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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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找妹夫,有她的标准,并不刻意端着女方的矜持。
颜向阳是她第一个开口向对方家长提出结亲的人,只是颜相婉拒了,她也只能收回前言。
不过颜相也并未说死,在最后对裴君道“我离世前不会给向阳定亲,两个孩子父母皆早逝,需得守孝三年,若裴将军期间依旧属意向阳,大可与向阳直接私下商定,相信裴将军定会料理好一切。”
裴君回家的路上想起她考量过的四个人,各有各的优点,姜四郎姜侪综合条件最优,但颜向阳最适合裴婵。
而且颜向阳要守孝,裴婵就还能在娘家多待三年,她能多自在三年。
这个想法,裴君暂时不能跟祖母说,回府后见到阿酒,便与她说了些。
阿酒对颜向阳的印象也颇好,十分赞同“虽说若那颜娘子真的成为燕王妃确实有些麻烦,可事关七娘一辈子的幸福,您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不过既然颜小郎君不会早早定下婚事,您大可再多瞧瞧,兴许还有更合适的呢。”
裴君颔首,转而问道“你晨间与我说,有事要告知我,是何事”
阿酒眼神一闪,沉寂下来,幽幽地叹道“将军,我是想与您说我的身世,您想要与阿酒结为义兄妹,我总不能教您不明不白的。”
但凡说到身世,总要有些过往。
裴君招呼她坐下,轻声道“阿酒,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身世,可既然已经过去,你大可不必揭开来,我只与你相交,不在意你的身世。”
阿酒笑起来,“我便是知道将军不会以我的身世衡量我,才更不愿意瞒着将军,将军是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
裴君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我不过是俗人一个,自然也会有私心,你们莫要架着我只能做圣人。”
阿酒闻言,神色一整,道“我只希望将军顺遂,万万不想将军束手束脚,若那般,宁愿将军做个恶人。”
“你倒好,不是白便是黑。”裴君笑得无奈,“且罢,不说此事,我总归不会坏到残害忠良百姓的地步。”
“阿酒相信将军。”
阿酒攥在一起的两只手松开,认真地看着裴君,道“将军,我不是阿爹的女儿,我是平阳柳氏嫡支的后人。”
说完,她的眼角眉梢具是轻松。
裴君惊讶,“柳氏嫡支不是说全都没了吗”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阿酒不像个寻常女子
阿酒眼中闪过痛楚,点头道“是,我重病一场,被扔到乱葬岗,阿爹为我收尸时发现我还活着,尽力救下的,他跟我说,柳家其他人受不住,全都没了”
“木军医和柳家也有关系”裴君心一跳,追问,“方便与我说说吗”
阿酒对她没有防备,点头,“阿爹以前是柳家的府医,跟我父亲交好,所以才会一直关注着柳家人的情况。”
木军医是知道裴君身份的,她那年战场上重伤昏迷,便是木军医救治的,所以他是第一个发现裴君身份的人。
然后木军医报给燕王,燕王秦珣又调阿酒来到她的身边。
燕王曾经说过,她在军中屡次带领士兵抗击突厥获胜,军心振奋,绝不容有失,严厉要求过木军医和阿酒封口。
这些年,她的身份隐瞒的很好,再没有其他人发现。
但她没想到,木军医竟然也不简单。
裴君相信阿酒,可对木军医,仍有疑虑,“你的身份是什么木军医是一人发现你的吗他可有说过柳家其他情况你确定柳家的人全都没了吗你们是如何入边军的”
她入伍时,木军医已经是边军的军医,据说已经做了很多年,当初燕王肯定会打听木军医和阿酒的情况,他都没查出问题。
若是阿酒不说,裴君也不会怀疑他们父女有任何异常
“阿酒,你们的身份,木军医又是如何掩藏的”
阿酒咬唇,“将军,您怀疑阿爹吗阿爹是个好人。”
裴君宽她的心,“你知道我的情况,若是不询问清楚,难免不放心。”
阿酒对木军医感情深厚,并不想裴君怀疑他,便答道“我在家中行九,是柳家三房之女,闺名柳云霜。”
“阿爹说他不是柳家仆人,御史台查明他的身份后就放了他,然后他便一直在柳府外徘徊,见有差役卷着席子抬出府,便跟上去救下我。”
“我当时病得人事不知,什么都不知道,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五天后。我追问过阿爹柳家其他人的情况,他告诉我”
阿酒哽咽了一声,“他告诉我,大伯二伯已经斩首,父亲在狱中急病去了,其余人皆已流放北境。”
裴君沉默地递了一方帕子给她。
阿酒接过帕子,边流泪边道“我的病缠绵数月才好,我不知阿爹想了什么办法为我改名字,之后就带着我一路赶至柳家族人流放之地。”
“那时我年幼,身体不好,抵达流放地时已经又过了一年,阿爹出去打听,我们这才知道”
阿酒难过地说不下去,闭紧眼睛流泪。
裴君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都不在了吗”
阿酒搂着她的腰,哭道“是,有的路上生病走得,有的女眷们是不堪受辱,自尽了,有的到了北境熬不住苦力去的”
裴君轻轻拍抚她的背,“阿酒,都过去了。”
阿酒抱紧她泣不成声,“将军,我的亲人都没有了,父亲母亲,姐姐,弟弟,都没了”
“你还有木军医,如今也有我。”裴君柔声道,“阿酒,我是真心想要做你的兄长照拂你的。”
阿酒头埋进她的怀里,许久之后才平复些许,“将军,谢谢您。”
裴君看她头发凌乱,模样狼狈,抬手为她整理。
阿酒不好意思地擦擦脸,吸着鼻子道“后来阿爹为了带我在北境生活,便当起大夫,赶巧边军需要军医,阿爹医术高明,我们就进了边军。”
裴君为她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她手中,看着她喝完,才问“阿酒,柳家的事,你记恨吗”
阿酒沉默地低下头,又一滴眼泪滴在襦裙上,“怨恨过的。”
“我小时候恨弹劾柳家的人,恨大伯他们作恶,也恨父亲害了我娘,害了我姐姐和弟弟,恨我我什么生在柳家。可是”
阿酒握紧茶杯,“我什么都做不了,阿爹也让我忘记柳家,只做一个叫阿酒的医女,可我没办法忘记。”
裴君只安静地握紧她的手,陪着她。
阿酒抬头冲她扯起嘴角,眼睛因为泪水的冲刷水润着。
“后来突厥打进北境,我和阿爹跟着大军退离,见到战争的残酷,亲自去为将士们治伤包扎,活着已经很不容易,身边都是绝望的情绪,我就没工夫想了。”
这时,阿酒嘴角的笑容大了些,看着裴君的眼神也带上敬慕。
“将军,您和燕王殿下出现后,我亲眼见着将士们眼里一点点有了光,等到知道您的身份,你不知道我有多震惊。”
“您竟然是女子,女子竟然可以做到这一切,每一日,我都更加尊敬您,看着您,看着那些战场上拼杀的将士们,我便不恨了。”
阿酒仰头专注地看着她,“因为将军,我知道前尘已不可追,但我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我的亲人在天有灵,他们会知道,我才是拥有百年前平阳柳氏遗风的后人,女子名声又何妨,罪臣之后又何妨,我这双手救治过无数人,我是堂堂正正活着的。”
裴君眼神温柔,“阿酒,我引你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