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朱门怨杀华亭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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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龙镇,华亭吴家老宅
吴家三房小女吴汎恋上护院之子,悔婚拒嫁远房堂兄喻可,被吴家家主严罚,交给老宅的管事嬷嬷看管,禁足在家三个月。
护院之子也敢攀附主家女儿,家法私刑正是为此而设。三房房主逼问此子,是否背后还有主使,结果那人咬牙硬口不说,惹地众人大怒,喝令护院亲手打断其子双脚双手,还是不肯交代,便当场乱棍打死。
事后,护院也被处理掉,此人一家大小,上下七八口都死于非命。报于外间,吴家却声称,都得了急疫,一张破草席裹着,统统埋进吴家家族墓地里,由家庙宗祠镇着,教他们一家死后都不得安生。
事情没过几天,入夜时分,一艘海兽前头牵引,雾气笼罩的海船停在松江口上,几十个瘦骨嶙峋的骷髅妖,伫立在船舷上,一阵阵阴冷刺骨的邪风,盘旋在船帆上。
它们不敢反抗掌握幽冥神器的新主,只能将满腔怨愤发泄在无能的旧主身上,一个个龇牙咧嘴,露出本来面目的恶形状,狺狺而吠,像极了转投新主的恶犬。
当然了,统率这群附梵外道有无相魔神的头目,被幕后主使者从【桃都山门】释放了出来,正是背负【朱门怨】的吴家小公子吴璠。
“华亭府有城隍镇压,原本连我也难以施展,不过府城新建,开山取石,坏了天然地形,风水形盛泄了气,坊市格局又不按古法建造,这才有罅漏,有可乘之机,让你得以报复家族。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能让你一个贵家公子蹈海市易,这不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么!”
虚无缥缈的怨魂敢怒不敢言,却被幕后主使者三言两语刺激地怨气炽烈,脸上浮现出两条暗红色的法纹,宛如鲜血,又像是两条小蛇,从眼角滑落,自颧骨流淌到嘴角,竟然有鬼雄之姿。
“怨,怨,怨,怨,怨,怨,怨……一怨学艺不精,二怨技不如人,三怨空有利器,四怨父母无能,五怨家族无情,六怨祖宗无眼,七怨天道不公!”
幕后主使者满意地笑了笑,一声令下,三十六尊祭炼至小成的白骨有相魔神,宛如泥鳅黄鳝,哧溜一声滑进水里,在泥沙冲击过的松江河床快步行走。
懵懂无知的小鱼虾毛被水流裹挟着,穿过散发青绿磷光的骷髅妖,生气瞬间为之一空,饱满的血肉精华都被抽取汲走,剩下空荡荡的一张皮壳。
至于七十二条阴魂无相魔神,化作一团阴风,打开上古虫道秘宝“蜈蜂袋”,凭着其中无数玉毒蜂、有翼蜈蚣,结成一头羽翅晶莹剔透的百足,贴着松江水面潜入华亭府。
片刻过后,“朱门怨”纠缠上华亭府吴家,暗红色的怨念凝如实质,弄地吴家宗祠门楣暗淡无光,一阵怪风吹过,吴家列祖列宗的神主牌纷纷往前一头栽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队阴曹地府都不收的厉鬼恶灵,在一具“存世具足”鬼将的率领下,迅速攻打华亭吴家在冥土的阴宅。
得了朝廷荫封的家老还能联手抵抗一二,至于那些没有官身,死后也没有获得追封的家中子弟,被一只只伸进阴宅的鬼手肆意抓摄,捞出去就是掐头去尾,一口咬死,在獠牙利齿之间被咀嚼地汁水四溅,鬼血横流。
“朱门怨”专门与贵人为难,极其罕见才诞生出的咒怨,怕是桃都山的镇御都对此颇为好奇,才会纵容幕后主使者如此偏帮,要与华亭吴家为难。
原本喻家与吴家世代姻亲,即便在地府也是同气连枝,可是当暗红色咒怨之气缠上吴家门楣时,宛如宫城之三百里喻家阴宅却被吓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根本不敢派家兵过去支援。
吴家家主与新纳的第九房小妾大被同眠,睡地正香甜时,忽然间一阵阴风穿堂而过,吹灭了宁神助眠的旃檀香头,恍惚之间,他来到正堂大厅里。
周遭空无一人,只有一道弱不胜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彼时阳光明媚,照地那人衣冠胜雪,宛如天人之姿。
吴家家主先是出离愤怒,随即平复情绪下来,想起这身影忽远忽近,像极了一个人,突然间恍然大悟,明白此人正是搅乱其亲妹吴汎婚嫁的三房庶长子,不由地怒气重燃,却还是看在其父的面上,强行隐忍下来。
“吴璠……是你么?怎么回家来,也不知会大伯一声?”
那人轻轻笑了笑,伸手攀着窗外伸进来的梅花,亲手折下一枝,不逊鸿毛白雪的梅花,一瞬间落下片片花瓣,掉在外袍长袖上,化作丝丝吉光。
“大伯……贵人好眠,我此次前来,只为了特意道别,也就不拘常礼了。”
说完,那人转过身来,面目如昔,正是华亭吴家三房庶长子吴璠,爱妹心切,不想其嫁入喻家,特意设计布局,让人误以为护院之子与其相好。
此事真相,吴家家主查了很久才明白根底,当即就把这忤逆不肖子弟打发出去,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只是没想到,一场意料之外的风暴,竟然将吴璠带入了死局。
瞬息间,吴家家主就醒了,感觉周遭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尤其是得自家中供奉术师确切消息,言明吴家三房庶长子吴璠死在外地,从此孤魂野鬼,漂泊动荡,难以返乡。
只是,吴家家主醒了,却还是在梦中,他是读过书的名教子弟,尽管学问没能臻至大儒境界,却也是为官一任的人——不如此经历无以托付重任,立即起身,戟指亲侄,呵斥道。
“你这小子诡谋多端,连亲妹都算计,真是罪有应得,竟敢入我梦中作祟。圣人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安其位,各得其所。再则,君臣无狱,虽直不可言,虽忠不可用,杀了也就杀了,谁借的胆气敢来讨命?”
吴璠只是不言,却挥动手里的梅枝,幻化成一柄利剑,仗之来刺自家大伯。
吴家家主后退不及,竟然被割伤了手臂,当即痛不欲生,咬牙切齿道:“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哪家没有枉死的子弟?我借刀杀你,是为了我们吴家的名声,为了华亭吴家的基业,为了大局!”
吴璠笑笑不说话,猛地往前踏出箭步,正是其父,武儒出身的吴家三房房主,手把手传授的秘剑,断情仇!
此剑一出,正中吴家家主胸膛,剑尖透体而出,竟然在梦中动手,杀了其大伯一次,走了一魂二魄,教他睡醒后,痴痴呆呆,不能人事。
“我父天资百倍于你,却因不是嫡出,不得不屈居手下。这一剑,我父早该在二十三年前刺出!你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只会将家中女儿嫁出去,用子女婚姻交易的懦夫!”
吴家家主仰面倒地,噗通一声,心口一道活气,重重落地,终于从梦中惊醒。
可怜他走魂失魄,即便醒来也是浑浑噩噩,明明梦中听到了不得了的事实真相,却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也无法与身边人说明。
这时,背负“朱门怨”的吴璠,接连拜访了华亭府吴家新宅的各房房主,以及屈指可数的嫡子们,按照吴家家主的对待,如法炮制一番。不是弄地他们神志不清,就是元气大伤,总之没有一个好下场就是了,这才稍稍发散了心头怨愤,虽不至于念头通达,也是爽了一把。
吴家天地人一体家格被破,又是群龙无首,无人出来主持局面,幕后主使者这才下令,潜伏左近的白骨魔神摸近看家护院附近,从身后抹了他们的脖子,强行翻进吴家新宅里,仗着越发壮大的“朱门怨”加持,杀人灭口放把火,根本不怕罪孽加身。
这些阴物犯禁,威杀贵人的反噬,可不都由吴家孽子吴璠生生受了。他忍着千刀万剐的剧痛,将罪孽化作“朱门怨”的资粮,反过来助涨自己的鬼雄本质,似乎有借助此举突破瓶颈,成为豪强门阀之害的趋势。
“彼消我盈!这吴璠出身大家,也算是贵子,对自家人动起手来,真是毫不留情。哦……收割了各人一遭,又二次收割一把家运……要不是冥土有鬼军牵制吴家,喻家不明真相没敢出手相助,可不会如此顺利得手。”
幕后主使者伸手轻轻一点,羽翼百足散化成无数毒蜂、飞蜈,见人就咬,逢人就叮,把吴家的亲随、家丁、仆人、婢女、长工统统祸害了个遍,才由七十二无相魔神裹着,藏在上古虫道秘法祭炼的法宝“蜈蜂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吴家府邸。
华亭吴家号称“吴半城”,小半座华亭府城都是他家的产业,那些店铺也没落得好,被闻风而动的市井小民联手抢了,尤其是米面高粮铺、绸缎成衣行,就是牵走几匹驴马也是好的。
这一招,可是出乎了幕后主使者的预料,不过他也是乐见其成,甚至暗中使唤白骨魔神,裹了一身黑衣藏在人中,打翻了胆敢反击的吴家家生子,使得原本借吴家钱过日子的小民,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钱财家当,狠狠地还了一笔饥荒。
半座华亭府城在烈火里熊熊燃烧,趁机捡便宜的市井之徒越来越多,局面已经朝彻底失控一路狂奔。
眼看着吴家都要被拉饥荒的小民联手掀翻了,幕后主使者看着三次收割吴家底蕴的“朱门怨”,满意地下令大撤退。
这时候,华亭府城的话事人终于出手了,喻家出了五千武装家丁,连同府城衙门里的三班六房,对市面上的乱民大开杀戒,不料忍耐多时的市井小民不想再忍了,依托着地形进行反击。
大桶小桶的桐油被好事者从吴家油铺里搜出来,合力抬到高处,浸透了裹着布条的木棍,就着火引子点燃了,一时间无数火炬交叉投射,竟然将器械精良,不逊于卫所甲兵的喻家武装家丁打地落花流水。
人民的欢呼声响彻震天,即便回到雾隐鬼船上的幕后主使者,都忍不住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燃烧中的华亭府城。
“民心可用,民力可恃!华亭吴家的气数,几次收割,算是完了。喻家,富可敌国,遍植党羽于地方,朝堂有人,上达天听,已成事实松江门阀,私蓄甲兵,日后自然给他一个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