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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心中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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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摸摸脚踝,感到疼痛减弱不少。

吸了口烟说:“在下肖不平,四海为家,不提也罢。”

“你的口音是四川?还是两湖?”

“四川,落在你手里,技不如人,随你处置,何必多问。”

“你偷贫道的牲口,问都不能问了?”

“你是道士?”

“没看出来?也是,像贫道这般玉树临风的气质,很多人都不信。”

肖不平一阵咳嗽,指指东方说:“传闻莱州府牛头山白云观,有位半神道长。”

“真人面前,想要纳头便拜?贫道不会拦着你。”

肖不平低下头,抽着烟没吭声。

李东走过来说:“九斤,死了十七个,伤十二人,装死的五个,咋办?”

“最近的官府有多远?”

李东挠挠后脑勺,四下张望。

他也是头次出远门,上哪里知道远近?

肖不平摁灭烟蒂说道:“西北八十里是昌乐县,向南一百五十里是密州。”

九斤听完说:“这么远,岂不要耽搁好几天。

算了,找那边农人借几张铁锹,让这些能动的挖坑埋了吧。”

“先等一下,”肖不平起身,一瘸一拐走向那些活着的贼人。

这些人围坐在一起,不解的看着肖不平。

来到近前,肖不平指着一个断了手腕的汉子骂道:“刘三,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欺男霸女,专害穷人,小爷岂容你活着。”

“肖猴子,你敢吗?你那十几个兄弟可在山里。

若敢对老子不敬,回山甭想见着太阳~”

没说完‘噗’的声,飞镖扎进了他的喉咙,从后脖颈冒出半截尖刃。

这人用剩下的一只手拼命扒拉脖子,血‘嗞嗞’的向外喷洒。

很快仰天摔倒,浑身抽搐几下没了生息。

有五个断了手臂的弓手,跳起来就跑。

‘嘣嘣嘣’弓弦连响,五人后背插箭,死在河堤上。

黄兴对李东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比你快那么一点点。”

两人收起弓箭,招呼着挖坑掩埋尸首。

肖不平回到九斤身边,跪拜在地:“石柱白杆兵,穿山营百户,肖平,恳请道长收留。”

九斤蹲在他身边,把他散乱的头发拢了拢。

看到很多虱子,在头发里乱钻。

赶紧收回手说:“你一把年纪了,跟着牛武赶大车吧。

另外,车上有皂角衣衫,弄干净,这满身虱子,瘆人。”

“多谢道长收留,另外,我年纪不大,今年二十五岁。”

刚起身要走的九斤听完一愣,笑道:“为何长的如此急切啊。”

“七年来,吃饱的次数,没手指头多。”

众人一直忙到天黑,一些被叫来挖坑埋人的商贩,索性跟着九斤他们一起赶路。

有这么能打的道士,路上可算放心了。

夜里凉风习习,虽然过完中秋,月亮依然比脸盆大。

月光水银般倾泻在山川大地,连山脊上的狼嚎声,都显得悦耳动听。

众人也没打火把,顺着乡间土路一路向西。

月亮西移,估摸二更天已过。

土路开始起伏蜿蜒,大半夜的连续不停赶路,终于走进绵延八百里的沂蒙山。

在一个叫南麻乡的大集镇,商贩们敲开相熟的客栈投宿。

九斤等人继续向西,六个幸存的弓手,没了左手。

缠着厚厚布条,个个咬牙跟在车后,展现出惊人的求生**。

顺着山势走了不到二十里,肖平停下小声说:“道长,再走五里,就是山寨入口。

看似是个村子,实则算是眼线。

穿过村子再走七里山道,就是山寨,七年了,生不如死。”

九斤拍拍他肩膀说:“干完活,你弄几个菜,贫道听听你的故事。”

“道长不喝酒?”

“哦,干活不喝酒,喝酒不干活,违法的事儿咱不干。”

肖平心想,喝酒违法?山外管的这么严吗?

众人离开山路,找了处密林平坦之地。

拿出刀斧砍些树枝荆棘,好歹围成个小营地。

支起三个帐篷,开始烧水煮饭。

吃饱喝足,天已四更。

帐篷内,马灯雪亮,肖平利用石块树枝摆出了山寨模型。

一边添加石子,一边介绍:

“全部人马八百多,平时撵下山自己找食儿。

遇有官兵围剿就跑回山寨,进山交孝敬,否则挨鞭子。

四年前跟着姓徐的造反,杜诚和麻六见势不妙,拉着手下人马跑到这山窝里。

山寨有千把亩地,平时常驻三百多人。

一条长七里峡谷出入,里面四面环山,溪水冬天无冰。

百十间石头屋,东西相隔三里各有独门独院一处。

西边住着麻六,东边住着杜诚。

说起这个麻六,他是漕卫军户总旗官出身,杜诚是一个杜总兵的家将。

七年前关外的一场血战,十几万人马死在冰天雪地里。

姓杜的总兵官战死后,杜诚跟着一个参将,顺着倒塌的边墙入了关。

半路上遇到逃回来浙兵,山东兵,四川兵,都凑在一起。

一路饥寒交迫,受伤的基本死在路上。

有人向关口守军求救,被箭射死,砍去脑袋冒功。

无奈之下,这五百多人进了塘沽千里芦苇荡。

靠着贩卖私盐,运河上做苦力勉强度日。

渐渐的开始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个个手上都沾满血腥。

直到四年前,麻六来芦苇荡联络。

有姓徐的起兵几十万,跟着一起干博场富贵,好歹能痛快一回。

那个参将和杜诚同意了,包上红头巾就冲出芦苇荡。

开始打了几个县城,弄了不少东西。

没几天那个参将被朝廷炮子儿打死,上万人马剩下不到一千。

麻六和杜诚一商量,扔掉红头巾跑进这山窝窝。

我们这帮从关外逃回来的,就剩不到五十人,川兵还有十四个。”

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东方山脊出现一丝曙光。

马灯照耀下,九斤看着眼前中年人似的肖平,肃然起敬。

若是心中没有执念,很难支撑着活到现在。

“肖平,能否说说,是什么执念,让你活下来?”

“家父,两个哥哥先后跟随马大帅平叛战死,家里只剩我一个。

土司征兵,一户一丁,男女不论,我十七岁,留不下。

娘说,去吧,娘在西桥岭等你凯旋。

我娘说等,就一定在那等着。”

说着,无声的泪水滑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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