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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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太太沉着脸, 对着傅嘉宁说:“胡闹!”傅嘉宁对着傅太太做了个鬼脸。浑身舒坦的胡太太此刻决定给未来亲家一点点脸面,打个圆场,说:“傅太太, 小姑娘天真烂漫,也足见他们兄妹情深。”傅太太看上去好似十分头疼:“两个孩子都被我们宠坏了,还是令郎和令嫒沉稳贵重?”年太太心里笃定了, 看起来两人的婚事是必然会成了:“这还不简单,以后让嘉宁跟四小姐多处处,多学学就好了。”胡四小姐显然也想和傅嘉宁搞好关系,说:“三妹妹和我一起去拿些茶点过来?”见傅嘉宁坐着不动, 年大少奶奶催她:“嘉宁, 快去呀!”“不了,我有朋友来了!”傅嘉宁指了指门口,华美百货的大小姐和二小姐,还有一位穿着旗袍的小姐, 那位小姐对着胡四小姐这个点了点头, 胡四小姐却满脸不屑,转头又对傅嘉宁说:“三妹妹, 走吧!”傅嘉宁却看向她妈:“妈妈,婉儿姐姐和瑶儿来了, 我找她玩去。”“去吧!”傅太太也没顾及胡四小姐的心情, 让女儿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傅嘉宁离开, 胡四小姐也不提要去拿茶点了,坐在她母亲的边上,胡太太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傅嘉宁拒绝胡四小姐本是平常, 一个是富商千金, 一个吟风弄月的才女, 两人本没有太多交集。然而现在胡太太不这么想,自家女儿对傅家这位千金示好,居然被拒绝了。胡太太莞尔一笑:“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是我们那会儿讲规矩,讲三从四德了。女孩子要和夫婿琴瑟和鸣,还要自身有才华,能跟上夫婿的脚步,否则借着新派,放弃了传统约束,却又不增进自身的素养,拿着刁蛮任性说成自由,反而是会害了她。”听见母亲这么说,胡四小姐回过神来,扯了扯胡太太的衣袖略有不满:“妈。”年太太想要接胡太太的话,却发现胡太太这话说得也太不地道了,这不是暗示,是明晃晃地说傅家教女无方吗?这是结亲家的态度吗?果然傅太太脸色微微一变:“胡太太,不是每一家都有你们家这样的家学渊源,能养出四小姐这样有才学,能在报章上发文章的姑娘。我家这两个孩子,不过中人之资,不好跟尊府的公子小姐相比的。我们惟愿两个孩子一生平安喜乐而已。”胡太太看向正在跟自家儿子谈笑风生的傅老爷,更何况傅嘉树为了这次见面还特地打扮,上层家庭的婚姻哪里能凭着喜好?哪怕傅太太喜欢她女儿,这段姻缘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了?到了他们这种阶层更多的是考量利益了。“傅二的车子总算是到了。”一位公子哥儿站在门口吆喝了一声,“走,我们替三妹妹一起骂他一声‘庸脂俗粉’。”年轻人齐刷刷地聚集在大门口,等着傅嘉树进来。众人见傅嘉树车子往停
车场去。“既然他这么诚心,等下索性让他一不做二不休,跪下向四小姐求婚,好不好?”不知道谁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认同:“可以!今天求婚,下个月结婚!”“就这样!”宋舒彦作为傅嘉树的好友,也跟着起哄。里面的胡四小姐听见这话,更是粉色透到了脖子里,唯独傅太太不冷不热,跟另外一位太太聊天,丝毫不像是要上杆子跟人结亲的样子。胡太太见傅太太不热情心里颇为不满,拉着年太太的手说:“年太太,现在孩子们都崇尚自由恋爱,父母不会强行左右孩子的想法。希望他们两情相悦,自己看上的以后才能长长久久。”年太太也认为傅太太过于拎不清了,这种事情,傅老爷乐意,傅嘉树乐意,她不乐意有什么用?她说:“就是这个道理,要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新思想,咱们这种做长辈的要看开些,他们喜欢谁,就由着他们去。”“是啊!我们家在这个上面是吃过亏的,当年就是替老二早早定下了亲事,闹到最后还是离婚收场。所以长辈千万千万不要插手晚辈的事。这是我们从教训中得来的。”傅太太听到这句,十分赞同:“这倒是和我们想得一样,我们夫妻俩说过,只要孩子领回家,不论是什么出身,他们看对眼了,我们就给他们结婚。绝对不会干涉他们的婚事。”里面太太们正在阴阳怪气地阐述她的新式婚姻观,外头傅嘉树车子已经停稳,从驾驶座下来,下来之后还对着反光镜,略微整了一下衣服,看了一下发型。看他这般小心翼翼,门口的人都快笑死了,果然是十分重视。不对!他怎么没有往这里来?而是去了副驾驶的位子?只见傅嘉树拉开副驾驶的门,一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跨出了车子。这是什么个情况?一只白如雪的手搭在傅嘉树的手上,这只手上还戴着一只璀璨的绿色宝石镶钻的镯子,光这一只手,一只脚都给人无限遐想。这会儿人下车了,偏偏背对着他们,光看那个背影,黑色长裙包裹之下,细腰盈盈一握,看惯了无论洋装还是旗袍都款款松松的,这会儿看到如此曼妙的曲线,谁不屏住呼吸?想要她的一个回眸。当然其中有人已经知道这是谁了!宋舒彦的心骤然收紧,明明他邀请了她一起来参加舞会,为什么她拒绝了,又陪着傅嘉树来?是了,她说的,已经有安排了,原来是这个安排。傅嘉树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跟胡家结亲,也没必要这么羞辱胡家吧?所以秦瑜早就知道傅嘉树不想跟胡家结亲,自己在她面前提傅嘉树要来相看胡四小姐,在她看来就是自己在背后说好友坏话?在她眼里他是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他不在意傅嘉树怎么看他,但是他在乎秦瑜的看法。众人等女郎转身,偏偏傅嘉树这个死东西,还磨磨唧
唧伸手给女郎整理披肩,真是急死人了。傅嘉树给秦瑜整理了披肩,才转身跟门口的兄弟们招呼了一下,摆出姿势让秦瑜可以挽着他的胳膊。门口的兄弟们恨不能啐他一口,招手做什么?他这个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啊!女郎真的转身了!有人文化素养高,脑子里冒出来明眸皓齿,红唇潋滟,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珠光宝气,通身富贵……缺乏词汇,家里骤然暴富的那个已经叫出声了:“我的乖乖,这是王母娘娘下凡吧?”“说什么呢?明明是仙女下凡!”有人及时纠正。“老兄帮帮忙,仙女有她那个气势?她走路那个味道,有个叫词叫什么碑睨天下?”这位自有一番道理。“睥睨天下!不会用词,不要瞎用,好不好?”“谁都知道我文学造旨不高。”“造诣,能不能别乱用词了?你的国文先生听见了要去撞墙。”“可我说的就是没错,她就是王母娘娘的味儿。”跟傅嘉宁站在一起的唐瑶儿说:“我现在算是信了你和余秀青的话了,太有味道了。别说你哥了,就是我都想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难怪傅嘉树要仔细打扮了,站在这样的大美人身边,要是不仔细打扮,怕是会自惭形岁了吧?”“自惭形秽,要死了,真是造孽哦,我怎么就站你边上了?”傅嘉宁转头跟身后刚才口出狂言的哥哥们:“众位哥哥们,来跟我一起喊,庸脂俗粉!”傅嘉宁这一声“庸脂俗粉”声音不小,却没人跟上,不仅没人跟上,还觉得这样喊出来实在太冒犯佳人了,甚至站在她身后的那位退后了一小步,羞于与她为伍。居然没有人应和她,傅嘉宁很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你们一个个都是没用的,说好的一起喊的。”秦瑜和傅嘉树已经到了门口,傅嘉树挑眉:“喊什么?”“喊傅嘉树是个庸脂俗粉啊!”傅嘉宁理直气壮。傅嘉树听得一头雾水:“我庸脂俗粉?”傅嘉宁用告状的口气说:“刚才年家大嫂嫂当着我的面儿夸赞人家姑娘腹有诗书气自华,说涂脂抹粉,珠宝满身的都是庸脂俗粉。我被她这么一说,可生气了,总不能自认是庸脂俗粉吧?只能把你刚才在家挑领带挑袖钉的事儿给说出来了。要庸脂俗粉,咱们兄妹一起,这叫有难同当!”被傅嘉宁用这样娇憨的口气说出来,年家大少爷皱眉往里看坐在沙发那里正陪着胡家母女说话的妻子。这种话怎么能说?这不是得罪傅家这个老主顾吗?他们是给两家牵线搭桥,可不是寻仇的。傅嘉树也真是的,来相看就相看了,看不上就算了,为什么要带别的女人来?现在傅嘉宁又当场这么说,明摆着不给年家脸面吗?秦瑜看着珍珠钻石上身的傅嘉宁,伸出纤纤手指戳傅嘉宁的脑袋:“傻子?你不会当场跟你那大嫂嫂分辩,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不爱首饰可以赞一声清雅隽永,爱首饰也可以说一声雍容华贵这才是待客之道。捧一个踩一个的话术可不高明。你倒好还掉到人家陷阱里,故意爆你哥哥的傻事儿,坑你哥哥?”傅嘉树听她维护自己,满心都是甜水,控制不住的笑荡在脸上。傅嘉宁被秦瑜这么说,嘟起嘴巴:“我没想到吗?”秦瑜把手从傅嘉树手臂上放下,转头仔细看傅嘉树:“你自己看看你哥哥脸上哪有脂粉?”傅嘉树得意:“就是,我哪儿有脂粉?我才不会娘里娘气!”傅嘉宁看着他哥,白了他一眼:“真是笨,姐姐说庸脂俗粉没了脂粉,就只剩下庸俗,连这个都不懂?”傅嘉树:“???”众人大笑出声,那位文学素养不高的老兄到傅嘉树身边:“以后,我俩是难兄难弟。”傅嘉树立马变脸:“傅嘉宁,你等着!”宋舒彦看着秦瑜,心中真是千百种滋味混合,自己昨日邀请她来舞会是想让她亲眼看看傅嘉树和胡四小姐的相亲,却未料傅嘉树带着她来,领带和她的披肩一个颜色,袖钉也是祖母绿。为谁而挑领带,为谁而挑袖钉?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吗?口口声声说没有追她的想法,却处处体贴接近她?傅嘉宁还嫌事儿不够大:“哥,刚才众位哥哥们说:要让你当场跪下求婚。”“求婚?”傅嘉树脸上露出羞涩之意,“别瞎说,还早,还早!”“你问舒彦哥哥,他刚才可是也跟着起哄呢!”傅嘉宁转头看宋舒彦,一派天真烂漫,“舒彦哥哥,你说是不是呀?”宋舒彦被她问得差点一口老血给喷出来,明明刚才说的是胡四小姐,傅嘉宁却胡搅蛮缠,变成了秦瑜。众人都知道眼前这位丽人,正是跟宋舒彦和傅嘉树一起上报纸的那位,此刻刚好看戏。宋舒彦突然感觉一直娇俏动人的傅嘉宁为什么会这么讨人厌?傅嘉树瞪傅嘉宁,脸上挂着笑:“就知道胡说八道。”“哼!”傅嘉宁对着哥哥做了个鬼脸,过来勾住秦瑜的胳膊,看向边上的姑娘:“秦姐姐,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时常光顾的华美百货的唐家的唐瑶儿。”秦瑜点头:“你好。”唐瑶儿十分热情地邀请:“秦姐姐好,我大姐正在跟陈六姐姐聊天,她很想认识姐姐。我们一起进去找她们可好?”“等等!我先带姐姐去我妈那儿!等姐姐过去打了招呼,我就带姐姐过来认识六姐姐和唐大姐姐。”傅嘉宁带着秦瑜进去。女伴被妹妹给勾了去,傅嘉树被边上的兄弟勾住问他:“在搞什么?你今天不是跟胡四小姐相看吗?”傅嘉树斜睨这位仁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与他平日阳光个性完全不同的玩世不恭:“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有舞会,所以邀请了舞伴来。”这位被他问得噎住,问题是有谁不知道?不就是没放到明面儿上来吗?“年家大嫂嫂都
晓得我们全家庸俗。”傅嘉树抬起手,衬衫袖口是一颗大拇指指甲盖大的方形祖母绿,价值不菲,“怎么可能替我介绍不喜这等俗物与诗书作伴的人。嫁入我家,整日听我爸谈孔方兄,我妈和妹妹谈哪个银楼最近出了什么新鲜的首饰,哪家百货公司又到了欧洲新货,岂不是要逼疯人家?”对啊!等于当场说人家庸俗了,还怎么结亲?有这么想要攀亲的吗?门口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里面那些太太和要保持矜持的小姐们不知道,哪怕胡四小姐想要第一时间去看傅嘉树,亦不能丢了自己矜持。刚才门口那群人喊得声音太响,说让傅嘉树进来就求婚,她们都在等着傅嘉树进来,成就一段佳话。所以在座的各位太太小姐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然而门口傅嘉宁挽着一位昳丽秾艳的美人进来。两位姑娘,一个高挑,一个娇小,一个黑裙配华美的墨绿披肩,端庄优雅,一个浅蓝色西洋连衣裙,仙气飘飘,一个祖母绿全套首饰,一个珍珠钻石上身,一个雍容,一个娇贵。这个景象谁都没有想到,这是谁?她来做什么?为什么傅嘉宁挽着她?一系列的问题在各位太太和小姐的脑子里打转。看见眼前这个景象,胡四小姐脸上血色快速褪尽,就连胡太太的脸都铁青了,而原本满心笃定的年太太,此刻一口气堵在胸口,不知道傅家今天算什么意思?是不是摆明要得罪胡家?明明已经气氛很不好了,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脸惊奇地问:“傅太太,这位小姐脖子里的项链,是不是?”“就是那条。”傅太太温柔地看着向她走来的秦瑜,“宝剑赠英雄,珠宝配……俗人,我是穆家的异类,特别俗的俗人,当年我若不是贪恋富贵,怎么会嫁给我们家老爷?”这倒是提醒了众人,傅太太的娘家,那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傅太太这个名门闺秀与商家小子私奔,谁人不知?这话说出来,年大少奶奶脸上挂不住了,原本傅嘉宁那么说,还能说是傅嘉宁懂事为她解围,现在她是明白了,人家当时是在讽刺。更加无法待下去的是胡家母女,刚才内心有多窃喜,此刻就有多丢人。傅嘉宁到傅太太身边:“妈,哥哥把秦姐姐带过来了呢!”“伯母。”“小瑜,坐!”傅太太站起来拉着秦瑜在她身边坐下。珠光宝气的三人组对阵号称“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母女二人。众人发现可能世间真的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然而应该不是胡家母女,毕竟在对过三位,尤其是那位小姐的映衬下,容貌还在其次,是那种眉目之间的舒展,是淡定和从容。再看胡家四小姐,刚才还是满脸温柔,大约是受到心境的影响,此刻略带鹰钩的鼻子和略高的颧骨,全部显现出来,那种刻薄相就出来了。这还怎么比?给人拎包,可能大家还嫌弃这个胡
四破坏了美好画面。傅嘉树也在此时摆脱了那群兄弟走了过来,站在傅太太边上:“妈。”胡四小姐看着站在她对过的傅嘉树,依然如第一次在路上碰见的那般丰神俊朗。刚刚她窃喜,他为了今日相看仔细打扮,现在见墨绿色的领带,袖口上跟那个女人身上首饰相同的祖母绿袖钉。他精心打扮是为了谁!还用说吗?如果不想来相看就不要来了,何必这样羞辱人呢?不知道是何居心,傅嘉树就是像炫耀似的,站了一分钟说:“妈,我去爸那里。”他刚要迈步,转过来低头跟秦瑜说:“等下第一支舞跟我跳,不许接受别人的邀请。”“知道了。你自己忙去!”秦瑜半是嗔怪,半是忍不住笑的口气说。远处宋舒彦看两人眉来眼去,心头酸得冒泡,而近处其他人也是心内全是疑问。“傅太太,这位小姐是?”有位太太问。“我是秦瑜,铭泰洋行纺织机代理部经理。”傅嘉宁早就跟她说过悄悄话了,说哪位是胡四小姐。秦瑜锐利的眼光落在胡四小姐脸上,悠悠说出一句:“也是胡小姐口诛笔伐的主角之一。”胡四小姐强忍酸涩,坐在这里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现在这个女人当场来挑衅她,这个极限被突破了,她的声音尖锐:“秦小姐何必自作多情代入?”“自作多情?”秦瑜像是听到了多么可笑的事一样,笑出声,“我想问一下,全上海滩有几个目前正在和两位大家公子走得近的懂英语和德语的女性?只差没指名道姓了。还说我自作多情?胡小姐是敢做不敢当?”秦瑜说话慢条斯理,表情恬淡,相比之下,胡四小姐从见秦瑜进来,就开始坐立难安,此刻表情也是紧张难看。一直都夸她美女才女,人淡如菊,此刻在浓艳美人相称之下,加上脸色难看,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座的,傅嘉宁抱着妈妈的胳膊,静静地看好戏,年家婆媳从傅嘉宁带着秦瑜过来就懵逼到现在,而胡太太则是已经忍无可忍,只是用自己这个书香门第的壳子强压着。胡四小姐强撑:“你游走于两位公子之间,难道是我第一个说?难道不是之前报纸上早有报道?”年太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傅家钱庄是百年老店了,胡家二少爷是银行界的新贵,两家结亲是各取所需,天造地设,怎么就一会会儿,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这傅家就算是不愿意,也没必要带这个女人来砸场子吧?场面上年家大少奶奶劝:“胡小姐,秦小姐,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闹得不开心,今天是来跳舞的,大家不要伤了和气。”秦瑜问傅太太:“这位是?”“这是年大少奶奶。”秦瑜略微带笑地看了一眼年大少奶奶:“年大少奶奶放心,今天没什么可伤和气的,道理不辨不明。我是来跟胡小姐讲道理的。这件事分
两面看,一方面,我钦佩胡四小姐的好文采,也为她为女性权益大声疾呼而喝彩。另一方面,报纸记者无良,不分是非黑白,不讲事实,只想博取人眼球,泼脏水于我头上。而胡小姐,作为一个为女性发声的新时代女子,人云亦云,没有了解事实,妄自下判断,甚至说我自轻自贱,贬低侮辱我的人格。”“难道你没有跟宋先生和傅先生过从甚密?”胡四小姐憋红了脸反问。这姑娘现场反应完全没有她笔下那么犀利,实在让秦瑜有些乏味,只是准备好的台词不能不说:“胡小姐,你一直说妇女要解放。妇女要平等。首先我们先得有平等的工作权吧?也就是妇女走出去,既然工作了,免不了要接触异性,在我们面前的同事、客户、供货商绝大多数都是异性,如果因为工作交往,就要被打上自轻自贱的标签?请问,女性该如何走出去?是让男性在外面给我们建好女子工厂,女子商场,女子公司,然后我们仔细两边看看,有没有男性在边上?没有!我们再伸出我们的脚,探出去一步?请问,这叫走出去吗?应该只是换了一个笼子吧?”面对秦瑜的如珠话语,胡小姐先是冒冷汗,眼神闪烁,她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心头的不忿,在报纸上写了这么一篇文章,压根没想到秦瑜会读到,也没想到傅嘉树会把她带过来。而且见到真人,被她这种眼神压制得刚刚还能说两句话,现在她脑子一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被逼急了的胡四小姐,眼泪夺眶而出。纸上可以大谈特谈,到了现实里,秦瑜才说了两句,都没有针对她个人,已经先哭出来了?秦瑜十分嫌弃这种以为哭了就能赢了的女人,典型的我弱我有理。胡太太搂住女儿,转头去寻她的儿子:“胡瑞,你快过来!”秦瑜:这是叫家长的节奏?她可没家长可叫。马上有人有人纠正了她这个思维,傅太太跟女儿说:“嘉宁,去叫你爸爸和哥哥过来,不要当你姐姐父母双亡,就没人撑腰了。”“哦!”傅嘉宁转头就跑正在聊天的傅老爷那里。这?大家都搞不明白了,傅家算这位秦小姐的什么长辈?胡二少见到秦瑜和傅嘉树进来,就知道这亲是结不成了,虽然心头恨傅家这般不给面子,却也无奈,本就是自己想要利用傅家的财力,现在人家不想给你利用,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还在跟傅嘉树闲聊两句,装作毫不在意,当然他内心也希望自家母亲和妹妹能够拿得起放得下,别结亲不成结成了仇。此刻被母亲这么叫过去,又见傅嘉宁来叫傅老爷和傅嘉树,暗道:“不好!”见太太小姐那里闹出动静,其他也纷纷跟了过来。见到儿子过来,胡太太心定了,儿子有本事,见儿子过来立马告状:“你妹妹就写了一篇豆腐干大的文章。只是举个例子,未曾指名
道姓说谁。这位秦小姐来了就逞强口舌之利,口口声声说你妹妹污蔑她,简直……”听母亲这样说,胡二少认为这个秦小姐未免太不地道,今天他们这样来年家的舞会已经非常过分了,他不计较是他肚量大,不代表他完全没脾气:“秦小姐,我妹妹只是举个例子,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何必与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秦瑜还没出声,傅太太开口了:“胡家二少爷,你说这话,怎么就那么怪的啦?你妹妹是小姑娘?我们小瑜就不是了?她比你妹妹也就大上一两岁吧?你自己问问令堂,小瑜哪一句说错了?你妹妹捕风捉影,小瑜就该被她在报纸上被骂自轻自贱?护短也不是这么护的。但凡小瑜承受能力差一点儿,这会儿就该跳黄浦江了。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想要给小瑜扣莫须有的帽子吗?”傅太太一口气蹦出了那么多话,还没舒坦,又看向胡太太:“胡太太,你们家规矩实在大,四小姐看见一个姑娘跟人家小伙子多说两句话,就笔如刀锋,削得人体无完肤。不过,既然这么大规矩,既然看不得人家姑娘跟小伙子聊天,为什么要来参加今天的舞会?跳舞吗?男男女女总归要搂搂抱抱,这不是更加自轻自贱?”傅太太刚刚翻了一个白眼,带了一个嘲讽的笑,胡太太实在看不惯:“傅太太,你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份,我女儿也算是你的小辈,有你这样说小辈的?”傅老爷站在老妻身后,看向胡二少爷:“胡先生,作为一个公职人员,还请约束一下家属,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明明是秦瑜小姐在为兴华厂的纺织机奔波,嘉树全心扑在制造国产纺织机,秦瑜小姐为他出谋划策,我们全家都感激,也非常喜欢她。没想到令妹写文章,在悲悯堂子里的女性的时候,再将她与那个余美颜相提并论,拿她做例子,说她明明受过良好教育,却选择周旋于两位豪门公子之间,甘愿自轻自贱。莫说她本人,就是我们全家都十分愤慨。在我们夫妇眼中,小瑜就是我们疼爱的小辈,我们容不得别人无端的造谣。”宋舒彦这下是听明白了,这位胡四小姐写了一篇评论文章,说秦瑜自轻自贱?傅家夫妇都护着秦瑜,自己这个口口声声说要追求她的人,却缩在一边?宋舒彦走上前:“胡二哥,那日在马场嫂子就说了一些不太客气的话,当时我们就解释得清清楚楚,秦瑜是铭泰的纺织机械代理部的助理经理,她在向我推荐德国科恩的印花机,因为科恩的老板乔希懂纺织机,嘉树正在为纺织机焦头烂额,所以我介绍了乔希给嘉树,秦小姐德语流利,精通机械知识,给了嘉树很大的帮助。为什么四小姐还会写这样无端的文章出来?这不是污蔑人吗?”胡二公子看向自己妹妹:“你写了什么?”胡太太护着自己的女儿:
“你妹妹不过是女孩儿家随便写了几句,又没有指名道姓的。”“我车子的抽屉里有报纸。我给你拿去。”傅嘉树说了这一句,快步跑出去。傅嘉树拿了报纸进来,是两张报纸:“这一张,是你们第一天在看赛马之后,那些小报记者写的。第二天令妹就刊登了这么一篇评论文章出来。你看是不是很过分?”胡二少低头看报纸,看见妹妹写那些字句,他那天赛马回去就知道这个秦瑜不是个好惹的,反正只要婚后约束着傅嘉树就好。说到底是两个家族的联姻,男人在外头如何,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更何况他们都看出来了,宋舒彦在追求她。有宋舒彦在,宋舒彦的那个妻子,完全可以当成是没有的。两者相比较,她不选宋舒彦,去选有个门当户对妻子的傅嘉树?他让妹妹沉住气,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写出这种东西?别说连相看都没相看,就是结婚了,哪个大家少奶奶受了委屈,就到报纸上谩骂男人外室的?胡二少横了一眼胡四小姐,作为场面上行走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他还是知道的:“秦小姐,是我莽撞了!此事,是家妹之过,我替她向你道歉。”听见哥哥替她道歉,胡四小姐本就因为傅嘉宁一开始说傅嘉树打扮,让所有人误会。最后却是傅嘉树带了这个女人过来,已经脸都丢尽了,又被这个女人当场下脸,现在哥哥还替她跟这个女人道歉,胳膊肘往外拐,胡四小姐哭着转身就跑。胡太太是个小脚女人,心里虽然着急,往外却晃晃悠悠,胡二少爷见妹妹不顾场合,一言不发转身就跑,心里很不满,却也生怕出事,追了出去。约好了六点准时开始舞会,乐队没有接到主家暂停的消息,自然准时演奏起了乡村爵士乐,音乐声起,今天舞会的女主角跑了,被男主角带来的小姐给赶走的,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这舞还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