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死期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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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王松年恐惧的这幅表情却愉悦到了王森年。
王森年咧嘴一笑,喷出一股酒气。他转头过来收敛神情,露出一副发愁的表情问道“伯雄啊,若是家中双亲不幸亡故,一干后事不得不落在承嗣嫡子身上,那么,我不大清楚,这种时候的庶母该怎么对待啊”
“这个。”郑伯雄思索了一下,回答,“虽说有男女大防,但家中无主母的话,庶母也只能由承嗣嫡子来做主处理了。或是发卖,或是放出去自行嫁娶,年纪若是大了,也可以留在后宅继续养下去,等妻子过门交由妻子继续处置左右不过一年几两银子罢了。”
“嗯嗯。”王森年听得认真点头,用眼角瞥了庶弟一眼,恶意的拖长了腔询问,“也就是说,不管是把人留下还是卖出,都是我的权利了”
“这是当然的啊。”其他人纷纷应声。
“那要是这个庶母有个能耐的儿子,私自去考了官,还考上了,马上要被放去外地做知县。”王森年笑容一收,语气幽冷的又问,“他请求我,将他姨娘放出去由他奉养,我该不该答应呢”
狐朋狗友们等的就是这一刻,齐齐起哄着“奉养什么连他都还没脱离家族,哪有这样的道理”“瞒着你这个下任家主去私自进考,完全没把王兄你放在眼里啊这要是不惩戒,庶子还不得要翻天了”“王兄你就不该答应他”
王松年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猛地抬起头,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再也无法忍受了,爆发怒道“王森年往日我敬你是嫡兄,那些打压算计和污蔑全都忍了,不准我上进,因为会越过你。不准我做别的生计,因为会丢家族的脸面。一直苛待我,这些我都可以继续忍受,因为我只是庶子但你不能因为看不惯我,故意去磋磨我姨娘”
王森年对此歪过头,流露出一个不屑地表情。
“平日你不管我的事,难道我考科举还需要特意向你告知一旦告知了,我还能去考科举”王松年不管不顾的还在暴怒大嚷道,状若疯癫,宣泄着他积攒多年的怨恨愤懑,“实话告诉你,我发奋想要考取科举,就是因为这是我们母子俩唯一的出路,只有这样才能救下我姨娘”
他指着王森年的鼻子,很不客气的说“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分辨个清楚,豁出去名声不要,我这次也要带走姨娘我考官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而不是为了让她被迁怒磋磨死的”
“你敢”王森年勃然大怒,难以置信的瞪着庶弟,以为他疯了,“你还用手指指我谁给你的胆子,翻了天了”
当着一大堂陌生人的面,王森年可以肆意侮辱庶弟取乐,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轮到他被羞辱,他就气的浑身颤抖,宛如受了奇耻大辱,瞬间破防了“你是什么东西你想带走就带走”
他反过来用手指头虚空狠狠点着王松年,口不择言的放狠话“告诉你,我才是王家的下任当家人,我不准许带走的东西,一个活物都没法从王家运出来你想要奉养你姨娘是吗我不准她就算死,也得死在我王家”
王松年忍无可忍就不再忍了,话语淬了冰似的,冷着脸针锋相对顶回去“父母不在,按照律法,我们本该分家了。再是当家人,我姨娘也没有再跟着嫡系小辈过的道理你不要名声,我姨娘还要名声呢”
这话一出,大堂里窃窃私语了起来。
“”现在轮到王森年的脸色难看得涨红了。
常人遇到这种掰扯不清的话题上,被顶得骑虎难下没话可说了,怎么说也要暂时服输了。王森年却是从小娇惯大的,飞扬跋扈,从没在这种他瞧不上的人手里吃亏。他的霸王脾气横了上来,阴冷的盯着庶弟半晌,突然一笑
“你能舍弃你那点名声要带走姨娘,我为什么就不能舍点名声把人留下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除非我,我妻子,我将来的儿子,全家都不在了不然你就别想把人领走她区区一个婢子,能留下来侍奉我们是她的荣幸你再横一个试试没了名声,你那官做起来也该不稳当了吧”
成了
听到这一段又快又急的对话,陈秉江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王松年干得漂亮
这次计划的进度就落实过半了。接下来,该太子党那边安排的人出场了吧
果然。
下一刻,大堂靠窗边角落里一个位置上突然有人拍桌而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那是一个留着长须,不怒自威的枯瘦老人,之前坐着的时候被一扇小小的风雅屏风挡去了身形。他怒而站起后,精神矍铄的大步走了过来,气势汹汹。老人身上只穿着素衣,一点不显身份,但在场看到他的人都吃了一惊,纷纷起身行礼“孔老。”“孔老”
王森年和他的狐朋狗友们脸上也纷纷色变,醉酒后迷离发狠的眼神也都清明了起来,认出了这是谁。他们逃都不敢逃,瞬间怂了。只能苦着脸在原地拘谨的站着,心虚问好
“孔老”“孔老好”
来人是庆德帝当年和一众皇子们还在上学时的主授课老师,曾经更是也教过庆德帝的父皇高祖皇帝,是当年的太子太师。他历经三朝仍然老而弥坚,地位超然,被庆德帝敬重着。后来他又游历山水,开了孔家学院,广纳子弟,现如今学院由他的长子打理。
所以,就没有哪个入宫读书的皇亲宗室,陪同上学的勋贵武将和入学院念书的世家子弟不害怕这一位孔老的,简直是从小到大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偏偏这孔姓老人又是圣人后裔,孔家正统中最清贵的那一脉嫡枝,在读书人之间有着很高的地位,被奉为座师。至今他虽然年老在家清修,不问世事,但他的人脉影响力依旧恐怖,他最小的一个儿子还在宫中教如今的皇子们读书。
可以说,这位是简在帝心又德高望重的纯保皇党,一个老了的牛人。
他既不为太子党说话,也不参与二皇子党,平时根本不搅合在夺嫡这摊事其中。但妙就妙在,他不是脑子僵化死板读书的那种老顽固,心中自有一番坚持和傲气。比如碰上了今天这种事情,就算孔老平日不愿意多趟这摊浑水,他也不会为了避忌而沉默不言那不是他奉行的读书人气节与该有的品格。
所以孔老出来了。
陈秉江在心里暗想这位孔老今天中午肯定是被太子党算计过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了。
孔老也确实是目击今天这摊事的最佳人选了,他是当年的知情者,若是他掺和进来,导致这件事闹大传入了皇上耳中,太子党就完全摘了出去,不会承受皇上迁怒的火气,整个计谋也就完善了。
“听听,你们听听自己说的”老人确实气的脸色铁青,他锐利如鹰视般的目光缓缓扫过王森年等人。扫过王松年的时候,王松年不卑不亢的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一点尖锐和硬撑的倔强。孔老的目光便微微缓和,越过了他,重新严厉的瞪向了那群世家子弟,怒斥,“不知道的,谁能相信这是四大世家的做派你们把清名都丢尽了”
“”王森年蔫头蔫脑的听着训斥,没有吭声。但看神色,依稀间他还是不大服气的。
“你以为你只是在教训庶弟”孔老声音冷冷,连怒火都缓缓收敛了起来,没了一丝情绪。他没有替别人家教子的心思,况且现教这一个也已经来不及了。
老人话语简单,其中的意思却透着彻骨的寒意“你给王家惹下大祸了回去先问问家里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再给自己挑个好点的死法吧老夫言尽于此”
孔老头也不回的转身,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