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灰色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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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明考虑问题确实很周到,他看见井率肩头中弹,加之他受伤后继续发疯般手刃了鬼子小队长。
目前子弹取不出来,肩头的伤又不易缠裹绷带止血,眼见着井率半边身体都血浸染了。
于是,他留下了一个班的战士协助游击队运货进山。
在班长指挥下,战士们抢着去背扛最重的枪和粮食。
井率他们在国民党队伍里,虽然接受过更加正规的军事训练,但是和八路军如此近距离、长时间的接触,这是第一次。
从那一条灰色河流悄无声息进入埋伏点,勇猛地战斗,到撤离,严明的纪律和优良的作风使战士们巨人般的身影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行到中途,井率终于还是倒下了。
“我们必须尽快赶回营地,得尽快把井队长肩头的子弹取出来!”班长看着井率刷白的说。
于是,大家都抢着背井率,只希望快一些到达橡树岭。
“小虎,还有吗?”平安问。
出发前,二爷爷让小虎带了点瓶止血药,上一站休息时见井率的血止不住,平安就把剩下的小半瓶都倒在伤口上了。
小虎的手在胸口里面,小红特意缝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根小竹管儿。
平安和如意的眼睛立时雪亮!
这里面装的是可以口服的云南白药止血药,因为难得,又因为关键时候可以通过迅速止血救命,所以二爷爷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都金贵。
平安激动得手都微微发抖了,他将竹管里的红色小药丸儿倒在手心一粒,放进井率口里,怕他不咽下去,又喂了他一口水送药。
上午,老皮匠盯着东北方向喃喃地说:“听,枪炮响了。”
四条和二爷爷他们把耳朵竖成了驴耳朵,除了山风和鸟鸣,什么也听不到。
小红和梨花抓回来几只刚孵出壳儿的小野鸡,让皮爷爷和习富给编了个围栏,她们不好好喂,小野鸡只活下来三只。
大娘来后,每天到处收集草籽、种子,还挖一种植物的根茎,合着草籽剁碎喂小鸡,小鸡不但肯长,还养家了。
上周,有两只鸡开始下蛋了,蛋不大,比鸡蛋小一半儿,但是这珍贵的鸡蛋让小红和梨花养鸡的热情高涨。
“还有一只是小红公鸡呢,等着吧,明年开春儿,咱就有一栏小鸡儿了。”大娘呵呵笑着说。
听说明年能有更多的小鸡,小红和梨花每天按照大娘教的,不做饭时就到处挖蚯蚓、抓蚂蚱喂鸡,抓得多了就晒干,留着大雪封山时用。
前天,肖大爷带着小伙子们给鸡舍盖了个屋顶,周边的栅栏用藤草编得密密实实,为了防止冻着鸡脚,还给它们起了阁楼......
“看,一共有八颗鸡蛋,等你叔他们回来就炒给他们吃。”早上,小红和梨花跟着黄檀往观音洞来设岗时,笑嘻嘻地说。
大娘的性格真好,整天都那么高兴。
“咋能不高兴,有你们这么些孩子在身边儿,我饿不着,冻不着的,我睡觉都笑醒!”大娘眼中闪着泪光说。
中午,大娘担心两个姑娘在野外呆了一天再冻坏了,怀里揣了三个烤得热腾腾得土豆送下来。
年轻人几十分钟的路,她硬是走了一个多钟头,把黄檀和两个姑娘感动得想掉泪。
二爷爷和皮爷爷都说:要是顺利,天擦黑前他们就能回来。
太阳快落山时,四条和二爷爷来换小红、梨花,让她们回去做饭:“让孩子们回来吃个热乎饭!”
山上的气候,说变就变。
晚上七点多,天上下起了雪籽儿,砂砾般的雪籽儿打在脸上生疼。
快八点时,梨花突然自己捂着脸流泪了,小红的惊恐随即加剧,她都急不得自己跑上那块大石头上多少回了,尽管黑漆漆的远山和夜空混成一片,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就是想看,想看见远远地,会亮起一点星光。
一直接着伙房的灯光做兽皮鞋的老皮匠面无表情,只听见“刺啦刺啦”抽动棉线的声音。
“赶紧,再煮一大锅饭!孩子们回来啦!”老皮匠突然说,原本冻结了一般的语调里有了几分春意。
这一次,梨花跟着小红也跑上了岩石,真的,观音洞附近晃动着几点亮光。
“真的回来了......”梨花哽咽着说不下去。
一直表现得坚强得小红在她脸上拧了一下:“没出息!看回来我和如意哥说,你因为他哭了一晚上啦!”
梨花挽着她的胳膊,又哭又笑地说:“妹子,你别笑话我,我是看着自己的爹娘一个一个死在跟前儿,我怕啊!怕他们突然就不回来了......”
第一个跑上岭的是陶如意,他气喘吁吁地对二爷爷说:“爷爷,快,准备家伙儿,得给哥取子弹!”
四条递给他一杯温水:“别急,先喝口水。”
听他说完井率的伤情,二爷爷立即让大家帮忙在自己屋内又支起一张床板儿,吩咐小红和梨花烧水给自己的手术刀消毒;让大娘把四壁墙洞里的油灯都点亮。
“我给你打下手,我给人做过简单的外伤手术。”肖大爷自告奋勇。
半小时后,同志们都回来了,他们已经把武器物资先放进了观音洞。
依然昏迷不醒的井率被抬上了简单的手术台。
四条安排大家先吃饭、休息。
一下子增加了十个人,热腾腾的晚饭足够,但是睡觉的家伙儿得赶紧准备。
大娘不声不响地摸黑去鸡笼里抓了一只小母鸡,炖了一砂锅鸡汤。
还把鸡血活着面糊糊弄了一碗,说是等井率做完手术吃,补血。
一个小时后,二爷爷和肖大爷出来了。
“小红,去,给你叔喂几口热水,水里放点儿咸盐。”二爷爷说。
床不够,十位战士们就打了地铺。
地上铺的是厚厚的稻草,上面盖的是从鬼子那儿弄来的棉被。
二爷爷扒拉几口饭,就又回房间来,感觉井率的脸色似乎没那么苍白了。
二爷爷和老皮匠一个屋,他让老皮匠安心睡觉,晚上他看护井率。
“叔儿,您睡您的,我守着,明儿这孩子弄不好还得辛苦您。”老皮匠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
确实是岁数不饶人啊,二爷爷真觉得腰酸背痛地,他也就不再退让,睡下了。
盯着双目紧闭的井率,想到刚才看见小红给他喂水的那一幕,老皮匠舒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