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间荒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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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内心慌得一批，辛夷肢体动作却丝毫不慢。
层层叠叠的裙摆飞扬而起，她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上车，握紧羊犄角，打开最大档，上演起山间极速飙车。
狂风在耳旁呼啸。
手臂震得麻木，她强忍颠簸，双眸眨也不眨地直视正前方，偶有尖锐树梢划过细嫩脸颊，也不敢分神。
山中地势复杂，林木密集。
哥总缀在后面，扇动翅膀掀起的飓风，摧毁了无数林木，危及存亡之际，辛夷不敢放缓车速，一着不慎，就会落得车毁人亡的下场，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力。
粉嘟嘟的小“羊”，灵巧在山林中穿梭，速度愣是和半空飞着的那几位不分上下。
锋利剑光划破苍穹，踩着飞剑的三位修士，发现了下方翠色山林间玩命狂奔的怪“羊”，只是匆匆扫了眼，他们就收回目光。
身后的妖兽鵌，在急遽靠近。
三位修士神情紧绷，不得不加大灵力供给，加快飞剑速度，他们不过筑基修为，最高的也才筑基中期，丹田内的灵气不足以支撑长时间御剑飞行。
很快，修为最低的小师弟速度就慢了下去。
掉到了最后方。
眼看妖兽鵌就要追上，散发着腥臭味的粗重喘息声，出现在身后，三位修士发现脚下山间，有一处面积颇大的古旧村落。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同时选择飞速下坠，冲向村落——
祸水东引。
期望新鲜人类的血肉，能够抚平鵌的愤怒。
但甫一靠近村落，领头的女修面色微变，发觉脚下这片村落房屋破败，附近田地荒芜，显而易见是座已经荒废的村落。
然鵌就在身后，已退无可退。
与此同时。
“哗啦啦……”
一坨粉嫩的色彩从草丛窜出，辛夷望向村头愈来愈近的石碑，猛地握紧手刹——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出现，越野轮胎在坑坑洼洼的硬实泥地上，留下两道深黑划痕，在粉嘟嘟的羊头，距离斜插在地面上的石碑，仅余半指之隔时。
终于完全刹住了车。
小命，算是保住了。
“呕……”
她抬起虚软的手臂，俯身撑在车头上干呕。
从头到尾，瞧了一路丛林飞车的观众在光屏上刷起“666”，这主播是个狼人，他们隔着屏幕，都感觉胃快颠出来了。
“厉害。”
“666，我隔着屏幕都快吐了。”
“这个直播间……主播你不该给个解释？”
“咦？这碑文好像是古联邦文字。”
“洮……不对，是桃李村，确实是古联邦文字。”
“果然，这个直播间和联邦关系匪浅，联邦政府，我们需要解释！”
“碑文里的内容是啥意思，有大佬翻译吗？”
“碑文上的字也就看着多，大半都是歌颂的废话，大致意思是桃李村为荆山城附近最大的村落，出过不少修仙……”
这段翻译的弹幕，文字密密麻麻，格外显眼。
辛夷按压着胃部，刚直起腰就瞧见了，还没来得及细看，忽听到飞剑破空声从头顶上方划过。
她下意识扭头望去，待看清“剑仙”们的模样，心中登时一咯噔。
两男一女，皆肩负三尺青锋，身上穿着相同制式的墨绿长衫，只在细节花纹上稍做区别，那位女修唇红齿白，就是眉眼间透着几分阴冷，看着不太好相处。
另外两位男修就……
用一句话形容，长着张无期徒刑的脸。
辛夷握紧粉羊羊的犄角，随时做好跑路准备。
非她以貌取人，这三位除了有身违法的气质在，他们的装扮亦大有问题，两位男修腰间挂有婴儿头骨穿成的森白珠串。
不时有刺耳婴啼，在头骨空洞眼眶内回响。
那位高挑女修，葱白手指紧握着把五彩长幡，密密麻麻的虚幻鬼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哭嚎着在帆布上穿梭，互相撕咬啃食。
阴森残忍。
这三位修士，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和“善”这个字眼毫无关系。
比起先前以为的，一身正气的剑修。
他们更像传说中的……
魔修！！
“吼呜——”
哥总的嘶吼，吸引回辛夷的注意力。
她抬首仰望，发现那只高大犹如山岳的凶悍巨兽，拍打着厚重羽翼，在山村上方徘徊，似是在忌惮什么，不敢靠近。
不可能是在畏忌他们，那就只剩下……
辛夷望向前方的荒败村落。
“这座村子，有问题。”
女魔修盘腿席地而坐，取出灵石，借机填补枯竭的丹田气海，温养在与妖兽的战斗中，遭受到的内伤。
“这鵌，好生凶猛。”
另一位和女修年龄相仿的男修，坐在她身旁，面色凝重，“我们一群师兄弟竟都不是对手，启林师弟死于兽口，他是师叔家的独苗，莫师姐，我们回去后怕是……”
“噤声！”
另一位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修，横眉竖眼斥责道，“杨师弟，莫要打扰师姐养伤。”
“是，赵师兄……”
杨师弟讪讪闭嘴。
他刚晋升不久，只是筑基初期，是三人中实力最低，也是最穷的。
丹田气海内，只是恢复浅浅一部分灵力，储备的灵石就见了底，他眼巴巴望向师兄师姐，希望他们能够赠予些灵石。
结果遭到无视。
杨师弟也不意外，撇撇嘴站起身。
随后就看到推着粉色怪羊，正狗狗祟祟朝着一旁树林钻的辛夷。
“站住！”
辛夷停驻脚步。
她缓缓扭头望向喊停的那位魔修，微微下垂的眼尾透着几分无害。
杨师弟打量着她那娇妩稚嫩的面容，扫过她胸前挂着的金玉璎珞圈，心里有了数，体内毫无灵气，身上佩戴的物事也只是凡间俗物。
应当只是误入这片山脉，普通富户家的娇小姐。
为以防万一，他还是开口多问了句，“你姓什么？”
“辛。”
辛夷眼帘低垂下去，模样乖顺。
察觉这人似乎不怀好意，她藏在宽袖中的指尖微微颤动，操控直播光屏左下角的系统商城，搜寻起适合防身的武器礼盒。
确定附近没有“辛”姓大家族，杨师弟终于放下心，态度轻慢道：“你骑的是什么？”
“是坐骑，模样像只羊的坐……”
辛夷黑亮水润的眸子颤动，使用废话文学拖延起时间。
她一心二用，大半注意力都在系统商城中，一目十行，飞速扫过系统商品上的价格标，望着那一串扎心的零。
她焦灼火热的内心，像是浇筑了水泥墩，又扔进北冰洋。
拔凉拔凉的。
“我自知那是坐骑。”
杨师弟指腹抚摸着腰间挂着的骨串，杀机毕露，“没有灵气却速度如风，有点意思。”
阴风阵阵。
幼小细弱的婴魂从骨串钻出，放声啼哭，空气中弥漫起阴寒的气息，他杀人夺宝的意图十分明显，没有丝毫掩饰。
直播间的观众也发现了——
“卧槽，这人想抢电瓶车！”
“呃……魔修的格调都掉光了。”
“听我的，赶紧把电瓶抠出来，这可是车身上最贵的！”
“主播你不是外星人吗？反杀这恶毒小犊子啊！”
“hhh，主播说了，她不是外星……”
“……”
弹幕上，不少乐子人在嘻嘻哈哈。
没人认为主播真的会死，就像没人愿意相信，这里真是古代修仙世界，以及辛夷真真不是邪恶外星人的解释。
打又打不过，又不愿安详躺平。
辛夷单手握紧起羊犄角，骨节微微发白，决定铤而走险堵上一把——
接下来。
就看是敌方的武器快，还是她的轮胎转……
【宿主莫慌。】
系统忽然上线。
辛夷眼眸亮起，苍白薄唇微张，语速飞快：“统，你要帮我开挂？”
【不，开挂封号。】
系统毫不留情地浇灭了她眼中的光，【我是想说，这辈子英年早逝也没关系，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我不介意再等你十八年。】
辛夷：“……”
她竖起中指。
“呜哇啊！！”
婴灵们发出细弱尖锐的嘶吼，终于按耐不住对血肉的渴望。
遵循着主人的号令，一拥而上。
辛夷反应亦是不慢，动作灵巧的翻身上车，眼疾手快按下粉羊羊头顶的启动键，低沉的引擎咆哮声响起——
眼看一场追逐战在所难免，一道满含厌烦意味的女声，横插进来。
“够了，杨师弟。”
女魔修怏怏不悦地命令道，“大敌当前，莫多生事端。”
平时也就罢了，现如今鵌尚在一旁虎视眈眈，竟还有心思贪图一件凡物，忒拎不清，也不知这种贪蠢无度弟子，是怎么全手全脚活到现在的。
杨师弟不敢违抗，僵着脸收回婴灵。
原地僵站片刻，确定他真的暂时放弃，辛夷握在羊犄角上，骨节发白的手指才微微放松些。
她轻薄的内衫已让冷汗濡湿，不过才过去短短数个小时，却又一次体会到命悬一线，却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辛夷捂起憋闷的胸口，心里五味杂陈。
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不甘。
似是虚浮的双脚落到了实地，这一刻，她终于对这个只在文字与影视剧中出现过的世界，有了最基本的认知。
弱肉强食。
这个世界，会“吃”人的。
“吼呜！！！”
鵌在妖兽中是出了名的记仇，它拍动翅膀，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在村落上空徘徊，久久不愿离开。
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事，路过的无辜市民辛主播，整理好复杂的心情，犹豫片刻，推起坐骑粉羊羊，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三位魔修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拦。
推动坐骑在茂密林间穿行，辛夷又一次扭头望天，好巧不巧对上哥总灯笼大的猩红竖瞳，它布满粗粝鳞片的脖颈鼓动着，张开血盆大口——
好家伙，这是要开大的节奏啊。
看来哥总是个脸盲，把她当成那仨监狱在逃嫌犯的犯罪同伙了。
辛夷苦着脸，果断选择原路返回。
钻出丛林，拍掉粘在蓬松卷发上的绿叶，她再次幽怨地抬头仰望，发现哥总的飞行高度，似乎矮了些？？
莫师姐也察觉到了，运转灵气，她身后的三尺青锋出鞘，“鵌发现了，我们同样不敢进入这片村落。”
“现在怎么办？”
中年魔修扭过上半身，望向身后那片明摆着有异的废弃村落。
“进去。”
莫师姐很快做出决断。
凝望半空虎视眈眈的脸盲哥总，辛夷别无可选，只好推着粉羊羊跟着一同进入，前脚刚跨过石碑，就感觉眼前一暗。
天色变得昏沉沉的，阴云翻滚。
与一碑之隔，风和日丽，阳光和煦的村外，宛若两个世界。
浓郁尸臭在鼻间弥漫，灰扑扑的鼠群并不怕人，拖着光秃秃的长尾巴，“窸窣”在干枯荒芜的田地间爬动。
它们肥硕丑陋的鼠躯上，爬满密密麻麻的跳蚤。
无一鼠幸免。
古代荒村、干旱尸臭、黑鼠跳蚤。
这些因素累加在一起，不由让辛夷联想到些不太好的地方，她心生寒意，下意识的扭头就跑。
结果发现。
来的时候好好的，出不去了！
一睹看不见的空气墙，将进入的一切生灵，牢牢禁锢在荒村中。
莫师姐试图御剑离开，却在半空原路返回，片刻，使用遁术的中年魔修，面色凝重地从硬邦邦的田地内，一跃而出。
很显然，他们都碰了“壁”。
杨师弟面色难看极了，不单是出不去，还因此地没有丝毫灵气，他现在储物袋中空空如也，一个灵石子都没。
而没有灵气的筑基期修士，几乎同凡人无异。
辛夷躲在粉羊羊屁股后，半蹲下。
她第一时间打开系统商城，购买了只一级医疗防护礼盒，系统商城内的商品包罗万象，只要有足够的人气值，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唯有一点不好。
里面的商品都是数种打包在一起，一同进行贩卖的礼盒装，还是盲盒性质。
不幸中的万幸，是有保底机制。
级别愈高的礼盒，价格也就越贵，相应的盒内保底物品的种类，也倍加丰富，抽取到更高品质物品的几率也逾大。
一级医疗防护礼盒，是在这个礼盒分类中，等级最低的盲盒，保底物品为一次性防护口罩100只。
所需人气值不高，只需八十八点。
辛夷现在账户余额有六百三十四人气值，这些人气值大半是弹幕贡献的，只有极小部分是由观看人数转化而成。
直播系统：【打赏转化为人气值的比率是最高的，其次为弹幕，最低为观看人数。】
在系统的科普声中，她瞄向打赏那一栏——
0。
辛夷：“……”
她摸摸自己滑嫩白皙的脸颊。
自信心瞬间恢复，怎么可能是她的问题呢，分明是这届观众问题更大:)。
辛夷从粉羊羊后探出头，看到了三位魔修离开的背影，他们步行穿过荒芜的田地，在朝村内的建筑物走去。
待他们走远，她才从系统空间取出购买的礼盒。
系统空间只能存放来源于系统商城，或者直播系统发放的物品。
抱着沉甸甸的木盒，辛夷拆开粉蓝色蝴蝶结，掀开材质硬挺的木质雕花长盖。
礼盒带有一定的空间属性，外形看着不大，内部空间却是不小，可惜和系统空间一样，只能存放来自系统的物品。
盒内最左侧是厚厚一叠口罩，旁边依次摆着防护服3件，消毒水5大瓶，以及一瓶补充体力与营养的药剂，附带有注射用的针管。
看使用说明，作用和葡萄糖类似，不过药效方面，要更为强劲些。
总体来说，这次盲盒挺值的。
担心会引起那些魔修注意，辛夷斟酌稍许，只是戴上口罩，决定暂时先不动防护服。
她骑上粉羊羊，离开枯死的农田，晃晃悠悠朝村内驶去，距离荒村建筑群越近，尸臭味就益发严重，这种浓度的恶臭，绝不是死些牲畜能够造成的。
待视野中再次出现那三位魔修的背影，辛夷才翻身下车，推着粉羊羊不远不近缀在后面。
村落中一片死寂。
除去灰鼠窜过的“窸窣”声响，再也没有第二种声音。
青黑石板铺成的宽阔村道旁，房屋高矮不一，大半都院门紧闭，穿过低矮的石头墙，隐约能看到院内一片狼藉，园子中满是枯死的蔬果。
“吱吱吱……”
一窝灰扑扑的硕鼠，从半掩起的院门内涌出。
它们绿豆大的鼠目中一片猩红，尖尖嘴角旁的灰黑毛发上，沾有颜色发黑的血肉。
辛夷停下脚步，直到鼠群大摇大摆的消失在道路尽头，她才望向它们离开的那户小院，喃喃自语：“那些灰鼠嘴上沾的血……”
她犹豫着，还是取出了防护服配套的医用手套，戴好，抬手推向小院那扇虚掩起的院门。
“吱呀——”
腐朽老旧的门板推开到一半，忽然磕碰到什么硬物，发出一声闷响。
辛夷从缝隙探进头望向门后，浓烈腐臭味扑面而来，她强忍下翻腾的呕意，定睛细看，发现是只套着破烂草鞋的大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