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演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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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尔先生，任务完成了。唯一遗憾的是，我对克朗先生的剑术并没有印象。”
此时尼欧一行早已躲到了没有人的小巷内，确认骑士们没有追来后皮尔和蓝将抱着的尼欧和芙蕾雅放了下来。
“是么，确实很遗憾。不过总的来说，计划还是非常成功的。”
“计划……计划就是这个么？为什么要这么多此一举啊老师。”
“是啊，直接逃跑不就好了么，结果最后也没能和克朗先生说上话，还令他成为了我们的敌人，这下该怎么和小梅小姐交代啊。”
“不，我们和他联系上了。”
“诶？”
蓝的一番话令尼欧和芙蕾雅感到摸不着头脑，明明刚刚只是单纯在和克朗战斗着，没有任何时间能向克朗解释己方的来意，为什么蓝会说已经和克朗联系上了这种话呢？
皮尔对二人的疑惑心知肚明，而现在计划成功实施，皮尔也终于能向二人解释自己做了些什么，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时候向你们解释我的计划了，其实相当简单，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首先我知道我们一定会被通缉，而我要做的就是在被通缉后依然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让人去通报王属骑士团。我需要王属骑士团的人来试着抓我们，并且我需要对方的人数足够多，多到我们无法应付为止。”
“这是为什么师傅？这岂不是很危险么？”
“没错，对于你和尼欧君而言这毫无疑问是危险的，就算我把自己当做诱饵去吸引对方注意力，还是无法保证你们也能在乱战中毫发无伤。这是一场豪赌，所幸成功了。我之所以必须这么做，是因为我需要和克朗先生来一场‘真实的’对决。我想你们应该没有忘记，红衣男莱德他应该还在某处跟踪着我们这件事，所以我绝不能让他发现我们和克朗先生的合作关系。我们之前也与小梅小妹妹还有她为我们介绍的一些‘线人’接触过，而我为了不让莱德对他们产生警戒，使用的方法是尽量多去接触人。接触的人多了，莱德自然也不知道哪些是为我们提供情报的人。然而唯独克朗先生不可以像之前那般直接接触，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我们是通缉犯，并且也不像是有求于王属骑士团的人，只要我们试着和克朗先生搭话，莱德就势必对克朗先生产生警觉，甚至只是在街上擦肩而过都不行。所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和他直接交手，趁交手的时机把小梅小妹妹的推荐信交给他。”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其他普通骑士们也加入战斗中来呢？”
“很简单，芙蕾雅小妹妹你想想，如果我们要把我们的详细计划、目的、需要他做些什么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直接说？”
“在战斗中么？”
“啊。”
芙蕾雅这时候才意识到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莱德不知道在什么方位监视着己方四人，如果不停地在战斗中与克朗进行交谈，那么莱德有可能可以观察到己方和克朗长时间对话的样子，这样依然会让莱德起疑。所以除非尼欧一行人中有人会腹语这种不用动嘴说话的技巧，否则交谈这一条路便不可取。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便是将所有想要告诉克朗的话写在纸上，趁他人不注意递给克朗。
“看来你意识到了芙蕾雅小妹妹，没错，我们需要在莱德‘看不见’的情况下将写有我方信息的纸条交给他，而如果要确保莱德看不见这一行为，那就必须要用烟雾弹这种障眼法。”
烟雾弹不仅可以阻碍在场骑士们的视线，同时也可以阻碍莱德的视线。除非莱德有和蓝一样的流能力，否则烟雾里尼欧一行人的行为他是无法知晓的。
“所以才让普通骑士们也加入战斗，营造出打不过必须逃跑的情景是么……”
尼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皮尔会选择这么危险的行为。
“同时还有一点，我需要营造出克朗先生和王属骑士团的人共同作战的景象。事实上最一开始大概克朗先生并不打算与我们交手，没错吧蓝君？”
“是的，他知道我们被通缉的理由，他说他并不反对。”
“克朗先生是王属骑士团里的异类，他知道现在王属骑士团在做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因此事实上他应该很希望有我们这样的人出现才是。但目前王属骑士团和彩虹组织是否有关联这点还未探明，嫌疑无法消除。就算没有关联，如果他有太多行为都违反了安东尼奥的命令，现在的安东尼奥会做出什么事实在令人难以想象。所以干脆就利用我们的身份，在莱德和普通骑士们面前演一出戏，让他们见证克朗的‘忠心’，这样或许可以一定程度上帮他博取安东尼奥的信任。”
“原来如此……老师竟然考虑得这么缜密。但所以我还有最后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我和芙蕾雅亲呢？”
“这是为了营造‘真实感’啊。”
皮尔笑了笑，摸着尼欧的头说道
“因为你们两个还太年幼，无法像蓝君一样沉着冷静地应对各种状况，所以一旦遇到这种困境就很容易慌张起来。只有你们表现得越慌张，从莱德的视角来看这场战斗才越真实，越不像是事先计划好的一出戏。其实最好是你们再受点伤什么的，可惜你们运气比较好没有出事，真是令人感到遗憾。”
皮尔一脸轻松地说着无比伤人的话语，以至于尼欧和芙蕾雅都极其不满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哈哈，开个玩笑，我怎么舍得让我可爱的学生们受伤呢，你们没受伤可真是太好了。好了，不要继续站在这里了，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讨论问题也容易引起莱德怀疑，我们朝下一个目的地进发吧。”
“下一个目的地？可是我们现在走到哪都可能引来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啊，甚至可能直接遇到王属骑士团的人也说不定。”
尼欧朝四周看了看，由于现在他们正处于一个偏僻的小巷中，周围暂时看不到人影，所以暂时应该还不必担心会出现之前那样有人去给王属骑士团通风报信的事发生。但是一旦离开这条小巷，往外走便是大路，大路上一般行人并不少，贸然走在那样的道路上对现在的尼欧一行而言还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情。
“嗯，所以才需要去下一个目的地——服装店里挑选变装用的衣服啊。蓝君，能拜托你探查周围的情况么？”
“嗯，交给我吧。”
蓝开启自己的流领域，用自己的流领域监测着附近行人的分布状况。接下来尼欧一行要做的就是通过蓝流领域内的信息来挑选一条可以不被人发现而抵达服装店的路径。
“之前小梅小妹妹帮我们挑选的‘线人’中就有开服装店的，离这里并不远，我们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那里。”
蓝向皮尔点了点头，走在队伍最前方带着三人往皮尔说的服装店走去。由于蓝的流能力在这种事情上非常便利，因此四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前进着，很快就到达了那一家服装店。
“欢迎光临。啊，你们是……”
服装店老板见到尼欧一行时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很明显她也已经看到了尼欧等人的通缉令。
“看起来认识我们啊，我们现在已经变得很有名了嘛。不过放心，我们是好人，好得就像王道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的好人。我们是小梅·李小姐的朋友，这里有她亲笔写的介绍信哦。”
皮尔从口袋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服装店老板，服装店老板粗略地看了一眼后回答道
“嗯，确实是小梅女士的笔迹。不过其实没有这封信我也一样会帮你们的，毕竟你们是因为反抗王属骑士团才被通缉的不是么？能帮我们出这口恶气的人不论是谁我都很欢迎。”
“呃，看来王属骑士团确实风评非常差呢。”
对芙蕾雅而言，自己父亲所属的组织遭到这么多人怨恨让她心情很复杂，即使芙蕾雅也已经亲眼见识过王属骑士团做出的暴行以及行事的风格。
“可不是么，最近像发神经一样突然向全城的服装店发出公告，要我们加急定制王属骑士团的制服。如果做不完大概率会被王属骑士团的家伙们打一顿吧，但那也还是好的。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他们在征收完我们制作的制服后连我们的缝纫机竟然也一并缴了去这件事，简直就是疯了，王都内大部分服装店都因此直接关门了。王宫的那群混蛋们，根本就没有考虑我们这些普通居民的生存问题，简直就是把我们当成牲畜一样宰杀。如果不是我的店里还有一些多余的库存在，我也早就饿死街头了吧。”
服装店老板越说越气愤，最后狠狠地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发出一声“砰”的巨响。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
这时芙蕾雅才明白为什么服装店老板如此痛恨王属骑士团的人，这确实是绝对无法原谅的暴行。
“用芙蕾雅小妹妹最喜欢的汉唐国的话来说，这就叫‘卸磨杀驴’呢。”
“卸磨杀驴么……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确实是把王都居民当成牲畜宰杀呢，毫不夸张的比喻。但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连缝纫机都收走对王属骑士团的人们有什么好处？”
服装店老板摇了摇头，她也无法回答蓝的提问
“谁知道那群家伙们是怎么想的，大概只是觉得我们已经没用了，所以干脆把我们最值钱的东西也拿走，压榨干我们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吧。”
“真是……无法原谅。”
“好了好了，先不去管那些事情了，来挑选我们要的衣服吧。”
皮尔突然拍了拍尼欧的肩膀，试图让尼欧从愤怒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老师，你怎么现在还有这种心情……”
“不然怎么办呢尼欧君，总不能啥也不干就站在原地生气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尼欧君，我明白你的想法。这件事之后回到旅馆再说，这里不适合讨论。”
皮尔俯下身凑在尼欧耳边轻声说道。随后他重新站直，对着服装店老板说道
“抱歉，麻烦你帮我们四人合计挑选八套衣服可以么？其中四套要普通的男装即可，再附带四顶帽子。另外四套要四身带兜帽的斗篷，并且款式统一。”
“男装？可是师傅我是女的啊？”
“所以才叫变装嘛，我们四人里芙蕾雅小妹妹你是最容易变装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穿男装总感觉有些害羞啊……”
“不要挑三拣四了芙蕾雅小妹妹。”
皮尔摸了摸芙蕾雅的头，神情有些严肃地说道
“现在对很多人而言，还能有衣服穿或许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芙蕾雅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服装店老板按皮尔的指示挑选了八套衣服给尼欧一行人，其中也有几件对皮尔或芙蕾雅而言不算合身的衣服，但正如皮尔说的那样，在服装店老板的缝纫机都被王属骑士团抢走的情况下，他们也已经无法要求更多，还能找出这么八套符合皮尔要求的衣服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尼欧等人穿着从服装店买来的变装回到了旅馆，而很明显尼欧还在为之前服装店老板说的事而感到愤怒，因此他一回到旅馆立即发泄似地说道
“不能再让王属骑士团他们胡作非为了！我们要去制止他们老师！”
“我当然知道这点，所以才买了这四身斗篷。以后我们出门带上斗篷，看到王属骑士团的骑士们在欺压百姓便换上斗篷出手相助，这样既可以帮到王都的居民们，又可以不让我们的身份暴露。”
“但这种做法也只是杯水车薪不是么，首先我们要能碰到这种情况，其次就算我们能遇到一两次王属骑士团欺压百姓的情况并救下那些被欺压的王都居民们，但一定还有更多类似的事件我们遇不到，一定有更多受苦的居民们我们解救不到，这样完全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现在王都居民们生活的惨状。”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冲进王宫和几百名王属骑士团骑士、支团长、近卫军以及其他成员甚至还有安东尼奥决一死战么？”
皮尔盯着尼欧，冷冷地质问道。
“……”
尼欧沉默了，因为这确实就是他的想法。尼欧是一位嫉恶如仇见义勇为的人，但也因此这种正义感总会让尼欧难以冷静地思考问题。当他听到服装店老板说的话后他便第一时间想冲到王宫里质问安东尼奥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能放任王属骑士团的人们不管，不能放任现在的王继续推行各种暴政，这便是尼欧最单纯的想法。他知道凭自己的实力闯进王宫也是九死一生，但对他而言那无所谓，他只是冲动地想要去伸张正义罢了。所以在服装店里皮尔制止了他，压制住了他的冲动，不让他去白白送死。
“所以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尽力而为即可’么……那种事，我……很难接受。”
尼欧握紧了自己的双拳，此时此刻的尼欧也依然在反抗着，他并不是在反抗自己的老师，而是反抗着想要认同皮尔观点的自己的内心。
“与其为了帮助他人而使自己身陷危险之中，不如不去管这些事，只是自己安逸地享受着当下，亦或是做一些表面功夫然后安慰自己‘我至少也做了我该做的事了’。这些想法、这些行为，或许并没有错，但我不愿意。即使我会白白送上我这条命，即使我最后也一事无成，但至少我不想背叛我的内心、我的原则。我想要从根本上改变王都的现状，所以我……”
“嗯，我知道啊。”
“诶？”
皮尔突然打断了尼欧的话语，但他并没有否定尼欧，而是认同了自己的学生。
“我当然明白这一点尼欧君，没有人让你必须接受自己的无力，没有人让你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然后安慰自己我尽力了’。令我感到骄傲的我的学生啊，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只是……稍微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老师？”
皮尔看向尼欧，露出了一丝笑容
“毕竟就算我不管我自己的死活，作为老师和友人，我也不能不管你们三位啊。让我再稍微考虑一下，让我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不会对安东尼奥的行为坐视不管的，我保证，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
皮尔的脸色突然一变，之前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充满杀气的神情
“不过，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可不要太挑战我的极限啊，安东尼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