燃的。”
对于造反斗争这事儿，秦峰另辟蹊径地在封建迷信的基础上搞出来一套方法论。
那就是“超度”，其实说白了就是另类的诉苦会。
每遇到一部分需要打倒的地主、乡绅、恶霸，就宣称他们是妖魔，要做法事，把冤清干净了才能彻底消灭。
只要把这帮“反派”打倒，哪怕只是暂时关上几天，让大家吃上几顿饱饭，所有人就都会对他们是妖魔这件事儿深信不疑。
如果他们不是妖魔的话，为啥佛爷用“法力”把他们关起来了，大家就能吃上饱饭呢？
肯定是他们之前用妖术把大家的粮食都变跑了！
在这种过分落后的地方，讲科学和民主完全就是瞎扯淡，只有实打实的好处，和对未知的恐惧，才是最踏实的权力基础。
旧有的反动阶层就像是一座矿山，或者一头巨大的肥猪，从它们身上割下肉来的时候，当然要每一分都物尽其用。
一如他们往日里对千千万万的百姓如梳如篦的搜刮。
马五儿再也没有当“爷”的威风，鼻青脸肿地看着秦峰，神色中带着哀求说道：
“我们不要钱了，让我们回去吧！”
“佛爷！弥勒爷！爷爷！你就饶了小的们一条命吧！”
秦峰作了然状，指着马五对众人笑道：
“嘿，看到了吗，马五爷遇上白莲教的天兵，就变成了马五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