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捡骨头是个良心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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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书接上回。
隔天,穿戴整齐的老高去了衙门上班,你别说,这人是衣服,马是鞍,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老高高见春!这捕快衣服一穿,帽子一戴,耳朵这侧,帽子上还插着一根标志三年的孔雀翎,短短的,很是惹眼,衣服衬着被动多年锻炼的肌肉,加之浓密的胡须眉毛头发,活脱脱一个混迹这条大街多年的捕头模样,这一路走来,人们纷纷躲避,有大胆的,还自来熟的跟他打招呼。
“捕头,咱大姨身体还好?”一个古稀老人亲切的问着老高的母亲。
“走十年了。”老高猛地被人一问,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娘,如果她能看到自己今天……。
“啊!?一晃这么些年了?大姨她走的太早了。”古稀老人颤巍巍拄着拐杖摇头,一脸关切的看着老高。
旁边支着耳朵,手里忙着活计的人们立刻抬头,每人一副凝重悲切的眼神看着老高,好像他们彼此都认识了上下几辈人一样。
看着大家的眼神,活了半辈子的老高哪里不明白其中道理。
一开始老高高见春还不习惯,后来想想,谁认识谁?我高见春现在就是一个捕头!
衙门内,老高站在众人之后,有仙长的面儿,所有的活自然都是走形式,一向劳苦习惯了的高见春有点不适应,这一闲下来,心里时不时的会想起庄子敬这孩子,心里惦记着他是不是又犯傻了。
秋后的还算温暖的阳光下,南城墙内,紧挨着流民所的一个大院子里。
庄子敬傻傻的站在一个大土包前。
刚才有一个老人引着他来到这里,告诉他,他的活儿,就是把这土包里的白骨挖出来,整理好,放在一个大筐里就好,当然,如果整理不好,也没关系,你挖出来也行,实在挖不出来,当玩泥儿了,就随你的便吧,反复交代,老人再看看呆呆的庄子敬,就走了。
引路的老人早就被衙门里做饭食的老齐头安排明白,知道这是仙长点名的人,老齐头一脸慈悲,悄悄告诉他庄子敬脱裤的事情,最后,眼冒金光的说了一番,冒犯这两人的张大捕头,被仙长用重手法,连踢带踹,狠狠的打了一顿,老胳膊老腿连比划带说,口沫横飞,如此如此,那般那般。
以前人前嚣张的张大捕头张大爷,现在医馆里吊着命呢。
临走,叮嘱他,千万别外传,这是衙门里的秘密。
引路的老头明白,他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眼前这个傻子。
老人心里一阵悲苦,老人也有一个儿子,先装痴傻,再被他打点上下,安排在出南城门外二十里的义庄里,毕竟每个人都要吃口饭,每个人父母都惦记你能不能吃上这口饭。
南城门外二十里,义庄院子常年敞开,大门旁边的小屋子里,人群中央,正龙精虎猛掷骰子的男人此时知道自己老爹的想法,他多少应该有点汗颜,毕竟这眼前,连输三局,实在难受。
“听说了吗?来了个新傻子!”
“什么傻子,怕不是又是装的吧,你们那个不是傻子?天灵灵地灵灵,来!豹子!”管成虎看着眼前的碗,吹了一口气,迅猛的掷出骰子。
碗里的骰子滴溜溜的转着,众人不语,全神贯注的看着。
“三三三,豹子!!!给钱给钱!”管二虎精神振奋的看着眼前众人,大声的喊着!
这次终于大杀四方!
管二虎身边一个小弟模样的人,快速的收钱,收到一个中等身材四十多岁的落魄男人面前,他看了看管二虎,因为男人面前空空如也。
“给钱!”管二虎看着囊中羞涩的一个男人喊道。
“再……再来一次,下次一起算。”
“你十一个月的月银都提前输给我了,这次要是在不给钱,再输我一两,凑满一年,正好!你媳妇今晚得跟我走……。”管二虎皱眉,眼凶嘴恶的看着已经输得一干二净的人喊道。
“那!再来!”口气有点弱,显然被说的人有点怕管二虎。
“快快快,买定离手!”管二虎大声喊道。
……
太阳划过城墙,这已经站了很久的庄子敬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影子渐渐的缩短。
庄子敬耳畔一直交替的响着老高的嘱咐,他努力的摇了摇头,回到现实。
“我这是挖坟?还是考古?对!以后要说考古,考古!”
看着眼前的土堆,土堆几丈远的坡上,有一根惨白的人肋骨支出来,庄子敬无奈的闭上眼。
想着昨天吃的香香的饺子,想起昨天泡澡时候,想着今早老高嘱咐他的话。
“孩子,你要好好的做工,一月二两银子,多少人想都不敢想。”
“孩子,头发留起来,别跟犯人一样。”
“孩子,晚上回流民所小木屋,记得念叨几句,毕竟跟死人打交道。”
“孩子,男人都难,活儿没有好坏,只分水平!坚持下来……”
“孩子……如果想起自己是哪里人了,告诉高叔……”
“孩子……”
高叔絮絮叨叨的声音如蝇在耳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弄不清二两银子有多值钱,但他知道,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现在唯一对他好的高叔,他的话必须听。
想到这里,站的腿都麻掉的庄子敬,蹲下,拿出筐篓里的小锄头,一点点的挖起来,没挖几下,手里的小锄头就传来一颤,很显然,不是石头,就是骨头。
庄子敬手脚颤抖,半晌下定决心,拨开泥土,这一拨开,吓得自己快要昏过去。
一个张开嘴巴的骷髅头连泥给他刨了出来,泥土塞满两只眼眶和嘴里,黑黑的似乎在盯着他。
“喔!~~~”
庄子敬被吓出鸡叫,心砰砰的乱跳,紧张的喊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突然,乱葬岗土丘一颤,土里土外的方圆三丈内,所有的白骨都随着庄子敬的心跳微微的颤动起来,幅度微不可闻,但多少都有些震颤传到地面。
只是此时的庄子敬被吓得坐在地上,分不清这下是自己坐下震动了地面,还是地面震动了他。
心情平复了一番,庄子敬一顿心理建设,闭眼屏气,哆哆嗦嗦把这头骨捡起来,郑重其事,稳稳的摆在一旁。
……
随着土堆里的骨头一震,万丈高空的一个矮小身影猛地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地上的庄子敬,与星空合为一体的影子伸出手来,掐指一算,发现以他的能耐,竟然算不出来这个青年的一二三四,影子再次不可思议的隔着万丈高空,死死盯着地表渺小的人类。
忽然,影子仿佛感觉到什么,一闪就此消失在混沌虚空之下。
下一秒一个身穿道袍模样的影子浮现在刚才的地方。无尽的神识从影子上发出,如同实质般碾压周围虚空,压得空间阵阵扭曲,神识一遍一遍扫着,一次狠过一次。
“老魔,你要推演天机,也要先问问我!”
……
“这是一个梦,醒来,就好了。”坐在地上,闭着眼的庄子敬不断的给自己打气。
他渐渐的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这些天,日升日落,天气渐渐一天天的变凉,小木屋里,粗瓷大碗,萝卜白菜,隔七八天的一顿细粮米饭就跟过年一样,习惯了老高每天,天刚亮就把他弄醒,习惯了大街上的叫卖声,习惯了这粗布衣服下瘦弱的身体,习惯了胸口的大伤疤。
他习惯了从小无依无靠的这份生活。
他无牵无挂的庄子敬在哪儿?还不是活着呢?
庄子敬自己开导自己,这一开导,他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下来,他想到了自己这些天在流民所住的小木屋,不由得再哆嗦一次,刚才那份冷静的洒脱荡然无存,英俊的脸色一副囧囧的样子。
因为他此时站的乱葬岗,仅仅隔了一道木栅栏,就是他们的小木屋,他回想这些日子,走出小木屋,隔着栅栏,就能看到土堆……他一直以为是待建的工地。
流民所,乱葬岗。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双手机械的挖着,不一会,一节脊椎骨被他挖出来了。
这次没有叫出声来,但心还是一阵乱跳。
周边的白骨也跟着微微的震颤了一下。
半天过去,庄子敬挖出一副几乎完整的尸身骨头。
庄子敬站起,舒展下身背,一边看着眼前的白骨,一边看着栅栏后的小木屋。
深呼吸,他从背篓里拿出猪鬃小刷子,一点点的刷掉白骨上的泥土。
刷干净一个,规矩的摆放一个。
随着时间过去,庄子敬渐渐也适应了这份工作,习惯了这股味道,就是这粗布裤子里没有内裤,蹲久了,有点磨要害。
到了中午,一副整洁的人骨,被他摆放在地上,其它多余的骨头都放在另外一边,庄子敬双手合十,两眼紧闭,念念有词。
“诸位!谁是谁的骨头都不重要了,一会我把你们装入这个筐,送到什么义庄!我也不知道义庄什么意思,应该是你们的好归宿,哦,是那个老头告诉我的,我初来乍到,你们多多招待。”
随着他胡言乱语的念念有词,这副白骨微微震颤,仿佛要自己组合一番。
庄子敬念完,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白骨,按从头到脚装入一个大筐内。
咕咕~~~庄子敬的肚子叫又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摇摇头,无奈的背起大筐的两个肩带。
该吃饭了!庄子敬拍拍手上的泥土。
忽然他站立不动,把筐放在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庄子敬,庄子敬你想太多了,没人会偷人骨头的啊。”
忽然,他鼻子闻到一股陈年的腐臭,从手上,身上传来。
“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