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周泠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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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泠曾经失去过一部分记忆，至今没有找回。而现在，他记忆开始的地方是他躲在一个黑漆漆的柜子里面，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躲着，却记得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和无望。后来便是他被两个人黑衣人揪了出来，他们笑着说“终于，找到你了”，然后正式踏入地狱！
暗无天日的训练和杀戮，他注定只能成为见不得人的影子。他连幕后之人是谁都不知道，却将一生的希望寄托于那个人的怜悯心善。他看惯了太多和他一起训练的人，伤了一只手，却要被砍去一双手，伤了一条腿，然后被截去双腿，剜眼割舌，然后被扔出去自生自灭。周泠知道，他是不能主动寻死的，若是想要出去，就只有杀人。或者尽早被选出去做细作，那是接近光明最近的捷径，同样也是最危险的，细作比在暗狱里还要危险。
他杀了很多人，也扔了很多人，直到一个机会摆在了眼前。暗狱里的主管挑选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周泠，他们的任务是去暗杀一个人，不过他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和那个人一起出去，然后开始学习各自更多的东西，包括琴棋书画，兵法权谋。
十六岁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存在——杀陈王齐慕。走出住了两年的地方，也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周泠。
然而接触到了光明和自由，周泠已经生出来了叛逆的心思，或许那些心思本来就有，根深蒂固，只不过他一直不敢暴露。他想要做一个平凡人，而不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杀人，杀人，杀人，最终被人所杀。
他逃了，却没有逃得了。
“敢背叛主人，这就是你的命！”最后听见这个声音，周泠倒在血泊中再无意识。
“真美。”
那是一道丝毫没有渴望与欲望的声音，可听见这两个字，周泠还是不可抑止的颤了颤。上一次被救下后，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卖入了勾栏院，周泠觉得一定是救他太麻烦了，他的救命恩人一定是花了很多钱买药，然后又后悔救下他，才那么做的。两年来，梦魇成魔，周泠认真看向这一次救下自己的人，心想他也一定会后悔救自己的。毕竟这一次情况更为特殊，他救了自己还要得罪权贵。
“醒了？”床边的男子或许称为少年更合适，看着周泠毫无波动得问。
“你是谁？”周泠情不自禁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冒昧，只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少年太过平静了吧，毕竟如今的他被“**”那么久，足以勾起绝大多数的人的欲望才是。虽然周泠知道自己此时一定狼狈而又破败，一定很脏很恶心。
“月无殇。”男子回答却不看周泠，他手里拿着一株花，花很美，香味奢靡。这花配不上月无殇，周泠生出来想将花毁了的心思。
“多谢相救。”周泠低眉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想他可能疯了，他怎么能让救命恩人对自己失望呢。
“吴潇。你也可以叫我这个名字。”他说完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对周泠道：“我不是要救你，但是你比他幸运。吃下它。”
吴潇救周泠的确是意外，他的手下遇到危险，重伤被扔到了乱葬岗，他拿着精心培育数年的“魔花”去救人，见到的却是已经死去的手下和伤得更重本该死去却还活着的周泠。带回来周泠，命人安排手下的丧事，吴潇知道他和周泠的缘分定下来了。
“我本来应该——”周泠觉得难以启齿，他不该这么活着的。
“吃下它。”吴潇打断周泠，“魔花”的花期有限，三年一开花，花开却不过短短三日，三日一过，药效减半。
周泠不知道吴潇为什么让他吃，不过他还是选择吃下。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吴潇想要留下周泠，所以问个清楚比较好。周泠却因为这句话颤了颤，他没有发现自己可耻的身份吗？所以才没有嫌弃自己，可是如果他知道了，他还能那么目光平静看着自己吗？
“算了，你不想说便算了。”吴潇并不想提起周泠的伤心事。
“没有，我不想隐瞒你。我，我应该是被扔在那里的。”周泠陷入回忆之中。原本他是要去长公主府的，驸马在边疆已经半年多不曾回京，长公主暗中和不少男宠苟合。周泠在的楼里便有不少男伶是长公主养着的。其中花魁天初最得长公主欢喜。伺候一个女人要比男人简单而且少受罪的多，周泠倒是也羡慕过天初能得了那么久长公主的喜欢。正巧天初生了病，而长公主此次指名要天初伺候，最终楼里的妈妈决定让周泠代替天初。周泠凭着美貌在楼里占有一席之地，妈妈也是存了让周泠靠着这张脸让长公主宽恕宽恕。然而他刚刚被抬出门，便有官兵将花楼封锁，任何人不许出去，这件事周泠是不知道的。周泠坐在马车一路到达长公主府，然而驸马也正巧连夜回宫，战马先到，马车随后。驸马长年带兵脾气火爆，当即质问公主，公主自然是要打杀了他以证忠诚。然后便是十几个恶奴来打他，而周泠的内力在进入楼里的那一刻便被用毒药封锁了，根本反抗不了一丝一毫。疼痛一点一点下来，倒是比一刀了断了他还要磨人，周泠也不会料到自己寻求已久的解脱在这里。直到奄奄一息，驸马一剑刺在身上，周泠甚至有些感激，然后满足得闭上眼。他记得驸马说过一句扔到乱葬岗，所以他果然是被扔了，然后被救下了吧。
周泠感觉自己面对吴潇是自卑的，将这些事情也告诉吴潇，周泠已经不想去看吴潇的眼睛了，他害怕看到恶心厌恶，像看垃圾一样的目光。
“如果公子需要报答，我可以的。”周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这幅还算诱人的身子，他自卑地想。
将一切都平静得听进去，却被周泠这么一句话弄得不知道该什么表情。吴潇并不善于表达善念，语气甚至可以算是冰冷得对周泠道：“不死在我的面前就算是报答。”
“哦。”周泠应一声，想着他果然是被嫌弃了。
“你叫什么？”
“周泠。”他回答很快，眼睛亮起微微火苗。
“周泠，你在这里修养吧，我离开几天，会有人照顾你的。”吴潇说完便起身离开，没有看周泠一眼。
周泠在庄子里呆了半日，发现伤口竟然以诡异的速度愈合后，知道吴潇的身份绝对不一般，同时他也明白自己不能给吴潇添麻烦。他身上已经留下了楼里的烙印，是无论如何也拿不下来了。而且周泠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也开始恢复，坚定了离开的念头。也是给吴潇给自己留下一点点尊严。
他回去楼里，才发现已经被官兵包围了，这一次声势格外浩大，通过人群的空隙，他看见了不久前主张着他生死的长公主和驸马威远大将军正卑微得跪在地上，他们面前青年坐在椅子上眉如刀刻，目若九辰。皇上应该要比他大上几岁的，那么男子是谁呢？其实不难猜，陈王齐慕，这个国家权势第二的男子。
“我是这里的人，让我进去吧。”周泠说，目光却是盯着齐慕的，他终于见到了齐慕，只是齐慕会想到自己的存在害了那么多人，让周泠如此仇恨吗？
官兵们是吃惊的，这种时候竟然还有人不知刀死活往里面闯？周泠就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迈进对他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
“呵，竟然活着回来了。”齐慕看见周泠然后冷笑。
这句话有些奇怪，齐慕认识自己？周泠当时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想着可能是齐慕眼前的两个人说的，或者楼里的人说的。
“泠参加王爷。”周泠恭恭敬敬对齐慕行礼。
齐慕看着周泠，脸色忽冷，看向威远将军，“你运气倒是不错，既然他人没有死，你的罪就轻许多了，交出手里的兵权，吃二百军杖，从伙头军开始做起吧。”
传闻里面脾气火爆的威远将军此时差点喜极而泣，感恩戴德对着齐慕磕头，嘴里也一直嘟哝着，“谢陈王，谢陈王……”而跪在旁边的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也无能为力。她是齐慕的亲姑姑，然而她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女人。
“咳咳，姑姑，你可愿意和驸马和离，嫁给这楼里的天初公子？”齐慕笑着问，声色却是冷然。目光微抬，看向一边正被吊着的鞭打的天初，天初已经挨了几十鞭子，也是奄奄一息了。
“不！我不要，我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半晌无声之后，长公主疯狂得挣扎着，要起身时却被威远将军抱住了，“公主，不要激动，冷静下来。”患难将真情，威远将军可不希望公主因此丧命。
“跪好，姑姑这样的泼妇行为，对得起皇祖父的教诲吗？如果姑姑不愿意遵守皇家的礼仪，本王可以成全姑姑也削去皇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