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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白骨哀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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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时春少,难得欢笑,庭前谁听雨喧嚣。

自那日诀别,已有十余日。

安陵心中寡欢,无处排解,又回到了那日租住的小院。

池塘中青莲已失,秋千佳人也已消亡,那抹倩影也已了无踪迹。

阴云汇聚,雨水成靡,无情化作利器击打水面,翻出丝丝缕缕烂泥的腐味。

男子一袭青衣华贵,慵懒坐在石桌前,素手指执杯,自饮自酌,别有一番滋味。

杯中酒香过鼻,划过唇舌,软绵甜热,令一切忧愁远去,怪不得,世人都爱杯中物。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吗?”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的声音从门前传出。

“咚咚咚。”良久之后,无人应答。

那人用力过猛,一下推开这朱红的大门。

安陵挑眉,才想起,自己竟未关门,不过,谁说这不是天定的缘分呢!

那人撑着竹伞探首探脑朝园内四周观望,发现园内无人,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有人吗?有人在吗?”

那是个少年,一身浅蓝的长袍,干爽明净。细密的黑发仅用布条扎起,露出消瘦的脸蛋和清秀的眉眼。

这是一个害羞的少年,纵使此时他大胆的穿入陌生人的别院。可身体肌肉却全身紧绷着,眉眼四处寻找庭院的主人,警惕却不放肆。

此时安陵才后知后觉,答道:“你找我?”

少年身体剧烈颤抖一下,回首看到安陵,小心翼翼的走过连廊,停在凉亭前。

“在下方哲,见过安陵先生。冒昧打扰,还请恕罪。”少年抱着竹伞深深做礼,却不防被雨水打湿衣衫。

安陵轻笑,似是觉得少年的憨态有些可笑。略咳了一声,道:“先进来吧,外面风雨阴湿,莫着了寒气。”

少年面色薄红,有些不好意思,轻手轻脚的放下竹伞,略显严谨的坐在石凳上。

“你找我有何事?”安陵又问了一遍,声音舒缓,缓解了少年的紧张和尴尬。

“安陵先生,方哲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还请先生相助。”

“你是如何识的我,又有何事找我相助?”安陵略显有了趣味,慢品这手中酒水,眼角微红,波光流转,自有风华生。

“清乐萧府之事,已尽传全城。听闻先生,通鬼神之能?”少年眉目晶亮,似有火光灼烧,他手指紧攥,忧心的盯着安陵。生怕听到一个不字。

“仙神无灵,也只是些小把戏,能入幽通冥罢了。”

“先生此言当真!”方哲激动的站起,言语激动的都有些含糊了。

“你若信!便是真。”

安陵为方哲倒了一杯清酒,略缓焦躁。

方哲抬手便喝下,却不胜酒气,猛地咳嗽起来。

几息时间过后,少年清浅的声音缓缓道:“先生可愿听个故事。”

“饭菜可下酒,故事也可下酒,安陵看来,后者更胜前者一筹。”

“多谢先生。这是一个女子的故事,她名白骨。”少年感激道。

两年前,那日,因府中又喜事,甚是热闹,我不喜喧嚣,不厌其烦,便匆匆避开仆从,在府中寻找幽静之地。。

府中后院有一荒园,长年落锁,从无人烟,每次从那走时,我总是匆匆避过。

谁知那日,我兴起之下,竟爬了那院墙。也因我不懂事,一不小心跌落院中,扭伤了腿脚。

不过那院中柳绿花火,虽然久无人打理,草木疯长,却绿意茵茵,铺天盖地,恍若外界的绿野仙踪。

我顺着园子走了一圈,发现那些花草都是一些名贵物种,甚至有些价值千金,想必当初布置时,肯定花费了一些心思。但现在却被遗弃在我家府园之中,实属可惜,我便想带些出去,移植在我的院落中。

荒园中有一座精致的绣楼,被浓密的花草覆盖,略显阴森。但我当时腿脚疼痛难忍,也不惧怕许多,便推开房门进入绣楼。

那栋绣楼很奇特,若说这园子久无人烟,可门楼座椅却无丝毫灰尘,还燃着烛火,照着室内暖意盈盈。

绣楼空旷,什么摆设也无,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长厅。我虽好奇,却也不敢乱走,不过只是桌前坐了一会,便困意涌来,就那么昏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已是弦月高挂,繁星密布。

而我身边,却坐着一个妙龄女子。她云鬓高挽,珠花叠翠,颜色如月,浅眸若星,穿着淡粉蝶戏牡丹琉璃翠珠点缀的散摆长裙,姿态高雅,神情温婉,令人一见如故。

或许是因为她生的太美,我竟无丝毫惧怕。

“你是谁?”脱口而出的声音很轻,似是怕吓到了她。

“若我说,我是鬼,你会怕吗?”女子浅笑温言,却语出惊人。

“你若是不害我,我便不怕。那里会害我吗?”少年浅声问道。

“不会。”女子笑容渐盛。

“我是方哲,见过女鬼姑娘,敢问女鬼姑娘名讳?”

“你唤我白骨便好。”

“白菰,很特别的名字。”少年似是误会了什么,但谁会去解释呢。

少年如笛,白菰似玉。

那时,少年只是以为,那名唤白菰的女子,是父亲金屋藏的娇妾,并未真信那鬼神之说。

方府富贵,但却主仆观念极严,方恒虽有不少侍妾,却从未有人帮他诞下一儿半女。除了方哲,偌大方府,竟只有他一位大公子。

方哲身性喜静,不爱出门。终日在房中读书,研习制笛秘术。

然而那废园中女子音容笑貌,却屡屡出现在他脑海之中。虽说那有肯能是父亲私藏的姬妾,但他觉得自己并无非分之想,只是那日和女子言谈颇为畅意,还有园中的花草,更令他念念不忘,再去看看她也好。

少年虽说主意拿定,但也颇有些不好意思,左顾右盼,匆匆避过仆役侍女,翻墙进了那废园之中。几日不曾来过,方哲却觉得这些花草更盛密了几分。

“白菰姑娘,你怎么站在这里?”原来方哲走近小楼才发现,那容颜姣好的女子,倚门而靠,盈盈水眸望着绿瓦墙外,绿树枝头,湛蓝天空,似有多少故事,欲语还休。

“我在等你。”

“啊!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少年清秀的脸爆红,有些受宠若惊。

女子眼光微闪,磷波点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难道不是吗?”

“对,我们是朋友。”清秀眉眼坚定。

“外面的世界好看吗?你看那些鸟儿,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而我们女子,却只能终其一生困守高阁。”女子犹如梦呓般,痴痴的问。

斑驳的阴暗视线里,姣好的容貌透白,看着很是单薄。

“外面的世界啊,很热闹,但我觉得,其实只要心是自由的,那么任何牢笼也困守不住你。那就无需介怀身在何处,何况眼前的景致如此美丽。”

“心是自由的,任何牢笼都困守不住我?”

那我的心,是自由的吗?

“你等着。”方哲匆匆爬出墙门,一去便是半个时辰。再回来时,手里提着好多农具。

方哲对女子一笑,兴致勃勃的拿起锄头想要锄掉杂草。

然而,方哲也只是一名身娇肉贵的富家子,虽然见识过仆役祛除杂草种花移植的情景,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干起来还挺难的。

白骨眨了眨眼,不明白方哲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不过她只是安静的等待着,陪伴着,想着自己的事情。

不过一刻钟,方哲头发微乱,脸上密布着汗水,衣摆鞋袜,全部沾染了泥土。他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了下来。走近小楼旁道:“我能喝杯水吗?”

眼神精亮亮的,衬着红润的肌肤,莫名让白骨想到了她曾经养的小兔子,也是一脸呆萌的看着自己。

“你等一下。”女子匆匆进屋,端了杯茶水出来,刚要递给方哲,却猛然把手伸了回来。

方哲不明所以,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指。这是给喝还是不给喝啊。

“你怎么不接?”

“哦哦,多谢白菰姑娘。啊,嘶嘶着。”少年握住水杯不肯松手,却疼的龇牙咧嘴。原来是刚才使用锄头,攥的太紧,松开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握着水杯,就钻心的疼。

方哲赶紧把水杯中的水一口喝完,如释重任般递给女子。

阳光灼热,少年在草丛中挥汗如雨,他小心的拔除叶草,将花木扶正,小心翼翼,没有丝毫不耐烦。

女子有些正楞,感觉心脏那处有些发烫,就像被少年握过的杯子,还残留的浅浅温度。

流走的光阴中,女子很少说话,只是倚门眺望着绿瓦墙外,只是更多的时候,她的目光,是落在花丛中,那里一个单薄的少年,日复一日的拔着野草,扶正花木,泼洒雨露。

直到有一天,少年突然走到她面前说道:“你看,眼前的风景是不是很美。”

这时她才发现,昔日浓密杂乱的花草,已被修剪移栽的错落有致,风丝划过,那些花瓣便迎风招展,暗香浮动。

“花草整理完了,你还来吗?”白骨不知为何,突然回眸问道。

看着女子深邃带些青蓝的眼眸,方哲道:“来,因为,我们是朋友。”

“真好!”女子弯眉浅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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