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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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侯论》一出，汉中的这些土鳖全都傻眼了。
这篇文章不但恢弘大气，文采斐然，其中涉猎涵盖的史学知识、儒学思想、非博学且融汇贯通之人所不能做，更绝的是，这文章之中还借古而献策。
其中所提到的“忍小忿而就大谋”、“养其全锋而待其敝”等策略，分明就是治国争霸的要义，而且细细思来，说这东西是谏给张卫的也可，说是谏给曹操的也一样是严丝合缝啊。
借经学，而言己志，这明显是今文学派的思想主张了，然而其狂傲之处，洒脱之处，让人听了之后都忍不住心神俱震，与平常看到的文章全然不同。
不客气的说，即使是张、王二人，一生所学习过的文章之中，勉强能与此文章比肩的，恐怕就只有贾谊的《过秦论》了。
呵呵，苏轼的东西拿到东汉来，委实是有点降维打击了。
毕竟不管是经学还是文章，终究是不断向前发展的，宋代作为经学发展的巅峰，哪怕是择其中一二中庸之作，拿到东汉来说基本也都是一流作品了。
而这其中更重要的还是其中思想的不同，相比于汉代大儒的皓首穷经，宋代儒学经义讲究的是六经注我，本质上其实是完全脱离了先贤桎梏，偶尔放几句过来给自己背背书罢了的东西，这份不羁与潇洒放在这个时代又怎么能让人不觉得眼前一亮呢？
张卫也觉得眼前一亮，果然啊，自己没看错人，这俩人是真会背。
事实上这东西张卫也是会背的，否则他也不可能直接给这俩货下命题作文啊，只不过他的这个身份和地位背这东西没用，而且由他来背，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把这样的装逼机会留给他们二人，也算是物尽其用。
其一，自然是为了压制在场的张、王两个世家子，这些世家子着实是太嚣张了一些，他也着实是烦他们，好好的一场自己作秀，其他人选秀的场合，愣是让他们变成了比背景，比身份，比人多的独角戏，无聊且烦得慌。
张卫并不喜欢他们，也并不想用他们，否则这些人入了官场难免给他掣肘，也挺难受的，他这么个****的政权也并不需要这些世族的支持。
但张卫也不敢直接得罪他们。
世族并不等于豪族，虽然在东汉世族豪强化豪强世族化是个大势所趋，二者也终将在未来的魏晋时期合流成一个叫做门阀的怪物，但至少此时此刻还是不同的，东汉人的整体政治正确是打击豪强有理，打击世族有罪。
比如曹操手下荀家就是比较典型的纯世族，家中人口并不多，也并没有很有钱，但掌握着尚书的解释权，门生故吏遍天下，并不输于汝南袁氏，但本身的根基很脆弱，碰上董卓这种疯子照样说砍你就砍你，你也没招。
李典他们家就是纯豪强，就是全家上下十几万口子人，光亲戚就能凑出几万李家军来，对上吕布的正规军也能打得你丢盔卸甲，但家中祖上没出过什么大官，没有家学传承，除了他们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外地人也不认识他们。
对汉中境内的豪族，张卫可以痛下杀手，不会有人说他残忍，反而从政治正确的角度说他有本事，是干吏，也不会有人为此跟他鸣不平。
就算这年头豪强和世族已经越来越模糊化了，但有些时候一个家族到底是豪强还是世族，如何分辨那也是很违心的事儿，你说你是世族，我非说你是豪强，弄死你也不是不行。
但如蜀郡张、太原王这种，这种名声太大太响亮的，那就真不能蛮来，否则得罪的就是整个世族群体，是整个儒学群体，是整个社会的中低层官吏了。
他虽然没有争霸天下的心，但是他将来投降曹魏之后还是想过好日子的，将来搞了九品中正制，若是有不敬世族的前科，是要被欺负的。
所以他只能迂回，让这李、楚二人，通过抄袭苏轼的经典内容，来打击这张、王二人的嚣张气焰。
这种事儿他不能亲自下场，亲自下场那叫以势压人，所以就只能是借刀杀人了么，今天这局面，这二人只要但凡还要点脸，苏轼的神作珠玉在前，他们俩也不敢再抛自己的瓦片了。
自己也就可以不让他们俩当官了。
就算是要当，也能杀杀他们的威风，让他们从基层给我干起，别给我整幺蛾子。
而第二个原因就跟简单了，无非是为了讨好曹操而已。
投降曹操，是他早就给自己定好的战略规划，曹操代表着朝廷么，然而你等着人家大军压境打上门来再投降，这多没有诚意？
按说他应该给曹操送礼品的，奈何他实在是太穷了，汉中的经济真的快要被过量的人口给压垮了，有一分钱张卫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统统用来购买粮食，实在是舍不得给曹操送什么东西。
那就给曹操送人呗。
这俩货，曹操肯定喜欢，俩人既然会背留侯传，那想来什么岳阳楼记、朋党论、醉翁亭记、范增论之类的肯定都是会的，曹操现在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啊！
曹操迎天子之后搞的所谓建安文学，本质上就是为了建设新时代的今文学说，毕竟任何渴望实权的枭雄朝廷都不可能任由家学泛滥的古文学说大行其道，这摆明了是藐视朝廷权威么。
但是实话实说，建安文学搞来搞去的成就也就那样，到头来也就是曹操他们父子三人撑门面，曹操本人倒是个文学大家，但他自己一个人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
这俩货，文学领域内的成就送到许都去，说是冠盖天下，恐怕也不算夸张之言了，让建安文学熏一熏宋初三先生，濂洛五先贤，以六经注我自己的气魄，说不定还真能熏出点什么东西来。
以曹操爱才的性格一定会喜欢他们喜欢得不得了，再说这仨人在私生活方面肯定也有共同语言。
这曹操看到他们俩喜欢，每次看到他们的时候，自然就会想起这俩货是自己举荐的，自己将两个如此大才都举荐给了朝廷，岂不正表示自己投降之心甚坚，跪舔之意甚恭么？
而以这两个货咸鱼一样的性子，跟了曹操，恐怕也帮曹操干不了几件正事儿，只能做纯粹的文学家，对历史，对自己，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去许都繁华之地装更大的逼，泡更多的有钱寡妇，这也符合他们的理想。
双赢！
然而此时，张卫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李普和楚翔两个人也在窃窃私语。
“看来，张卫确实是对咱们有真正的掌控之权的，你说，他突然让咱们去许都是为什么。”
“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张卫不是什么好人，咱们的那些个老乡之中，但凡是稍微跳脱一点的，都被他给砍了。”
“人家摆明了是要争天下的，咱们这些老乡他自然忌惮，若非是因此，咱们又怎么可能一直咸鱼泡妞呢？醉卧美人膝固然是一件美事，但如果可能的话，谁会不想醒掌天下权呢？”
“呵呵，霸道。”
“如此霸道的人，会好心让咱们去投曹操？就不怕咱们与他为敌？”
楚翔将手中委任状扬了一扬：“说明咱们被他捏的死死的。”
“那他想去许都是为了……卧底？”
“应该不止是为了卧底，如果是卧底的话倒是简单了，何必要跟咱们唱这一出双簧，作这一篇《留侯论》？建安文学，古文文学，今文文学，留侯……留侯……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张卫是另有深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