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蒸汽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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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钧住在村子尽头的院落里，他正捏着树枝在沙地上描画图案，听见外面王沅英的说话声，兴奋地跑向门口：“沅英，我最近一直在思索更省力的犁耙样式，终于有思路了，快来看看！”
“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了。”王沅英应声的同时，被马钧拉住手，向里面走去。
王沅英总是抗拒与曲怀瑾发生肢体接触，却任由马钧拉手，曲怀瑾心里颇不是滋味，在后面嗯了一声，马钧这才注意到曲怀瑾的存在。
王沅英嫣然一笑：“曲郎，你精通此道，快来指点指点。”
马钧见到曲怀瑾，骤然变脸，挡住在门口气势汹汹地质问道：“沅英，你怎么和这个人在一起！”
“什么玩意儿，咱俩认识吗？”
你牵着我女人的手，还要管她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曲怀瑾心中火气腾地涌上来，见马钧撸起袖子，他也跟着撸起袖子，拽什么拽，大不了干一架！
王沅英也是云里雾里，慌忙拦在中间：“你俩见过？”
“那天我在襄城里看到你姨母大骂他是负心汉，你进去和他说了一会话，又哭着出来。沅英，离这样的人渣远点，不要又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了！”
原来王沅英和丁氏在芳泽斋门口互飙演技那段被马钧看到了，怪不得敌意这么重。
“马钧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曲郎，马钧这人一根筋，说话不中听，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好，好，我说话不中听，那我不说了。”马钧简直气急败坏，大踏步走回门前，伸脚将刚才绘制的图样胡乱抹掉：“我脑子一根筋，配不上他这般精明的人来指点！”
涂抹完图样，又搬起门口摆放的一件半成品用力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做完这一切，马钧居然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曲怀瑾还是头一回见猛男落泪，心中一阵恶寒。
刚才被他砸坏的那件半成品，犁辕不同于常规的直柄，而是改成了曲柄，在受力上确实会有很大的提升。
“将直辕犁改成曲辕犁确实是个好主意，如果将犁耙的耙尖改为斜插入地，又能省下不少人力。”曲怀瑾懒得与他计较，相反，还针对他的设计提出了中肯的建议。
马钧闻言皱起眉头：“对了，我怎么想到将犁辕改成曲柄，却没想到调转犁尖的方向？”
说罢，突然又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谁要你指点了！”
曲怀瑾笑而不语，放下背后的竹筐，将里面的物件一一组装起来。
庞观说过，马钧的梦想是以机械之力取代人力，所以他特意做了一个简易的蒸汽机模型。
王沅英先前看到的胖圆陶罐里面装满了酒精，引出一根浸油棉芯，作为酒精灯使用。
手臂粗的竹筒内壁早已打磨光滑，是一个临时的气缸。
至于活塞，因为找不到橡胶，他用弹性较好又耐湿的榆木刻了一只圆饼，四周缠紧纱布，塞进活塞缸里时滑动顺畅，密封也不差。
用连杆、摇杆将活塞与车轮连接起来后，将这套简易装置固定在底座上。
曲怀瑾不客气地走进里屋，拎出烧开的热水倒进自己带来的水壶里，然后将水壶的出气孔与气缸的进气孔相连，点燃酒精灯放在下面，随后退到一边。
马钧与王沅英完全不知道他要用这套奇异的器械做什么，一言不发，默默地在旁观看。
吱吱吱，蒸汽进入气缸，开始推动活塞往复运动，在连杆和摇杆的带动下，车轮缓慢地转动起来。
马钧惊奇的睁大眼睛，他何时见过这种不假人力，自发动作的装置？
顾不上对曲怀瑾的敌意，忍不住走到近前伸手去握车轮。
那车轮转动虽然缓慢，力道却大得出奇，被马钧握住后，整套装置开始剧烈抖动。
“你做什么！”曲怀瑾佯装生气，将马钧拉开。
然后盖灭酒精灯，将装置原路拆解收进竹筐。
“好，太好了。”马钧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
“沅英，他不欢迎咱们，咱们就回家吧。”
王沅英虽不知道曲怀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答应着站起身。
马钧紧紧扯住曲怀瑾：“等下，你别走。这罐子里的灯油为何燃烧起来无烟无味？这套装置是什么原理？”
曲怀瑾拍掉马钧手臂：“等你愿意客客气气地与我说话时，再来找我。”
一拍之下，马钧疼得大叫一声，捂住胳膊，痛苦地蹲在地上。
王沅英见状关切地问道：“马钧，你果然受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谁俩玩苦肉计呢？曲怀瑾摆出一副臭脸：“如果他愿意说实话，当初就不会撒谎说自己外出，如果不愿意，问了也是白问，走吧。”
“可是。。。”
“不许帮他说话！”
王沅英带曲怀瑾来与马钧认识原本是好意，不想闹了这一出乌龙，而且是马钧无礼在先，让王沅英对曲怀瑾心生愧疚，只得温顺地哦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不是曲怀瑾不愿意与马钧合作，初次见面，马钧给他留下了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形象。
他掌握的技术在这个连火药都没有的时代里太过超前，所以他不放心也不敢让这样的人掌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的几天里，马钧几乎从早到晚蹲在曲怀瑾门口叫嚷，要求见面，曲怀瑾索性大门紧闭，眼不见心不烦。
“曲大哥，马疯子又来了，被魏源拦在门外。”
曲怀瑾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王沅英：“我听见了，等他不吵不闹了再说。”
从前她很少到自己这里，自从有了马钧的事，几乎天天往这跑，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想到这里，曲怀瑾就气不打一处来。
庞观将曲怀瑾拉到门外：“曲大哥，你别和沅英姐置气。马疯子从小被人排挤嘲笑，只有沅英姐和他有相同的志趣，能理解他，沅英姐对他好，也有同情的成分，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我和沅英姐心里呀，你比他好上一万倍！”
曲怀瑾嘴硬道：“谁为了沅英置气了？我是看不惯他那态度，明明是来学艺，倒像催债似的。”
“噗，如果他会向人服软，就不叫马疯子了。曲大哥，你不是需要一个擅长铸造的好手吗？马钧是很好的人选，这么僵着对你们俩都不好。”
马钧闹了这么久，曲怀瑾也算看清了，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不拿点硬货让他折服，他是不可能好好说话的。
而且对于马钧这种技术性人才，没必要像对魏源一样高压控制，相反，要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发挥自己的潜能。
之所以摆这几天架子，一是挫磨一下马钧的锐气，二是观察一下王沅英对马钧的态度，他可不希望把一个情敌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