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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草莽有义舍生死 /天家无情话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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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为盖,地为炉,骄阳似火,炙烤世间万物。

汴京城外,大金国的将士披挂整齐,耀武扬威。

但随着日头渐高,士气渐转低迷。

随着一声低重沉闷的号角声,各部有条不紊,如流水般向军营涌去。

忽闻一声锣响,东边树林中冲出一队人马来,望之不下四千之数,叫喊着向金军冲去,正是勤王的义军。

金军猝不及防,只略一迟钝,便犹如割菜一般,呼啦啦倒下一大片。

初战得利,群雄气势大增,左伯玉一剑带飞两颗头颅,豪迈一笑道:“斩首,依计行事。”

人群中呼呼抢出几十道身影,均是各派行家里手,不再理会普通士卒,专捡骑马的将军、挥旗的令兵、呼喊的小校下手。

金军失了约束,顿时乱作一团,众豪杰犹如虎入羊群,见人便杀,逢人便砍。

忽闻军营中战鼓如雷,号角齐鸣,尚未受到攻击的前部和后部徐徐从两侧卷来,竟要将义军围在中间。

无为道长长剑一指,呼道:“望南杀,莫要被金狗合了围。”

战场虽大,声音却清清楚楚传在每个人耳中。

众豪杰调转刀口,由横改纵,向南边杀去。

却说何九龙身形高大,此刻面目狰狞,双戟连扫,犹如一台绞肉的机器一般,金军但有进其五尺之内者,皆被砸成肉饼。

正快意间,忽觉银光一闪,一杆银枪依然到了眼前。

何九龙心中一惊,勉强侧身向左避开,但见血珠飞溅,右脸上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何九龙挥戟架住银枪,抬头一看,却见对面是一个金盔银甲的小将。

他报仇心切,唰唰唰连砍三戟,均被对方挡住。

盐帮弟子见帮主被伤,呼啦啦都涌了过来,叫喊着要为帮主报仇。

金军也潮水般涌来一群,将那小将护在中间。

邢化鹏出言提醒道:“何帮主速速向南,莫要在此停留。”

何九龙咬牙道:“且让我宰了这个无名之辈再说。”

那小将笑道:“刀疤脸你且听好,爷爷乃是四皇子完颜宗弼,你地下有灵,可来找我报仇。”

何九龙面色一喜,呼喊道:“兄弟们,擒杀这个鸟皇子,每人赏银百两。”

盐帮弟子欢呼一声,前呼后拥,奋不顾身扑向完颜宗弼。

上官有琴见阵型转移受阻,催促道:“何帮主,速速往南,莫要挡了大家的道。”

何九龙笑道:“何某人这里拦下了四皇子,立时便可将其截杀。”

黎歌一直晃晃悠悠跟在队伍中间,虽然镔铁棍舞的呼呼风响,但却并未杀掉一人。闻言怒道:“杀一个皇子有何用处,若被围在圈内如何是好?”

何九龙变色道:“臭小子莫要嫉妒,此等盖世功勋老子要定了。”

孙长老远在队伍前边,抬脚踢翻两个金军,转身厉啸道:“何九龙,休要废话,速速前进。”

何九龙讪讪一笑,这才大手一招,带领众弟子向南杀去。

一路但见鲜血乱溅,断肢横飞,其中惨烈之处,绝非江湖仇杀可比。

眼看金军南北合围,众豪杰堪堪从南边杀出。

余秋鸿回身一扫,见杀出来的豪杰竟不足三千,且带伤之人不在少数。

“左伯玉,汴京城为何没有动静?”

左伯玉迟疑道:“我与李将军约定左右夹击,为何迟迟不见他动手,左某也是不知。”

余秋鸿怒道:“我等将身家性命托付与你,你如何……”

无为道长一弹长剑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众豪杰随我往西杀。”

群雄齐喝一声,随他冲向来敌。

左伯玉落后一步,来到黎歌身侧,关心道:“黎歌,你受伤没有?”

黎歌心下歉疚,不敢看他,低着头道:“没有,多谢左叔叔关心。”

左伯玉长叹一口气道:“你且跟在我身边吧。”

两军接触又是一番炼狱之行。

黎歌有左伯玉护在身侧,更是安全了很多,干脆连花架子也不舞了,只皱眉看着四周惨象。

左伯玉呵斥道:“你若还算裘日新的弟子,便杀个金军给我看看,如此要死不活,岂是男儿所为?”

黎歌正欲说话,忽觉背后寒气逼人,浑身汗毛顿时竖立。

左伯玉回身一剑,将偷袭黎歌的鬼头刀架住,一挽剑花,将其刺倒。

左伯玉分神之下,勉强避开攻向自己的两把长枪,却听“噗嗤”一声,一支箭矢不知自何处冒出,正中左伯玉肩窝。

黎歌赶紧将他扶住,着急道:“左叔叔,伤的可重?”

左伯玉面色铁青,将他一把推开,挥剑将黎歌身后两名金兵赐死,翻手折断箭身,冷冷盯着人群中一个人影。

黎歌随他望去,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美妇端坐马上,手里兀自提着一把弓。正冷冷盯着自己。

黎歌一时怒火攻心,暴喝道:“贼婆子,可敢上前受死?”

那美妇冷笑道:“何需你来激我,我便是专门来找你的。”

黎歌也懒得问她找自己何干,惊怒道:“那便放马过来。”

美妇自马上一跃而下,合身向他扑来。

“你且记住,我叫花无颜,特来为朝天棍报仇。”

左伯玉一把将黎歌拽到身后,轻飘飘一剑将花无颜逼退。

“百里香杀人于无形,你只需护住我的身后便可。”

黎歌望着左伯玉的背影,心中一阵怅然,回身一棍将一名金军砸的脑浆崩裂。

忽闻一声暴喝,一个干瘦老者自自马上跃起,双臂一展,如同大鹏一般扑向黎歌。

“冲天雕特来讨棍,顺便借你小命一用。”

“老鸟儿接棍。”

黎歌右脚一顿,力从地起,镔铁棍直奔冲天雕胸口点去。

冲天雕哈哈一笑,双臂轮转,但见罡风四溢,衣角猎猎作响。

黎歌只觉棍头一偏,险些握之不住。

冲天雕左手屈指成爪,直奔黎歌面门而去。

眼见黎歌避之不及,身旁传来一声娇笑:“好大的鸟爪,正好给本姑娘下酒。”

却是邹洛堪堪赶到,一剑横扫冲天雕的手腕。

冲天雕左手缩入袖口,右手屈指连弹,一时叮叮当当之声不绝,手指仿佛铜浇铁铸的一般。

不待黎歌喘息,人群中又挤出一个中年汉子来,伸出蒲扇般大小的双手向黎歌抓来。

黎歌后撤一步,镔铁棍饶身蓄势,回首一招担山荷月猛然砸下。

那汉子似是不知疼痛,右手随意拨开镔铁棍,左手依然朝他抓来。

黎歌就地一滚,躲在常三问身后。

“账三先生,这个怪物又是何人?”

常三问一拳将那汉子逼退,笑道:“开山手关冲,虽开碑裂石不在话下,但尽是些庄家把式,何足道哉。”

无为道长连刺三剑,才将一名金军小校刺于马下,沉声道:“四爪牙来了三个,金狗越发难对付了许多,想来完颜宗望就在左近,众豪杰随我加速西进,与之脱离。”

众人且战且退,速度却是越来越慢,黎歌眼看身边各派弟子一个个相继倒在血泊之中,一时惊怒交加,一根镔铁棍舞得呼呼风响,状若疯狂,砸死金兵不知凡几。

正在众人手足俱软之时,忽觉压力一轻,却是再次杀透重围,到了汴京城下。

望着死寂一般的汴京城,众豪杰茫然不知所往。

忽闻一声号响,身后金兵停止进攻,原地缓缓列阵,肃杀之气仿似有质一般,徐徐压来。

黎歌粗略一扫,几千豪杰竟只剩下不足一千,且几乎人人挂彩,各个负伤。

孙长老咳嗽一声,怒吼道:“李纲庶子,诓骗我等,左伯玉,你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其他人虽不说话,均是冷漠地瞪着左伯玉。

左伯玉面色苍白,闭目一声悲叹,猛然抬手指着汴京城怒号道:“李纲,你让左某如何面对天下英雄。”

声音高亢凄厉,好似天雷滚地,声震整个战场,直达汴京城头。

仿佛回应他一般,汴京城的吊桥轰然落地,随着一声长嘶,一匹漆黑如碳的烈马自城门处极速奔来。

马上之人将有四五十岁模样,长髯飘飘,脸庞消瘦,棱角分明,仿佛刀劈斧砍的一般。

但见他只穿着一个贴身的软袍,发髻飘散,倒拖着一柄青龙偃月刀极速而来,身后迸溅起点点火星,虽只一人,但仿佛千军万马冲锋一般。

“李纲在此,特来向天下英雄谢罪。”

不论宋人还是金人,均被他气势所夺,静悄悄站着看他奔到跟前。

李纲一拉战马,人立而起,抱拳道:“各位身陷险地,皆李某人之罪,与左兄无干,各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无为道长皱眉道:“李将军,怪与不怪有何意义,只不知汴京城里的十万禁军去了哪里?”

李纲仰天闭目,一行浊泪自虎目中缓缓滑落。

忽见金国中军缓缓移动,露出几个人来。

为首一人头戴金冠,身披金甲,国字脸,卧蚕眉,仪表堂堂,威风凛凛,正是金国二皇子完颜宗望。

与其并辔而行的是四皇子完颜宗弼,三个爪牙紧紧跟在身后。

完颜宗望面上不见喜怒,朗声抱拳道:“对面的可是李右丞吗?小子完颜宗望拜见。”

李纲猛然睁眼,目光冷冷一扫道:“这里却没有什么李右丞,李纲垂垂老朽,阁下贵为二太子,老朽受之不起。”

“宗望敢围而不敢攻就是因为有老将军在汴京城里高坐,一人之威,千军辟易,若您还受不起,天下谁人能受的起?”

李纲哈哈一笑,纵马走到左伯玉身前,边将手搭在他手腕上边笑道:“挡了二太子的路,实在过意不去,若要李某人项上首级,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

左伯玉将手缩在袖中,瞪眼道:“你出来做甚,汴京城不守了吗?”

完颜宗望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宋王朝腐朽难救,李将军便忍心看着这千余名好汉白白送死吗?”

李纲横刀立马,仰天哈哈大笑,

“二皇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且睁大眼睛好好瞧瞧,看我大宋儿郎中可有卑躬屈膝之徒。”

完颜宗望失望摇头,正欲举手号令进攻,却见东边一阵骚动,金国将士一阵人仰马翻。

不待他下令查看,却见几道人影杀透重围,冲了出来。

为首一人身穿蓝袍,不怒自威,正是丐帮斐帮主。但见他双掌翻飞,所过之处金军人仰马翻,不死即伤。

其后跟着两人,双剑合璧,幻影万千,犹如一个绞肉机器一般,滚滚而来,所过之处金军无不断肢乱飞,鲜血横流,正是岭南剑客、岭南剑仙夫妇。

再往后却是跟着南海三尊,但见三老嘻嘻哈哈,左冲右突,将身边的金军提在手中,折断筋骨,远远抛出。

无为道长叹道:“斐满溪,败局已定,你等如此莽撞,于事何补?”

斐满溪冷哼一声道:“我丐帮五百弟子身陷绝境,怎能少的了本帮主呢?”

身后依然存活的丐帮弟子一声欢呼,以棍杵地,突突有声。

左伯玉也叹道:“穆师兄,斐满溪糊涂,你为何也失了智,何不给我大宋武林留些元气,以待将来?”

岭南剑客轻轻抹掉长剑上的鲜血,笑道:“我夫妇本来想着与公孙噬天过过招,虽死无憾,奈何他却做了缩头王八,流风戏蝶剑若不沾点金狗鲜血,老夫有何面目独回岭南?”

南海三尊未理会旁人,窜到黎歌身前,扯着他又蹦又跳。

黎歌苦笑道:“你们三个为何现在才来?”

不可信道:“都怪不能信,他非要去山里抓老虎,所以耽误了。”

不能信怒道:“若非不相信带错了路,怎会拖延这般时日?”

不相信一指邹洛道:“都怪这个婆娘说虎脑能治好你的病。”

邹洛歉然道:“你与颜姑娘不辞而别,他们却追着跟我要人,所以……”

黎歌苦笑道:“既然你们晚到,又何必要冲进来呢?”

不可信道:“爷爷们下来和你打声招呼。”

不能信问道:“颜丫头哪里去了?”

不相信也问道:“你的病谁治好的,现在这身板看着还不错。”

黎歌不知该从哪里与他们说起,便示意他三人莫再出声。

只见李纲横刀立马,大声喝道:“黄口孺子,且放马过来,试试我大宋英雄的宝刀锋利否?”

群雄齐喝一声,气势如虹。

黎歌也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只觉得浑身颤抖,迫不及待想要冲到对面,与金军血肉相搏。

“天下豪杰何其多也,既不能为我所用,便只能为我所灭了。”

完颜宗望闭目长叹,右手轻轻一挥。

但见令旗翻转处,大地微微颤抖,队伍两侧蹄声如雷,冲出两股钢铁洪流来,只见马披甲,人着盔,陌刀如林,杀气盈天,在汴京城下兜了一个圈,反从群雄背后冲来,却是大金国的重骑兵到了。

李纲久经战阵,识得厉害,转身朝群雄道:“李纲无能,朝廷无义,致使各位陷此绝境。

然完颜小儿欲以雷霆手段灭杀我等却不能使之遂愿。

各位若相信李某,便听我指挥,随某冲杀敌军本阵,活捉完颜小儿,成不世之功。”

说罢刀锋一指,暴喝一声,朝着完颜宗望冲去。

群雄皆展开身法,紧紧跟在其身后。

完颜宗望面色微变,打马转回阵中,左右兵士原地列阵,盾兵在前,矛兵在后,尚有箭手拉弦放箭,朝群雄射来。

一时箭如雨下,遮天蔽日。好在既能撑到此时的豪杰,均是身手不凡,左拨右挡,也并未倒下几人。

眼看敌阵不远,左伯玉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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