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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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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熙,是楚直登基后所换的年号。

这位皇叔在历经大难后,文武百官连续上书请继皇位,稳固江山,而东平民意亦是如此,可算是众望所归。

楚直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遣使前往南越,同时挥兵西川。

群臣跟百姓们都以为皇叔只是想得偿夙愿,统一河山而已,并不知道楚直幽深的双眸中还藏着的一点焦恨。

那日奉恩来报说西川长公主在濮水城殒身,楚直心情激荡,伤口几乎迸裂,情形十分危急。

容时晴当时也正被惊的魂不附体,但稍后她回味过来,也弄懂了一件事。

“主公不是要害小裳。”

楚直漠然不语,也不想问她因何知道。

容时晴望着他清隽的容颜,自从受伤、乃至登基,皇叔依旧是原先的皇叔,深沉内敛,叫人摸不透心思,但辛姬跟奉恩这些身边人却隐约觉着,皇叔已经不是昨日之他了。

他的眼睛里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东西,像是秋夜的月光中掺着凛冽的刀锋,像是夕照的湖波中燃着火焰。

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容时晴先前之所以贸然动手刺杀,因为她知道楚直登基后,西川很快就会沦为掌中物。

她只是在完成自己早该做的事。

“当初我进王府,确实是想刺杀主公,”如今已经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辛姬的眼中也波澜不惊,语气平静的“只是”

只是越靠近楚直,越知道他的为人,便情不自禁地想要多了解他,越是了解,越是情难自已。

起初容时晴还拿时机不到做借口,久而久之,她已经无法动手。

直到她必须在西川跟楚直之间作出选择。

但从那日奉恩禀告说西川安国公主战死,楚直的反应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不管楚直拿西川如何,对他而言,他绝不会伤害辛野裳。

楚直开了口“你想刺杀孤为何。”

容时晴抬眸“兴许主公觉着我是为了西川,但实际上,我只是想证明,我也可以。”

“哦”

辛姬道“就像是小裳一样,我也会为西川、为兄长做一些事。我当时心想,如果除去了主公,东平群龙无首,此功绩自然无物可比。不料,我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楚直没问她为何没有下手,也许他心知肚明,只是懒得理会。

他只淡淡道“你选错了路。”

就算取了一个“辛”字,她毕竟做不成辛野裳。

容时晴该去当安国公主,就如同辛野裳当不成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一样,容时晴也走不成辛野裳的路。

她的性情不坏,本不该落入这种境地,但造化弄人。

容时晴仿佛了然地一笑,又问道“主公,我有一个疑问。”

楚直没应声。

容时晴垂首“望主公念在我跟随一场,为我释疑。”

楚直垂眸“你想问的是,孤为何不想伤害她。”

容时晴道“我猜过主公是为惜才,但只这一个原因,绝不足以解释主公在听闻小裳出事后的反应。”

楚直呵地笑了声“纵然告诉你,你也绝不会相信。”

容时晴道“也许,我会信呢。”

楚直扬了扬眉。

“有一件事,藏在我心底多年,今日终于可以说出来,”容时晴缓缓道“当初我跟小裳分别前夕,她央求我帮她画一幅画。”

楚直略略屏息。

容时晴道“而那幅画,是她梦中见到的一个人,可惜当时有刺客出没,故而只花了那人的眉目。”

她的脸上浮现出朦胧的笑意,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微笑“我当时并不知那人是谁,直到后来我打定主意要刺杀主公,费尽心思进了王府才发现”

容时晴的眼中多了几分感伤,泪光盈盈,她看着楚直“那人正是主公。”

楚直正也看向她,四目相对,容时晴并没看到皇叔面上有任何震惊,反而他的眼睛里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莫名浓重哀伤,而这种情绪,她先前从未在楚直身上看到过。

容时晴有一刻的窒息,然后她道“主公、早知道此事”

这怎么可能,这种绝密之事,辛野裳绝不会跟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说,就算是告诉,恐怕也不过是容均天、辛重光等至亲之人,而这些人也都不是口快心疏的,此等匪夷所思的小女孩儿的秘事,又怎会轻易地从西川传到东平皇叔的耳中

楚直没有回答,因为觉着不必要。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与其在这里多言,他更在意的是西川几时会拢入掌中。

在楚直离开之前,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容时晴道“主公该知道小裳喜欢的是我兄长,若非她被身份所锢,恐怕早已经是西川的王后”

容时晴才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但还是身不由己地说完了。

可不管她为何提起这个,这话却十分有效,因为楚直站住了。

容时晴有些艰窘地立在原地,直到楚直回头“你若至今还以为她想嫁给容均天,那你就大错特错,也枉费她那么敬爱于你。至于容均天,他明知裳儿心之所向,却还是做出那些龌龊事,若不是他,她未必会到今日的地步朕能告诉你的是,拿下西川后,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容均天千刀万剐”

“主公”容时晴过于惊诧,失声。

楚直也讶异于自己的情绪失控,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他重新漠然近乎冷酷地说道“不用再试图寻死,至少会让你亲眼看见容均天的末路。”

在先前得知辛野裳身故后,容时晴曾试过自戕。

小七爷为她而亡,现在连她最为之牵挂的辛野裳也不在了,她已是万念俱灰。

幸而奉恩的人发现的及时,这才抢救回来。

稍后,顾雎换了一身太医的行头,见楚直回殿,忙上前给诊脉,颇有几分曲意逢迎之态。

嘘寒问暖之后,顾神医道“恭喜皇上,皇上的脉象日渐平和稳固,只要再好生调养,自然无大碍。”

楚直有些散淡地“先前请先生去思谋之事可有了结论。”

顾雎勉强一笑“这皇上,请恕我直言,先前皇上被离魂症所苦,才叫老朽帮忙调制,如今已经数月不曾发作此症,岂不正是皇上之福,上天垂见为何还要命老朽去查找能离魂之法呢”

楚直抬眸“听你这样说,是没找到好法子了那到底为何突然就痊愈了,你可知道么”

他虽然看似“和颜悦色”,但以顾雎对此人的了解,已经嗅到他平和的语气下藏着的蓄势待发的怒火。

“这”顾雎几乎要抓耳挠腮,只好如实禀告“从上回皇上重伤后,便一直不曾离魂,老朽觉着,是不是假如身体受到重创,就会、会导致此消彼长,魂魄不能相离”

楚直道“朕先前也不是没伤过,此话乃是搪塞。”

顾雎见他竟不吃这套,只好抛出杀手锏“其实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楚直只横了他一眼,顾神医便赶忙坦白“倘若症结不是出在皇上这边儿,那恐怕便是出在那一边了。”

楚直眉峰微动“详细说来。”

顾雎大胆道“皇上还记得上回我说过,先前容世子、就是如今的西川国主命人去寻南越擅长巫蛊者么老朽大胆揣测,万一是他找到了相应之人、治好了郡主的病症呢”

楚直一想到这个可能,自觉着的心里好似藏着一只野猫,伸出锋利的爪子一阵乱挠,鲜血淋漓,痛不可挡。

“南越”楚直喃喃。

见他这次并未呵斥,顾雎道“是,对于此中玄虚症候,南越巫者恐怕更有针对的法子。”

楚直眯了眯眼睛,又直直地看向顾雎“先生该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你既然能跟容均天举荐人才,自然不会厚彼薄此。”

“是是不敢,,”顾雎苦笑“老朽自然会把自己所知道的擅长巫蛊之术的人尽数告知。”

楚直召了奉恩进内,命他记下名单,派人尽快前往南越传人。

如今东平招安了南越,想必南越女王见了诏命自然会尽快应允把人送来。

等顾雎奉恩等都退下后,楚直看了几份折子,胸口箭伤处隐隐作痛。

从上次受伤,这两个月来,他没有跟辛野裳又半点联系,除了那个令他魂不附体的噩耗。

楚直迫不及待地想“离魂”,想要到辛野裳身边去,看看她还不好。

就算知道此时身故的辛野裳,并非自己离魂时候的她,而是五年后的,楚直却还是不能安心。

他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就算料不到做了后到底会不会有用处。

可偏偏他再也无法得偿所愿,这让楚直有深深的恐惧,倘若从此再也见不着那丫头,倘若自己跟她最后的交际,只是那个噩耗呢

他本来是个无心无情的人,但当这个念头从心里浮现的时候,鼻子就会酸楚的好像害了绝症,眼睛也总会不合时宜地湿润。

他时时刻刻地想再见到她,在他病榻缠绵精神恍惚的时候,他甚至把自己伤痛之中的幻觉当作了离魂之后的“真实”。

就算是在他最为煊赫的登基大典,他望着面前拜伏的文武百官,看着眼前广阔豁朗的殿阁,望着秋风中飘扬的旗帜,他心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你还好不好啊,丫头。”

在得知容时晴自杀的消息后,楚直本来没打算理会,容时晴的死活跟他没有关系,其实早在为了小七爷审问她的时候,他的眼中,这位真正的西川公主已经是个死人。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叫人保住了容时晴的命。

也许,是因为容时晴是这世上,他跟辛野裳认识的唯一羁绊。

“早知道,不该那么容易地就让宋昭死。”偶尔,楚直心里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入冬之际,西川传来捷报。

先前宋炆杀死安国公主后,占据濮水。

本来楚直以为,容均天会即刻发兵攻打濮水,那时候东平的兵马前后夹击,宋炆腹背受敌,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撑不住。

只是楚直仍是低估了容均天的“雅量”。

事发之后,宋炆即刻上书说,是濮水的乱兵误伤了公主,他已经将首恶拿下。

就算是街头巷尾的三岁小儿,都直到这“人屠”在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他害死了安国公主

偏偏容均天竟“轻易”相信了这说法。

容均天还特意派了特使慰问宋炆,言明此事跟他无关,叫宋炆放心坚守濮水。

此令一出,西川大概有一大半的人,在骂国主糊涂癫狂怎会如此居然对着一个害死亲妹妹的敌国叛将如此宽恩。

但只有楚直明白,容均天这样做才是最聪明理智的。

现在若针对宋炆,除了能给安国公主报仇外,对于西川却并无好处,东平虎视眈眈,濮水必失,甚至会连累西川内境。

若是能够安抚宋炆,宋炆依旧能跟东平军马周旋。

小不忍则乱大谋,至于此后是兔死狗烹还是小人得志,只有绝顶清醒的容均天自己心里清楚会如何。

而楚直虽然知道容均天的心意,但他心里,却是满涨的愤怒堆积,如同滚烫火红的铁焰在涌动。

前所未有的,楚直希望尽快杀了宋炆,拿下容均天,他倒不是着急想为辛野裳报仇,而只是要痛快地做点什么。

好似不做点事情,他便会闷疯了一样。

就像是命人去南越寻找巫者,他必须得在这看似无法破局宛如死水的境地里劈出一点希望。

就在东平的兵马跟宋炆交战之时,派去南越的使者返回了东都,同时随行的还有几位南越数一数二的大巫。

楚直丢下手上政务,即刻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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