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紫禁之巅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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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停住了脚步。原本他踏花而来, 谁看了都得觉得,这可实在是一幕仙气飘飘的场面。尤其是空中依然还在落下的花雨,更是让这一幕充满了一种虽然与剑客有些违和, 与他叶孤城却并没有什么违和之处的飘然浪漫。可现在多了这个快板应和, 好像突然就不对劲了起来。也何止是叶孤城, 就连与李燕北同在春华楼之中的陆小凤, 都忍不住要朝着这敲打快板的人的方向看去。到底是谁这么天才,突然来了这么个伴奏?快板发展到明朝,已经有沿街乞讨的人用这东西表演。但即便他们给自己认了个用快板的祖宗,正是昔日的洪武皇帝,却大概并没有在京城里也能到处表演的意思。陆小凤并非没有见过这东西, 但这东西该不该在春华楼前出现,他还是知道的……他更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在街头敲打快板,给叶孤城的出场增加了一个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的背景音乐的家伙——那不是司空摘星又是谁!陆小凤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认出司空摘星来。现在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了,非要在叶孤城出现的时候用这样的法子得罪他。更让陆小凤觉得司空摘星的作死水平更上一层楼的是, 他赫然看到,正在叶孤城转向了司空摘星的时候, 这家伙忽然有了开口的准备。司空摘星这张嘴的气人程度, 陆小凤是亲自领教过不少次的, 无论是嘴皮子的利索程度还是损人水平都堪称一流。要是再加上了一个快板, 陆小凤简直要怀疑他会不会能成功登顶叶孤城心中的当杀名单。当然在这位白云城主这里到底有没有这种东西另说。司空摘星,真有你的!在这快板声的伴奏下,就连身在此地的唐门公子唐天容, 都收起了自己摸向腰侧的豹皮暗器囊的手。方才看到叶孤城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叶孤城平安无事现身, 也就代表唐门暗器无解的说法被攻破。为保住唐门暗器的名声, 他本该是得出手的, 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大约不会是叶孤城的对手。现在有人先来了一出顶风作案, 唐天容自己还能省事了。反正有人问起来他就说自己没反应过来好了。唐天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并觉得非常合理。此地的主角也确实不是他。叶孤城已经冷冷地看向了司空摘星的方向。在这张威严与谪仙气度并具的面容上,出现怒火的时候也要显得比之常人慑人得多。被这样的目光盯上,饶是司空摘星做好了准备也不由觉得后背一凉。先前绣花大盗一案,司空摘星是从陆小凤那里听到过叶孤城出现在平南王府中的消息的。更知道以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不过是勉强接住叶孤城的一剑罢了。他司空摘星跑是跑得过,接剑还是不用想了。几乎在察觉到叶孤城有出手意图
的前一刻,他就已经飞快地中断了快板,又将这东西朝着叶孤城抛了出去。在众人的视线中,貌不惊人的乞丐装青年脚底抹油,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按照戚寻要求的那样来了句,“叶城主下次出场可以再带点乐器,快板的入门门槛低正合适。”他脚下的步子飞快,几乎出现了一道残影。只是他还没跑两步便感觉到头顶一阵冷风,那正是叶孤城看到他急掠到街对面春华楼,想借着人多遮挡飞檐走壁脱身的时候,发出了一道悍然朝着司空摘星的方向劈出的剑气。叶孤城面沉如水。他往春华楼走的这一趟本就是为了混淆视线。传闻之中他受伤在了唐天仪的手下,这当然不属实。但他是抱着目的来到京城的,此刻要的是让所有人看到,他在明面上依然可以用出天外飞仙,却在暗中掩饰自己的伤势。尤其是要让陆小凤这种聪明人猜到他确实是中了阴招。只不过为了确保这场论剑能够如期举行,绝不愿错过那个对手,所以他决定勉强自己,强撑着伤势,做出了一个他依然身体康健的假象。他也更要察觉到他身体有恙的人联想到,这些一路铺来的鲜花,都为的是掩盖他身上毒砂伤势发作的恶臭。如此一来也就自然不会有人想到,他还能在此时有本事灭口一些知情人士。所以他来此当然是要出剑的。那么这一剑天外飞仙,他到底是在说出了唐门的暗器一文不名的情况下,挑衅唐天容出手后出招,还是对着这个不知道为何会以快板来打节奏,堪称一句胆大包天的家伙,对叶孤城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谁都看到了这一道炫目又惊人的剑光,比之这位忽然闯入人群又凌空而上的乞丐所施展的轻功,速度还要快得多。但戚寻按照西门吹雪的实力估计,觉得司空摘星能躲得掉这一招,也显然并不是一句瞎话。对危险的本能预测,让司空摘星在这一剑袭来的时候下意识地选择凌空身形一顿,就仿佛是在空中按了个急刹车一般,甚至还轻盈地回落了一点距离。此举让原本算准了他的行动轨迹而出剑的叶孤城,出手的这一剑赫然打了个空。但在此时并不会有人说叶孤城的本事不够。在场的武林高手不在少数,只要长了眼睛就不会看不出来,这个打快板的青年虽看起来容貌平平,却实在有一手让人觉得足以独步天下的轻功。也正在那打空的一剑将春华楼的外侧木板打出了个窟窿,木屑横飞之时,叶孤城已经出手了第二剑。而这一剑比之上一剑还要强横得多!即便是以陆小凤的眼光,他也不觉得叶孤城的这一剑会再度失手。那好像是迅疾到直来直往的一剑,又好像是让人无从估量其出手何往,有若雷光电掣的一击。哪怕是司空摘星这样的轻功,大约也不能逃得过这绚烂至极的一剑。但在叶孤城剑出之前,折身而下
了一点距离的司空摘星,巧之又巧地跟站在二楼窗口的戚寻来了个对视。他一向是很不让自己逞强的。现在他激怒叶孤城的目的已经达到,又自觉自己可能逃不出叶城主的剑势,戚寻还如约出现在了春华楼的二楼,那么现在岂不就是应该是她出手拦住叶孤城的时候了?有人当挡箭牌自然是好事。厚脸皮的司空摘星想都不想就跳进了窗口。当叶孤城发觉即将击中的并不是司空摘星,而是另一个人的时候,已然没有了收招的可能。可在他的剑光之前,一道长绫忽然横空击出。比起天外飞仙的绚烂,这道明明在日光之下出现的剑气,却仿佛是被吞噬掉了所有的光彩,更是在扫出之时,充斥着一种让人觉得幽暗奇诡的光。更让人称奇的是,这一明一暗的两道剑光对峙,赫然是不分胜负的状态。甚至因为其中一方用的并不是剑,而让人觉得这一方其实才是更占据优势的一方。也或许还有个理由是,戚寻是在司空摘星跳入了雅间的窗口后,在仓促之间才出的招,却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出剑的准备。剑气相撞的震荡,将原本铺落了一地的鲜花都给狂卷而起,朝着四方吹散了出去。连带着这酒楼门前萦绕停滞的花香都仿佛在此时彻底化为了乌有,只剩下了这两位剑客的出招。直到月白色的长绫上让人觉得蛰伏到极致的暗剑之气,在彻底吞噬掉了那一剑天外飞仙后又收了回去,这些人才从如此惊艳的对招中缓过神来。他们也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接下叶孤城这天外飞仙一剑的,正是近来在京城里声名鹊起的白发姑娘。知道她将红鞋子组织的公孙兰击败,送入到京城大牢之中,和真正见到她出剑与叶孤城打了个平手,完全不是一回事。发色冰白,就连面容中也透着一股冷清意味的少女站在窗边,白衣墨发珠玉檀木冠的青年站在街上,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遥遥对视。即便此刻周遭已经不剩下了任何的花瓣和花香,但双方对峙之间的凌厉气场,还是让人觉得这春华楼的气氛依然与平日有别。“好剑法。”叶孤城忽然出声打破了这个平静。他虽然是今日才入的京城,但这紫禁之巅决战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又怎么可能对决战中多出了一个对手一无所知。在他看到戚寻的时候,也看到了她身边的孙青霞,以及他身后那把剑。于是他问了个在此刻集聚在春华楼内外的人都想问出的问题:“紫禁之巅,为何不是你比剑?”既然她有此等剑术,在叶孤城看来也该当是当世最顶尖的剑客之一了。若是为求剑道的突破而想要与合适的对手殊死一战,也并非不合常理。起码叶孤城就并不会小看一个这样的剑客。但他目光中所见,这蓝衣姑娘一边坦然地迎接着他疑惑的目光,一边将手中收回的长绫在手腕上
绕行,只拽着个端头在指尖,像是随时可以再一次出手的样子。她给出的回答却是,“若是我参与了进来,自己下注押自己获胜大概并不那么合适吧?”“……”这话说的不仅嚣张,还很让人觉得窝火。起码叶孤城听来,便像是这紫禁之巅的对决在她这里也不过是一种赚钱的手段而已。他本想当即拂袖而去,却又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未免失了他这白云城主的风仪气度。“那么我就静候这位孙公子的剑术了。”他一边说一边将剑收回了剑鞘。可正在他转身的时候他又听到戚寻开了口,“白云城城主打碎了别人酒楼的外面,难道就不需要赔偿吗?”叶孤城的脚步又是一顿。他现在有点怀疑方才那个快板其实也是出自戚寻的安排了。但细想之下又觉得她并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只是为了展现她这个下注的人也有跟他对招的本事。他便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仆从将银两送到春华楼的掌柜手里,这才带着人离开。掌柜很想嘀咕两句,这年头的江湖人士是不是有点过分讲礼貌了。其实在将春华楼当做这场赌斗盘口设立地点的时候,他这个当掌柜的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家酒楼很有可能会被人从顶到底都拆卸个干净了。他要的是这个举办重大活动的名声。何况更让他不免觉得惊喜的是,在盘口正式开设起来之前,李燕北和杜桐轩这两个老对头都已经各自给了他一笔钱,用来支付酒楼倘若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之后的重建。也因为这个,掌柜甚至都想好了,等到紫禁之巅的决战结果出来,他就做个好人,让那些个输得倾家荡产的拆他的酒楼玩。反正以他得到的钱来看,重新将酒楼盖起来简直就是绰绰有余。结果前有戚寻开设了第三个选项,在墙上搞破坏后给了他一笔修缮的银两,后有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在外墙上打了个窟窿又给了一笔钱,掌柜都觉得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了。既然两笔赔偿都跟戚寻有关,他干脆很上道地决定给二楼的雅间多送两道菜,也顺便近距离地看一看这位能跟白云城主抬杠的剑客。总的来说他还是不亏!“天外飞仙果然名不虚传,也不知道这位姑娘用的又该叫什么?”楼下的街上有人说道。他们眼看着叶孤城让人给完了银子很快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而他落脚的地方自然不会是春华楼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这个出现在京城里没有一点征兆的男人,消失之后也让试图跟上去的人很快跟丢了人。这些人本打算随即散去,却忽然看到了那扇二层雅间的窗户准备合上之时,这蓝衣姑娘猛地侧过了头去。在那张从正脸转为呈现在众人视线中的侧脸上,本就看起来不太丰盈的血色更淡了一点。她又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翻覆的内劲冲撞将一般,转头咳嗽了几声。只是下一刻这窗
扇就被人合上了,完全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上来找司空摘星的陆小凤和上来送小菜的掌柜在雅间的门外撞了个正着,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了屋内的咳嗽声停下,而后孙青霞打开了房门,同意他们两人进去。戚寻此刻面上的模样已经和方才没什么区别了。但陆小凤是何等敏锐的嗅觉,又不像是楚留香一样有什么鼻子上的问题,怎么会闻不出来在这雅间内滞留着一种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司空摘星和孙青霞两人看向戚寻暗藏了几分担忧的神情更是证明了他的这个判断——她受伤了。这其实不奇怪。叶孤城并没有伤在唐天仪的毒砂之下,甚至还能弄出这样的排场来,更能用出这样的一剑,可见还是身体康健的状态。以这位经营剑道三十年的水准,戚寻再如何来历神秘甚至剑道天赋绝高,大概也其实并不是叶孤城的对手,方才硬生生接下来那一剑,想必是花费了她的全身气力,甚至还对她本身造成了什么伤势。陆小凤是这么想的,上来亲自送菜示好的春华楼掌柜也是这么想的。戚寻虽然给的钱不少,还替他从白云城城主这里敲诈来了一笔维修费用,但到底还是李燕北和杜桐轩两个大财主给得更多一些,等到他出了雅间,便迎来了这两位的打探。他虽然说的隐晦,也只是说了自己看到闻到的情况,但这个受伤的消息还是被自动翻译出来,落入了这两人的耳中。杜桐轩原本就因为叶孤城没受伤而得意,现在在李燕北看来,他更是一派让人心烦的趾高气扬。叶孤城的实力越强,杜桐轩的胜算也就越大。可他又哪里知道,一等那春华楼的掌柜走出去,戚寻的样子分明还是跟叶孤城对上之前的模样。“姑娘,你……”陆小凤傻眼了。“我碰个瓷。”戚寻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了一条帕子,在上面残存的血痕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她又擦了擦唇边还残存的一点微不可见的痕迹,这才将帕子彻底在手中震碎成了齑粉。这一出手陆小凤便看出来,这种内敛到极致的内功,可绝没有什么被剑气反震而走岔了气的情况。“换个说法,我需要那位掌柜替我传递出去一点假消息,你说这样一来会不会押注在叶孤城身上的人更多了?”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地完成自己的赚钱大计。连敲打快板都是出自戚寻指示的司空摘星,越看越觉得自己今天往四大恒钱庄存入了银两,押注孙青霞获胜实在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戚寻这种明明可以不让自己示弱,却还是要传出一个自己受伤在叶孤城剑下的假消息的做派,既然连自己的威风形象都不要了,明摆着还是捞钱第一位,司空摘星可不相信她会让自己派出的人在最后的交手□□亏一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戚寻朝着陆小凤看过去,发觉他脸上的神情稍微有那么一
点微妙。“姑娘就不怕我将你并没有受伤的消息说出去?” 陆小凤问道。“你陆小凤是这么多嘴多舌的人?”戚寻好笑地反问道,“你名字里是有个鸟字,但大概并不是鹦鹉八哥。”陆小凤确实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多嘴的人,何况有戚寻的这句话在,他也就更加不能说出去了。他原本还想问问司空摘星为何会跟她有交情,或者说为什么会用快板来吸引叶孤城的注意力,却发觉自己大概已经不需要问了。因为戚寻已经从袖中取出了一本薄册递到了司空摘星面前。司空摘星翻了翻,顶着易容都能看出来他这会儿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司空摘星当然要高兴了。看到戚寻连对个掌柜都没让对方吃亏,他还帮忙达成了她的目的,可见更不会遭到亏待。事实也真如他想的那样。在翻动这个册子的时候,他发觉其中何止是有如何不用熬制牛皮胶,用别的手段来顶替后也要更加方便于快速换脸的技法,还有几种能让易容/面具的肤质看起来更加逼真的特殊配方。司空摘星自己是不喜欢按照犬郎君那一类人一样,人皮/面具就真的用人皮来做的,戚寻给出的这个回馈无疑是正戳中了他的心思。这年头上哪里找这么实诚的交易对象!至于这个实诚人其实才把京城里的人又玩了个团团转这件事,反正司空摘星寻思着既然跟他没关系,也就不影响他做出的这个判断了。说不定他还能跟着发一笔横财呢。他将书册一合揣进了自己的怀中,笑道:“老板大气,下次有这种交易的买卖还可以找我。”只是敲个快板之类的简单活,虽然差点被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打个对穿,但戚寻都亲自出手了他还有什么好觉得不满的。别说是给叶孤城配个乐了,就算是安排个什么为决斗之后庆祝的棺材,再配上一个吹唢呐的乐队,司空摘星都觉得自己可以去试一试。陆小凤怎么会没看出司空摘星这个眼神的意思,这让他忽然有点为西门吹雪发愁。好好一个剑客对决,现在好像画风越来越奇怪了。“姑娘确实身体无事?”陆小凤又问了一句。“难道陆公子希望我有事吗?我在这京城里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戚寻说道。“那倒不是……”陆小凤回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叶孤城虽然甚少踏足中原,但上次平南王府一见,我总觉得他并不是这种会做出这种排场的性格。”若是他真是个如此注重场面的人,那么平南王府邀请他担任世子的剑术师父,就不应该是个在外界几乎没有传出来的消息了,而应该广而告之,更让对方借此声名更上一层才对。这些矛盾冲突的地方确实是让陆小凤有点想不明白的。“说不定对方现在也觉得奇怪呢?”戚寻回道。比起叶孤城,戚寻的奇怪之也不只是一星半点。叶孤
城并没有直接去他本该继续演戏的破庙中,而是先与平南王府的人会合在了一处。平南王世子,或者大多数时候被更简略地称为南王世子的这位世子爷,生了一张和朱棠格外相似,甚至若是在眉眼的细枝末节之处稍稍修饰,再换上一身龙袍也就更加相似的面容。只是这张脸上因为大事将成,他也即将顶替朱棠坐在那个唯一的皇位上,而被这种勃发的兴奋激动之色,破坏了七分这张脸在另一个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哪怕是在看到叶孤城走入屋中的时候,早已经将自己视为未来君主的南王世子也只是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听说酒楼前的事情了,父王提早安排在杜桐轩身边的人也传来了消息,那个跟你对上的女人并不是你的对手,反而受了伤。老师的剑法的确是这天下第一流的。”他口中虽然称呼的是老师,叶孤城可听不出他的话中有任何的尊敬之意。只听出了满满的优越感。但他又旋即留意到了南王世子话中的信息。“这不可能!”叶孤城沉声说道。他这话说的很是肯定。他这个和戚寻正式交手的人,比谁都清楚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在方才的剑招对峙中,他为了表演得逼真绝对没有留手,可这身在二层还是晚一步出手的姑娘却实打实是留了余地的,如此情形也依然战平,可见实力问题。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问出为什么戚寻不亲自参加这个剑客决战。他原本还在担心那些个花瓣在剑气震荡之下都被吹走了,只怕他是无法制造出他其实是在用花瓣掩盖伤重的假象了。但他细想之下又觉得自己未尝没有另外一种机会,比如说他大可以装作是戚寻的一剑沉寂将他给打伤了。结果对方已经先他一步演上了是怎么回事?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碰瓷是什么感觉的叶孤城觉得有点茫然。最让他觉得如鲠在喉的是他还偏偏有一个猪队友。南王世子光想着叶孤城在春华楼前的一剑,很给他们南王府长脸,却完全没意识到,被戚寻弄出来的这一出,其实是将他们的计划给完全打乱了。那么他现在该用什么理由来佯装受伤来着?而别人又真的会相信吗?叶孤城陷入了沉思。显然以南王世子的脑容量是不会想到这一茬的。戚寻却不必有这样的烦恼。演戏演完,她身在春华楼上,随便让司空摘星或者孙青霞其中一个出去看看楼下的盘口都能知道,原本还打算押注孙青霞碰碰运气的人,现在已经很默契地都转向了叶孤城。当然在这种气氛之下,原本押注西门吹雪的都没心情吃饭了,尤其是陆小凤那个有三十个公馆的朋友。可这对戚寻这个意图通吃的人来说再好没有了。她安逸地享受了一顿午膳,其中还有两道加菜是不必她多掏钱的。被她这种举动所影响,陆小凤这会儿也顾不上赌局的事情了,跟着坐了下来
。他一向喜欢跟有意思的人交朋友,戚寻显然就很符合这个有意思的标准。当然戚寻也觉得陆小凤很值得认识认识。虽然他这个交朋友的眼光,让戚寻觉得当他的朋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活像是个debuff在身的状态,但他实在是个风趣幽默、且不会多加打探别人的隐私让人觉得逾越的朋友。大约这人的不请自来也带着一种让人觉得足够可爱的感觉。戚寻倒是还没忘记,她上一次来这个世界刷入梦副本的时候跟陆小凤擦肩而过,也就自然没有这个机会激活对应的卡牌,最后选择触发的是花满楼和朱棠的卡。所以她其实还挺想知道,陆小凤会是什么属性的卡牌的——也不知道应该是他这个称号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心字,还是他这种跟披风同色热情似火的性格所代表的火。戚寻现在不缺心卡,但是她的火卡牌到现在还没收集满三张,所以她当然更希望陆小凤是后者。陆小凤自然发觉到了戚寻对他的打量,这种过分专注的目光让他不免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却没想到戚寻其实只是在思考要如何从他身上薅出一张卡牌来。“说起来,我听人说过陆公子的轻功,也见过了司空摘星的轻功,不知道两位谁要更胜一筹?”饭毕之后,戚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两人连连续翻跟头都要比一比,戚寻不太相信他们会没在轻功上做个比较。司空摘星和陆小凤也确实比过。只不过他们两个一个是不太在意这种结果的人,而一个是连翻跟头都要找回场子的脾气,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结果。现在听到戚寻问起来,让陆小凤不由想到了一点被卷王迫害的过去。要知道他被司空摘星祸害去挖几百条蚯蚓,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陆小凤决定想个自觉非常靠谱的理由打消她的好奇心,“比试水平这种东西,自然是随时有变的。但姑娘既然要装出有伤在身,现在就不太适合围观这个轻功比试了。”戚寻却觉得现在酒足饭饱,加上这两日感觉也没什么红名可以刷,正是该给自己找个乐子的时候。“陆公子这么说就错了,若是用轻功离开此地,居然还会被人发现,那么可见两位都是名不副实。”陆小凤有点头疼地看了眼司空摘星,试图从他这里找个借口。却发觉这个才从戚寻这里得到了易容新花招的家伙现在还正在兴头上,大概也真觉得这比试轻功是个什么消食的好活动。他虽然算不上是司空摘星肚子里的蛔虫,但互为损友总是猜得出一点他的心思的。那这个想法便是泡汤了。而这会儿饶有兴致看向他的戚寻,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打退堂鼓的。这张让人觉得神秘莫测有增无减的脸,更是让陆小凤不得不承认,好奇心害死猫这种行为在他身上也不是那么一次两次了,偏偏他这人就是
记不住这个教训。“比试无妨,姑娘可得跟牢了。”陆小凤回道。他也正好再试探试探戚寻的来路。“那是自然。”戚寻从袖中摸出了一块碎银压在了桌上。陆小凤有点好奇她这看起来无比轻盈飘逸的袖子里到底是如何做到藏下这么多东西的。作为武器的长绫看起来就已经要占据不少的空间,居然还能放得下银子和给司空摘星的那本小册子。只可惜在戚寻并无波澜的脸上,陆小凤实在是无法看出什么信息来。何况戚寻又已经开了口,“陆公子,若是你还保持这样一个分心的状态,我看你怕是输定了。 ”陆小凤当然不想要还没开始比就已经认输。这再一次开启的雅间窗扇,这会儿因为楼下看热闹的人群散开,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更只像是有几道清风过境,这雅间之内就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下了。春华楼的掌柜多次敲门发现无人应和推门而入的时候,才发觉此地早已经人去屋空,只剩下了留在桌上的饭钱。而在他发觉的时候,原本在此地的几人早已经在京城内外跑了个来回了。陆小凤赢了比赛不错,司空摘星却觉得自己的收获更大一点。他这会儿又有新目标了。戚寻说是要看他和陆小凤之间到底是谁的轻功更胜一筹,也就真保持了一个或者说是看客也或许可以说是裁判的位置。可要能跟上他们的速度,甚至在这里做个见证,本就是一件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司空摘星甚至觉得,戚寻这个踏月逐风的轻功,显然还是未尽全力的状态。所以这会儿几人停住了脚步,他也没为自己输给了陆小凤而觉得有什么觉得心塞的地方。反而开始琢磨起了,如果戚寻的轻功也和她的易容手段一样是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他又得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来。但他没打算现在就问出来。司空摘星最喜欢干的就是自己背地里偷偷努力,坑一把陆小凤的事情,他现在的想法也大差不离。反正为了紫禁之巅的这场决斗,戚寻暂时是不可能离开紫禁城的,他还有的是开口的机会。一想到这里,司空摘星就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输了还这么开心,也不怕我让你请我喝酒。”陆小凤看着司空摘星脸上的表情变化调侃道。“你想让我请你喝酒我还请不起呢。”司空摘星回道,“半年前我原本有一桩大生意的,出钱的老板让我去偷一个人,可惜不仅是老板,就连那个要被偷走的人都被官府不是抓走就是当场击毙了,少了这笔买卖我的荷包本来就不太宽裕,最近还寻了个地方全投进去了。”司空摘星拍了拍自己干瘪的钱包,潜台词很明显——他现在就是个喝西北风的状态,陆小凤想让他请喝酒,那是想都不要想。他所说的大生意,戚寻倒是猜的出来。雇佣他的老板正是霍休,原本需要他偷走的人正是上官飞燕,用以制造
金鹏王朝继承人面对困境危机的假象。只可惜这个偷人活动还没开展,霍休和上官飞燕就已经抢先一步被官府给拿下了。老板都没有了,司空摘星当然也没有了领钱的地方。至于他现在花钱的地方同样好猜,大差不离就是这个赌局盘口了。陆小凤拿司空摘星没什么办法,只觉得他的朋友可真是个个都是怪人,当然戚寻也挺怪的。按理来说,就算是知道了他和司空摘星之间到底是谁的轻功更强,这也毕竟不是什么有人会花钱去买的情报,她好像并不应该露出这样满意的表情才对。戚寻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满意的是陆小凤激活出来的这张卡牌,【陆小凤·彩凤双飞(火)】这不是一张技能卡牌,而是一个场景卡牌。大约要么被陆小凤带着飞来个双人轻功,要么是跟他进行轻功比试,都能激活这张卡,而属性也正是戚寻想要的那张火。这么看来陆小凤实在是个慷慨的人,对比之下,司空摘星都没出一张【司空摘星·手可摘星】之类的,让戚寻大扣了他一轮印象分。更让戚寻觉得陆小凤慷慨的,无疑是在听到司空摘星堪称耍赖地表示自己现在荷包空空后,陆小凤居然真的开始思考起了司空摘星的伙食问题。甚至本着反正午饭之后消食溜达了这么好一会儿,是该考虑晚饭的时候了,便安排上了晚间用餐的地方。陆小凤这个人是很懂得吃的。虽然他也吃街边摊,更觉得这北京城里头一份让他觉得怀念的就是这咸菜豆汁配上驴肉火烧,但要说起吃喝的门道,他这人还是很有一手的。湖州有一家卧云楼,做出的湖州粽子是一绝,陆小凤就跟这位卧云楼主人做上了朋友,每年必定要在端午前后往湖州去一趟住上那么几天,只为了一尝新鲜的粽子,不必因为这千里加急运送而破坏了味道。吃素斋他也自然是记下做的最好的,也赶巧现在这位也在京城之中,正是陆小凤的好友苦瓜大师。苦瓜大师的师弟金九龄在先前的绣花大盗案子里暴露了本性,也将命给送了。虽然破了绣花大盗案子的人正是陆小凤,但这显然并不影响苦瓜大师和陆小凤之间的交情,也不影响他做出的斋菜的味道。在陆小凤上门的时候,暂住京城的苦瓜大师依然热情地欢迎了这个朋友,又顺口问了句,“明明前些日子还听闻木道人和古松居士到了京城,为何这几日间又不见了他们的消息?”“我也有些想不通,他们两个向来是闲云野鹤惯了的,可不像是我陆小凤会突然有什么麻烦事找上门来需要去处理,”陆小凤回道,“我前些天还找上了龟孙老爷,让他带我找上大智大通问问。”“五十两银子一个的问题,你问了几个?”苦瓜大师追问道。“三个。”陆小凤比划了个手势,露出了个无比肉痛的表情。一百五十两银子还在其次,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才是让陆小凤觉得郁闷的事情。他又不知道大智大通这两个角色其实是孙老爷依靠着口技扮演出来的。孙老爷实在是个本事人,他惯常出入风月场所和酒馆,便探听到了许多旁人或许会忽视掉的消息,又用让人听起来好像可信,实际上却是用模棱两可方式表述出来的消息,让人相信他什么都能回答上来。而戚寻送古松居士和木道人去见阎王的时候可没有人看到,小顾捕头也自然不会透露他们收敛起来了那三位的尸体,又前往黄山小居秘密收集消息,这就触及到孙老爷的知识盲区了。所以当陆小凤问到了木道人的所在的时候,并非全知全能的孙老爷回复他的是——他们两个在自己该去的地方。这话听了就非常气人。偏偏陆小凤这人又做不出来把人从逼仄的山洞里掏出来这样的举动,也只能权当自己的一百五十两银子打了水漂。至于另外两个问题同样跟戚寻有点关系,孙老爷的回答也是说了等于白说。“看来我不该跟你提起这个。”苦瓜大师笑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大不了就是下次再不去赎龟孙老爷这家伙了,让他多打几天工偿还他的酒钱。”陆小凤摊了摊手。“你这话说的不对,这些日子就算没有你陆小凤,孙老爷也能吃喝不愁。”苦瓜大师道,“要知道如今的京城里可多的是人想要问出你身后这两位的来历,也多的是人想要知道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两方到底是谁占上风。”“先不提这个了,你今日还真是来对了,我这里有位客人来得比你早。”戚寻早已经发觉这个布置得很是舒服清爽的小院子里,除了苦瓜大师之外还有一个人在。等到过了照壁之后她便看到了坐在院中石桌边的青年。庭中青树铺展开的浓阴,让初秋时节依然有些残存酷烈的日光也被遮挡在了外面,只留下了一点从缝隙中透出来的碎金之色,跌落在这青年的发丝之间。这个场面让戚寻觉得好像有点眼熟,但这又显然与那个对应的画面有本质的区别。在树下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举止悠然自适的青年,并非是为了做出什么岁月静好的样子而有的这样的举动,而分明是即便自己目盲不可视物,也依然有自己的一份心境宁和。也和那位原少庄主有着本质的区别。正是戚寻此前有过一面之缘,也薅过一张卡牌的花满楼。听到门外走进来的动静,更听到了陆小凤和苦瓜大师的对话,花满楼怎么会不知道是自己的朋友到了,司空摘星的脚步声他也算得上是耳熟了,同样不会认不出来。至于最后的两位,在苦瓜大师的话中其实也暗示给他了,便是如今的京城风云中横插一脚进来的那两位。花满楼并没有什么要靠着这个赌局发家致富的想法,也就自然没有什么探究的欲望。当然他大概也不可能知道
的是,这两人的其中一个是半年前百花楼下经过,一个背负着黄金重担的老父亲带着的那个,曾经朝着他要过一支花枝的小姑娘。戚寻现在无论是声音还是年纪都和半年前大不相同,何况花满楼大约也并不会觉得,送出一支鲜花会是什么需要他长久记住的事情,谁让他的百花楼本就是让人都能欣赏到花木生机之美的地方。所以他也从不在意自己送花给了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佳人,还是一个街边的乞丐。他朝着几人笑了笑,谁看了这样春风温煦的笑容只怕都会忍不住放松下心神来。苦瓜大师除外,他搬桌子去了,一张石桌可坐不下这么多人。“你倒是很懂得使唤我,木道人和古松这两位不在,你就带来了两位别的朋友。”“你话是这么说,但我看你是乐在其中的。”陆小凤回道。他没上桌,而是在树荫之下铺开的躺椅上仰躺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近来对李燕北的忧虑,还是因为担心他的朋友西门吹雪,又或者是因为此刻这个日光融融的环境让他觉得放松,在他靠到这个躺椅上的时候,先前铆足了劲发动轻功让他多少也觉得有点累的后劲慢慢涌现了上来。偏偏坐在桌边的戚寻和花满楼之间轻声的交谈声,以及司空摘星这人的嗑瓜子声响,都形成了一种让人格外舒服的背景音。空气里还有一种素斋食材在苦瓜大师手中处理,而发出的一种并不冲人,甚至该说有些清香的气味。在这种环境之下,陆小凤实在很难不睡过去。戚寻也觉得此地实在是个难得的清净地。起码比她那种挖宝消遣的方式,看起来更像是个合格的休息。等到陆小凤结束了这让他恢复过来精力的小憩醒来的时候,这天色都已经开始有些擦黑了。而苦瓜大师已经在把煮了一下午的素高汤给端上桌,陆小凤正是被瓦罐揭开时候的香气给叫醒的。他一睁眼就听到了戚寻在跟花满楼请教种植的一些小窍门,似乎是针对的北方的园林。“姑娘是打算在这里买一块地?”陆小凤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不,我在太原有一座山庄。”戚寻摇头回道。“那这问题你不该问花满楼,你应该去问珠光宝气阁的阎老板,他们珠光宝气阁的庄园就被霍天青霍总管打理得不错,加上山西的话……”陆小凤说道,“阎老板大约会是个好客的邻居。”“我看是阎铁珊那里窖藏了上好的山西老汾酒,你这人又嘴馋了。”苦瓜大师重新从后厨走出来的手里,手里捧着个大酒坛子。他一边朝着这边走来,一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陆小凤的小心思。“不过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上好品类的酒,你就将就着喝吧。”陆小凤笑了笑回道,“你可别当我的鼻子不够灵敏闻不出来你手里的味,你算是将你这里最好的酒给拿出来了。”“那也不是因为你这个麻烦精。”苦瓜
大师回道,“这是招待这两位客人的。既然是你领来的那便算是朋友了,这一顿斋菜和酒也算是认识新朋友的礼物。”戚寻觉得苦瓜大师这人有点意思。他好客也好酒,朋友是真不少,但就像是陆小凤会不小心认识那些个反派朋友一样,苦瓜大师也会遇到这样的麻烦。比如说少林五罗汉中的无龙就跟他关系不错,但这人喝酒喝过了头却不肯干脆等到酒醒了之后再回去,非要照旧回到藏经阁中,结果来了一出火烧藏经阁,被责打之后又在心里想不开,就这么郁闷死了。无龙的几个兄弟,如今都身在幽灵山庄之中,就等着哪一天来找苦瓜大师的麻烦。再比如说苦瓜大师的师弟金九龄。对这个唯一的师弟苦瓜大师还是自认尽心尽责的,偏偏金九龄这人早早因为感情问题入了公门,混到了六扇门第一捕快的位置却还是想着要捞钱享乐,也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再比如说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也是苦瓜大师的座上常客,大约是因为都是出家人彼此之间比较有共同话题。但即便经历了这些个事情,苦瓜大师也显然并没改变这种热情款待朋友的性子,难怪陆小凤会这么惦念他……的菜。只不过他的性子不变,他和陆小凤招红名的体质也属实是没变过啊……戚寻朝着小地图扫了眼,忽然看到有两个红名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不由眼皮一跳。下一刻陆小凤就看到她忽然捂住胸口,脸色苍白了几分。花满楼看不到戚寻面色的变化却能听出她的呼吸有所转变,本还想问她是出了什么状态,却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赶在苦瓜大师前去开门的时候,他听到戚寻用几乎类似于传音的法门说道:“装作我受伤了。”虽然花满楼并不知道今日戚寻和叶孤城对的那一剑,但他一向不是个喜欢问及缘由的人,现在也不例外。于是从外边在苦瓜大师的领路下走进来的两人,看到的便是面有病容的白发少女,在渐起的夜色之中,被院中树上挂着的一点星灯照得越发显得憔悴的脸色。只不过这种病态好像并不影响到她从陆小凤的面前把菜给抢走就是了,她也还能趁着间隙与身边的花满楼搭上两句话。一个这样长相的姑娘如此接地气是不是好像哪里不太对?但对苦瓜大师来说,有人对自己的菜表达出认可,就已经是个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我来给姑娘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师叔铁肩大师的俗家弟子叶星士,也是江湖上的四大神医之一。”叶星士的名声不小,但出来走动并不多,算起来他跟陆小凤的交情也不太深,倒是跟花满楼打过几次交道。以江南花家的财力,在花满楼的眼睛出现了问题的时候,将四大名医都找了一轮实在不足为奇,只不过就算是他也对此没什么办法。“至于另一位……”“不如让我猜猜看吧
,”戚寻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另一个红名。叶星士是个红名是因为他隶属于无名岛麾下,无名岛这个杀手组织的宗旨是隐形的人,像是这种既是少林名门弟子,又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的,谁也不会想到他会跟杀手两个字扯上关系。这就是“隐形”的意思。而跟着他一道前来的是个穿着僧侣衣裳的和尚,这身份也不难猜了。“这位想必就是不太老实的老实和尚了。”说实话戚寻其实不太清楚老实和尚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算入红名的。不是因为他不该出红名提示,而是因为这位的属性稍微有点复杂。算起来他跟无名岛也有点关系,或者说起码是听从宫九的调配的。而他跟平南王府也很难不说有没有关系,谁让叶孤城受伤在了唐天仪的毒砂之下的这个消息是老实和尚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戚寻更不会忘记,因为大明官府的声望在正向,一口气被她拉入了红名列表的名单里,还有一个势力叫做白袜子,也正是陆小凤猜测过的老实和尚的势力归属。不过反正既然他是个红名,还是个嘴碎的红名,戚寻就绝不允许他破坏自己的计划,当然要继续装作受伤的样子,说不定还能借着老实和尚的嘴再宣传宣传。“施主说笑了,和尚哪有什么不老实的。”老实和尚回了个礼,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虽然跟红名同桌,但这两个红名要头疼也是陆小凤的问题,戚寻并不觉得会破坏自己的食欲。何况这两人一看就没什么油水可捞,反而说不定能帮她继续扩散假消息,那她还有有什么可动手的。她安逸地享用过了这一顿美食之后,目送着老实和尚和叶星士都消失在了她视线之中。又不出意外地看到在小地图上,这两个红名一出了院子就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出去,谁知道是不是去找各自的上峰去了。她的目的达成,陆小凤便看到她几乎在须臾之间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戚姑娘,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必要。”陆小凤摇晃着手中只残存了一点清酒的杯子。虽说苦瓜大师开玩笑说好酒是为了招待这两位新朋友的,但事实上绝大多数的酒还是进了陆小凤的肚子,他这会儿已经有几分薄醉之色了,也越来越觉得戚寻这演戏的逼真程度,足以让人叹为观止。以老实和尚这种吃一碗面就能把消息散步到全京城的嘴碎本事,陆小凤毫不怀疑今夜过后,大家也会对戚寻和叶孤城的对剑,名为战平实则还是叶孤城更胜一筹,也只怕更能在紫禁之巅取胜深信不疑。怎么说呢,陆小凤也有点想押注一下孙青霞了。虽然这家伙跟司空摘星磕瓜子磕成了朋友,就个性来说实在看起来不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剑客,但架不住他有个实在很想赢钱的朋友。“我有说自己受伤是因为叶孤城吗?”戚寻回问了句,“有点隐疾之类的会时不时
变成这样也不奇怪吧,至于看到的人想要往哪个方面理解那是另外的事情。”她这个格外无辜的回复,让陆小凤都不由被噎住了一下。但总的来说,别人要按照什么方式传,还真不能怪她。戚寻和孙青霞已经打算起身告辞了。给苦瓜大师这样好客的主人留下什么用餐的费用,等同于是在侮辱他,但戚寻又觉得自己在这院落里过了这么个舒坦的下午,用了一顿的确配得上天下第一斋菜名号的晚膳,却什么都没给人回馈实在有点不太妥当,干脆留下了两张神水宫中的素斋方子。“施主何必这么客气。”苦瓜大师翻了翻,发觉这菜谱有点意思。“自然是为了贿赂贿赂大师,下次还有这样的斋菜宴席记得给我留个门。到时候我便可以不必说是因为陆小凤才能有的这个登门上桌的脸面。”戚寻摆了摆手,示意苦瓜大师不必送出来。京城里的夜市街灯确实是要比寻常地方持续得更久,也要更加亮堂一些,但大概照不太到苦瓜大师这精心挑选的小院落所在的街巷里。在昏昧的夜色中,戚寻的蓝衣和孙青霞的白衣起先还因为颜色在远处有一点白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沉落下去的夜色中。“这位戚姑娘倒是个自在行事之人。”花满楼说道。让他觉得颇有意思的是,他总觉得戚寻给了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可他却实在没能想到到底是何时见过对方。陆小凤也这样觉得,戚寻这与人相处的分寸确实有种自在侠情,挺对他的胃口。就是秘密太多了点。他凭着自己惹出麻烦事情的惯例,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戚寻所做的事情,或许并不只是为了在剑客决战中捞上一笔,还有些别的用意。只不过毕竟不宜交浅言深,就算他问出来,戚寻十有八九也不会回答的。“被她戏耍的人大概不会这么觉得的,以她今日对上叶孤城表现出的实力,只希望不会有谁这么想不开上门找麻烦吧。”如果戚寻听到了陆小凤的这句话,恐怕是要谴责一下他的乌鸦嘴属性的。她还真被人给找上门来了,不过并不能算是找麻烦,因为对方本人也是个麻烦。本就能见度不高的夜色中,若是有个人裹挟在一团浓雾之中出现,大概也就更像个鬼魅了。他只有一双让人觉得并不简单的眼睛,在这片雾气之中让人窥见一点痕迹。而比起灰白色的雾气,他整个人更呈现出了一种让人捉摸不定的灰白色。谁若是在深夜遇到这样一个拦路之人,多少都会觉得有点恐惧的,尤其是来人的呼吸几乎也都湮灭在了这个浓雾之中。戚寻却只是感慨了一句:“我可能遇见同行了。”哪种同行?自然是装神弄鬼的同行。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当然要比那个“北方一玉”来得有本事得多,会被他找上门来戚寻其实也有过心理准备。谁让她这一出胡搞,让西门吹雪的处境
难免有点麻烦。而若是按照玉罗刹和西门吹雪都与雪衣人以及西门莺有关的线索,这两人之间存在什么亲缘关系,这位的确有这个上门来试探,或者是给人找回场子的可能。也或许是因为黑虎堂这个竞争对手折在了她手中,才让玉罗刹大驾光临。只不过戚寻一向很双标的。她自己可以玩神秘,别人不成。尤其是在她原本觉得今日晚膳的酒劲有些上头,是欣赏这京中夜色的好时节的时候,这会儿若是有一个跳出来打扰她赏月的家伙,她就难免有点手痒了。也正好验证一个她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问题。“小姑娘的胆子倒是很大。”来人的声音也仿佛是那团萦绕的迷雾一样,有种如坠梦中的虚渺。戚寻的胆子当然很大。她朝着孙青霞伸出了手。在上次银钩赌坊一行,孙青霞用火器轰开了方玉飞的机关后,孙青霞就看出来戚寻对他那把腾腾腾很感兴趣,甚至在东北返回京城的路上,还自己试验了几次,若非如此戚寻也不会出钱填补火药。现在看到戚寻伸手,孙青霞怎么会猜不出她要的是什么东西。正是那把能转火器的琴!玉罗刹的目光看向了这月下的白发美人,因为面上的微醺,她身上的冷意消退了几分,和他今日在春华楼下见到的两位剑客对峙时候的样子不太相同。但他陡然惊觉,那其实不是一种让她的态度有所软化的变化。恰恰相反,因为这种醉意,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心动魄的星火。这让玉罗刹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这个预感更是在戚寻开口的时候得到了证实。“我好奇很久了,玉教主,”她接过琴,指尖拨动开启了机关,毫不犹豫地指向了玉罗刹的方向,唇畔挂着一缕玩味而张扬的笑意。“你这个雾,它扛得住火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