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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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行字特意用鲜卑语写就,只是平常的询问,对于远离故土的鲜卑人而言,却无异于最恶毒的话。
“这是陷阱,居次,那些中原人最会说道,他们骗了王,引起了叛乱,居次不能上当”一个鲜卑兵激动地道,他们眼中都有着忧虑,生怕阿娜尔罕也跟鲜卑王一样的任性不听劝。
所幸他们的居次还是有脑子的。
“我知道,那个中原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阿娜尔罕揉捏着手中的纸条,冷笑了声丢给手下,“烧了吧。”
然而片刻后,属下拿着烤硬的纸条又匆匆跑过来,“居次,火燎过后,上面又显示了新的字,用中原话写的。”
阿娜尔罕刚上马,闻言眯了眯眼再次接过了纸条,上面是一首诗,几乎是看清诗名的瞬间,寒意漫延至眼底,用力攥紧纸条的手都在绷紧颤抖。
只见上面写着
示儿陆游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阿娜尔罕是个骄傲的草原公主,却并不自大,她一直觉得鲜卑如想要强大,就要主动学习中原的东西,像北胡那样只抢夺中原的军火却不加以专研将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那都是自取灭亡,只是早晚问题。
是以,阿娜尔罕是系统学过中原文化的,对于中原的许多东西可谓是如数家珍。
阿娜尔罕知道诗人陆游,同时也知道这首诗的背景。
她从小长大的鲜卑族地丢了,她的父亲鲜卑王死了,这首诗从诗名到字字句句可谓是杀人诛心
“欺人太甚”阿娜尔罕气红了眼睛,不过很快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脑子重新运转起来。
她们已然是溃逃流亡之中,谢游这么千方百计的联系他们,只是为了嘲讽他们这些手下败将又何必如此咄咄。
或许这是邀请。
她想到火器,想到铁矿,想到谢游兵不血刃便覆灭鲜卑族让她只能狼狈而逃阿娜尔罕沉思了许久,看着手中的纸笺,眼神来回变幻数次,才终于坚定下来。
即便她知道这是中原人设下的圈套,可只要光复鲜卑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她就要赌。
她深深望了一眼西秦边城的方向,掉转马头,声音沉沉,带着孤注一掷的悍勇。
“我们回去。”她冷笑着道,“我倒要看看那个中原人给他们灌了什么汤,让他们如此对我父王”
谢游知道阿娜尔罕一定会来,但他并没有特意组织人去迎接,反而是让人在村口支了个摊子给新来的鲜卑人做登记,并且告诉负责人,如果阿娜尔罕到了,就带他们去参观鲜卑营地。
约是三日后傍晚时分,谢游见到了阿娜尔罕。
那位草原公主有些沉默的走进来,看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故意的”
“以免居次像您父王一样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我只是在释放我的善意。”谢游意有所指。
阿娜尔罕默了须臾,她自然知道谢游话中暗指的是什么事情,“不过只是杀了两匹马,你便让人杀我父王”
谢游挑了下眉,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您觉得比起鲜卑而言,这营地如何”
阿娜尔罕抿着嘴唇再次沉默下来,眼神和周身的表达出来的情绪透露着几分焦躁。
谢游却并不放过她,将裸的真实揭穿开来,“居次看过了那些还不明白你父王被推翻的原因吗或者说,居次觉得我对你的族人好,给予他们生的希望,是一种错呢”
“”阿娜尔罕说不出话,她有些卸力,一直挺直的肩膀塌下来,那些强行维持的骄傲撕裂出一道无形的口子,透出几分茫然。
“我只是”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开了个头又没了声。
谢游很善良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便罢了,何必赶尽杀绝呢。
他只是将茶杯轻轻往前推了推,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娜尔罕缓慢的伸手端起那杯茶,凝望着平静无波的茶水片刻,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又或是做了某种决定,抬手一口将其饮尽。
唇齿间尽是苦涩,让她不由自主的皱起脸,开口说话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我当真不理解你们中原人为何喜欢喝茶。”
谢游温润的笑了笑,开门见山的说起正事,“居次此番可是准备去西秦告发我们”
“这些也都在你预料之中你还猜到了什么”阿娜尔罕眼神变了变,她不由自主的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觉得眼前这人很是可怕,“你是罗刹吗”
罗刹是鲜卑族的信仰,青面獠牙统御百鬼。阿娜尔罕这话差不多就是在问谢游你还是人吗。
谢游颇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将北胡安插细作的事情告知,阿娜尔罕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原来是这样,他们倒真是好算计,借刀杀人玩的炉火纯青。”
“你放心,我不会去西秦”
“不,你要去。”阿娜尔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游坚定的打断,“你不仅要去北胡,还要去楚燕赵梁四国,游说他们一起组建联军对北胡兴兵。”
谢游给她分析,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秦胡多年便有嫌隙,秦王之所以未曾大肆出兵,便是因为此间局势不好,秦国与北胡交战总是秦大胜居多,然则北胡也是兵强马壮,秦国若想彻底将北胡压制,必须将兵力集中在北线。”
“可若是如此,其他处边防空虚,南楚或许不敢动,梁国却是虎视眈眈,到时候必然出兵秦西线,秦国便陷入两难之地,是以秦胡这些年小战不断,大战却少有。”
“秦王悍勇,秦军好战,若是能有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北胡的法子,他一定不会矢断然拒绝。”
当然,秦王虽然不会拒绝,却也不会立刻答应,秦王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过有他的名号之后说服其他四国便简单多了。
“楚王懦弱,只需要告诉他,若是他不出兵,秦王恼怒之下,或许会转而攻打他。楚王必然害怕,这时再安抚他,出兵混在联军里,壮大声势便可,打仗还是秦军为主,不需要出力,大胜之后还能瓜分战果,何乐而不为”
就是这战果能分多少,楚王又守不守得住就不一定了。楚国那些忠臣谏臣早就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大多是文博初之辈,就算看得穿,也放不下摆在面前的利益。
“燕赵虽分却也都是曾经魏国子民,然两方多年内乱,燕王赵王急需转移两国矛盾,攻胡一事求之不得。”
就是到时候仗打完了,两国怕会因为分赃不均而闹得更厉害。
“至于梁国,梁王贪得无厌,如同草原的鬣狗,哪里有血腥就会在哪里出没,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也就是梁国现在的地理环境,接壤的西秦惹不起,只能逮着南楚欺负,楚王又过于懦弱让大家都以为南楚被吞了那么多土地,完全是楚王的问题。
但凡梁国和南楚换个地理位置,位于整个九州版图的中间,同其他五国都接壤,那必然会取代北胡的地位,成为五国心中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第一选择。
“北胡再是强大,也难以抵挡五国联军,必死无疑,而那时”
阿娜尔罕眼中精光连连,接话道,“便是我夺回鲜卑领地之时。”不,目光还能放长远点,或许整个北方都可以不,不对,她就算真的能做到,又怎么知道鲜卑不会是下一个北胡呢
阿娜尔罕打了个冷战,看着对面谈笑间就让北胡灰飞烟灭的男人不,准确来说,谢游尚未及冠,还是个少年。
明明这少年有着一张完美的皮相,阿娜尔罕身体却尽量往后靠,出了一身的汗。
她想要问,张口话滚到舌尖又重新落回肚子里,“我有一事不明,请先生解惑。”
阿娜尔罕学着中原人有些生疏的拱手,甚至都用上了尊称,态度变得恭敬起来。
谢游说了这么多话嗓子有些干,喝了口茶润了润喉,闻言顿了顿,“且说无妨。”
阿娜尔罕疑惑道,“中原有句古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先生如此惊才绝艳,相信无论是在哪里都有官拜上卿之能,又为何独独藏身于这里”
“据我所知,顾家村不过是一群从西秦逃出来的奴隶军而已。”其实在第一次见面,阿娜尔罕就觉得谢游与顾家村的人格格不入,只是她没将顾家村当一回事,看出这人聪明却也仅此而已。
谢游沉默了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原本只是想来当个普通村民的。”
奈何老上司男主光环太强大,不知不觉地谢游就成了村里的二把手。
阿娜尔罕不懂,但她想可能这就是中原人的谦虚文化吧。
北胡那边既然想要彻底摁死谢游,自然不可能只做一个计划,北胡细作估计早早就潜伏在了西秦,一旦没有看到阿娜尔罕,很可能会再安排其他人去秦宫告发。
事不宜迟,阿娜尔罕只在顾家村带了一天,就带着重新洗牌的队伍出发。
数日后,一只胖鸽子飞落进顾家院子。
顾璟取出里面的信展开,随后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点燃,对谢游道,“阿娜尔罕觐见了秦王,不日将带着秦使前往南楚。”
谢游在心中算了算时间,“不出两月,联军伐胡之势成也。”
他偏头看向顾璟指尖,火光在他眸子里张扬着跳跃,火舌肆意吞没着纸条,一寸寸黑灰星星点点洒落在烛火上。
烧到最后,顾璟松开手指,那一点残片飘飘荡荡的带着火往下坠落,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战乱将起,生灵涂炭,何时才能结束呢”房间里想起一声极轻的叹息,谢游望着窗外的夜色,今晚天朗气清无云,天空繁星点点分外美丽。
谢游曾经说过,他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就挑起战争,事实也是如此,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性命,谢游不会为了自保这么做,可是顾家村有足足两万余人,都是有血有肉的生活在他眼前的人。
谢游是个和平派,要不然上辈子又怎么会当秦胡和平大使,让这两国相安无事多年。可谢游同样也明白,天下早晚是要一统的,六国间的伪和平迟早会被打破。
原本他是想徐徐图之,却被命运裹挟着只能选择提前挑动几个国家的关系。
按照他的计划,北胡亡了之后就该轮到南楚了,而争霸一旦开启,决出胜者之前就不会停止,天下统一之势会大大的提前。
战乱提早结束,意味着国家之间竞争激烈,军队伤亡会更大,有一些本该会活着的人或许会死亡,可同样的,提前迎来和平,会蝴蝶掉原本的许多剧情,能存活下来的平民百姓会更多。
谢游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不要想太多。”顾璟拍了拍整理好的床铺,平静地道,“睡一觉就好了。”
谢游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他上前伸出手,原本只是想拍拍他的肩膀,顾璟却自然的低下脑袋。
谢游顿了顿,手挪过去放在他头上摸了摸,看着少年乖巧的模样,恶作剧的心思起来。
他故意压低声音说了句,“好吧,我的皇帝陛下,晚安好梦。”
上辈子谢游在皇帝寝宫居住时总是会说这句话,多半是晚上熬夜加班被责令去睡觉的时候,话语里调侃的意思偏多。
顾璟每到这时又好气又好笑,就也拿私底下大臣的称呼调侃回去,“皇后也是。”
顾璟说完愣住,看着谢游侧躺好的背影,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
顾九平常没有事干的时候,一直是跟在谢先生身边学习的,同时也兼顾着护卫谢先生和给谢先生逗闷这两个重要使命。
他和谢先生同进同出的频率比春冬这个正牌侍从还要高嘞
“现在我才是谢先生的太监总管”顾九可骄傲了。
“”春冬很平静的退位让贤,“你想当就当吧,别客气。”
其实一开始春冬也在谢游身后跟进跟出的,只是谢游比起随侍来说,更需要一个助手,他看出春冬对顾家村的那些事物不感兴趣,尽管为了不掉队努力的去学习,却还是不擅长。
春冬当时的沮丧和自我怀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颓靡,连直男如顾八都察觉到异样,准备照葫芦画瓢去抓一窝兔子回来,结果兔子半路被一群路过的狐狸偷去吃了,顾八只好逮了一只草原狐狸回来。
自从无意间知道顾昭玉要兔子是把要把它入药之后,春冬就对兔子开始敬而远之,听说顾八抓了只狐狸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
古代的娱乐太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实在有些枯燥乏味,谢游有时候便会坐在院子里满天繁星下讲故事。
春冬听到封神榜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能化作妖妃,苏妲己的原型该多好看啊
在去看之前,他特意问一句,“狐狸你们是不吃的吧”
“不吃。”顾九摇了摇头,跟他科普道,“狐大仙是不能吃的,我阿姊有时候用到狐狸身上的东西入药,都要点根香拜一拜的。”
作为南方人的春冬完全没听过北方的民间传说,不过这不耽误他听明白意思。
春冬立刻高高兴兴的跑去看,然后有被丑到。
顾八抓来的是一只藏狐,眯眯眼,方块脸,完全和美狐狸搭不上边。
春冬感觉自己更难过了。
总而言之,谢游看出春冬跟在自己身边不适应,找他谈了一次话,之后春冬便主动申请调岗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将精力都放在了研究食物上。
顾九因为跟谢游走得最近,他发觉谢先生之前有些不开心,但最近心情又好了。
倒是他七哥,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特别不爱搭理人,自顾自的想着什么事,然后拧着眉头像是生气的样子。
顾九总觉得这情绪极端不稳定的样子,似乎在哪见过。
他看到了他阿姊遂恍然大悟。
当天晚上,顾九跟孟老板分享,“原来葵水是十七八岁会来的啊。”
孟三金不明所以,却也回应道,“十七八岁似乎晚了一些,多数是十三四岁左右。”
顾九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像是发现了自己不完整一般,“什么那为什么我没有”
他没想到孟三金露出了比他更震惊,乃至到惊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