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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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小山村，一间干净的砖瓦房在成片的茅草屋中鹤立鸡群，袅袅炊烟从烟囱中飘出，伴随着阵阵饭香。
房子内，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灶台旁忙来忙去，又是生火，又是做饭，时不时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一旁，一个成年男子正对着面前的棋盘苦思冥想。
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棋局，对其他的事情双耳不闻。
“砰！”
瘦小的身影不小心在灶台边跌倒，他也没有分神半分。
苦思良久，他终于缓缓落下一颗黑子，本该轮到他的对手，但是他的对面却空无一物，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吃饭了。”
瘦小的身影端着饭菜走了过来，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沈航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这个便宜老爹平日里最喜欢和自己对弈，一旦进入状态，雷打不动，就算天塌下来也无法打扰到他的思绪。
留出一部分饭菜，将自己的那份吃掉，沈航拍了拍肚子，起身准备回房。
男人对放在手边的饭菜看都不看一眼，眼中只有眼前的棋盘。
他缓缓落下一颗白子，破解了刚才他自己执黑子时布下的杀局。
接着，便是更加漫长的思考。
沈航经过时无意瞄了一眼，然后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
“错了，这一手‘挡’虽然护住了自身，但是却也让自己丧失了主动，黑子将会以半目取胜。”
又看了两眼，确认自己的计算没有错，他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说一句话，按照自己的思路，一步一步和自己对弈着。
直到深夜，棋盘上已经快被黑白棋子占满时，他才终于深深吐出一口气，视线从棋盘上一开，望着沈航房间的方向，目光十分深邃。
棋盘上，黑气与白棋争锋相对，看起来势均力敌，不分胜负，但是若是有人细心计算就会发现，黑棋比白棋多了半目！
与沈航刚才计算的一样，这盘棋以黑棋多出半目取胜！
在棋局开端，只下了十几手的时候就推算到了最后的结局，这份棋力足已超过许多钻研棋道十数年的人！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一定会惊为天人，因为他还只是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
男人望着沈航房间的方向许久，然后起身来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久久出神。
此时，沈航在房间中早已熟睡，但是他的意识却来到一个神奇的空间，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凝神对弈。
鏖战许久，他最终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棋子，投降认输。
老者露出一抹微笑，身影渐渐变的透明，逐渐消失在空中。
沈航起身弯腰行礼。
当老者的身影完全消失，一卷古朴的卷轴在原地出现，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又一位老者从古卷中踱步而出，不过这一次，他手中拿着的并非是棋盘和棋子，而是一支精致的毛笔。
沈航再次恭敬的行了一礼，跟着老者学起了丹青之术。
事实上，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地球。
他现在所处的空间就在刚才的古卷之中，里面可以凝聚出地球历史上的各位名师大家的投影，教导他各种技艺。
他将古卷称为文明古卷，因为里头凝聚着曾经那个璀璨的文明。
一夜很快过去，当沈航精神饱满的推门而出时，整个人突然愣住了。
眼前，男人冰冷的尸体躺在地面上，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胸膛没有起伏，早已失去了呼吸。
沈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根本没有丝毫防备，昨日还自我对弈的男人，竟然就突然死在了眼前，让他瞬间心神大乱，手足无措。
……
独自将男人安葬，矗立在墓前，沈航心中复杂难明。
他以为和男人，还有这个世界没有瓜葛，也没有任何感情，但是看着眼前的坟墓，他的心中竟然还是会有阵阵痛楚和悲伤不断涌出。
这让他始料未及。
男人的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周围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只有一封书信留在了桌子上。
“村长会送你去古风城，你要进入稷下学宫，寻找青月散人！”
书信中只有这样一句话，算是男人最后的遗愿，也是对他最后的安排。
回到家，眼前竟然是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被搬空，就连屋顶的瓦片也全都被捡走，整间房子空空如也。
沈航站在屋前，眉头紧皱，但最终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知道这是村子里的人干的，他和男人一直生活在村子里，算的上这里的首富，村子里的人对他们一家一直很热情，也很照顾。
但是没想到男人一死，村里人竟然趁他不在，就来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搬空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吗？
或者他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吧。
苦笑一声，他只不过是一个少年，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些什么？
村里人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
望着空荡荡的房子良久，里面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了，沈航转身离开了这里。
来到村头，敲开村长家的门，一个慈眉善目，两鬓斑白的男人走了出来。
“你是……沈家娃娃……”
沈航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
“村长，父亲临终前让我来找你。”
村长愣了一些，然后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父亲的确找我过，让我送你离开村子。不过……”
“村长有难处吗？”
沈航问道。
“最近村子里有要事，我走不开……”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屋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啊？”
声音彪悍。
村长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让沈航等一会，便关上了门。
“是沈家的小娃娃。”
“他？他来做什么？”
“姓沈的曾经找过我，让我在他死后，送他家小子去古风城。”
“古风城？那离这里有可几千里！”
“谁说不是呢，可是我毕竟收了姓沈的钱……”
“管他呢！人都死了，还管那么多！”
彪悍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耐和厌烦。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个小麻烦找上门来了。”
“我去赶他走！就那小子的怂样，去古风城干嘛？他们父子不会真的以为他能进入稷下学宫吧？脑子里进水了，尽给人找麻烦！”
声音冰冷，充满了不屑之意。
……
声音入耳，沈航握紧了拳头。
在关门之前，他的余光看见了屋子里摆放的几张梨木桌椅……那本是他家里的东西。
“呵！他最后托付的就是这样的人？”
沈航漠然一笑，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为男人最后看走了眼而悲哀，亦或是在讥讽着世态炎凉。
举目茫然，如今熟悉的村子在看来如同冰窟，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寒。
这里已经没有了归处，沈航没有留恋，转身离开，走出了村子，孤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古风城，稷下学宫外。
人山人海，这里挤满了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有陪同而来的父母。
因为今天是稷下学宫招生的日子，所有少年都梦想着能够进入这座人族最高学府之一，精修自己的技艺。
人族百艺，包含琴棋书画等上百种人族生存和发展不可或缺的技艺，每一名人族在幼年进入学堂时都要挑选其中的一门或几门专心学习，而稷下学宫就是更高等的学府，有着更高深、玄妙的技艺传承。
众多少年望着学宫外的高墙纷纷露出了期盼之色，渴望自己能够通过马上将要开始的考学，进入学宫中进修，因为这足以决定和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孩儿，你一定要努力啊，咱们家可就靠你了，如果你能够顺利进入学宫，你爹他积劳成疾，瘫痪在床也算没有白费！”
不光少年们憧憬，所有家长们同样对自己的孩子寄予厚望，再有钱的富豪商贾也是如此，因为在这个世上光有钱不行，只有进入学宫，才能在将来搏得崇高的地位。
黑压压的人群挤在学宫门口，等待着考学的开始。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许多人捂着鼻子，骂骂咧咧的向一旁退开。
一个身形消瘦，蓬头垢面，乞丐一样的少年挤了进来。
“臭死了！小叫花子，你身上是沾了屎吗？”
难以掩盖的酸臭味令周围响起一片大骂声。
“你们懂什么，成熟男人身上的标志就是无法掩盖的男人味！”
乞丐少年撇了撇嘴，一本正经的反驳道。
他不断向着学宫方向挤去，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来到了学宫门口。
两队守卫身穿铠甲，威风凛凛，分成两列守在四周，维持着秩序。
“守卫大哥，请问考学什么时候开始啊？”
乞丐少年大声询问。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守卫板着脸，十分严肃，但是难闻的气味令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叫花子，你也是来考学的？”
一旁有人发问。
乞丐少年肯定的点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哈哈哈。”
周围人顿时被逗乐了。
“大家听到了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个小叫花子竟然也敢来稷下学宫考学了，哈哈哈……”
附近的人群顿时被吸引，纷纷笑了起来，看向乞丐少年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珍稀动物。
“小叫花子，你念过私塾，学过艺吗？怎么敢来学宫考学？”
有人大笑着问。
“当然，我在学堂的成绩可是十分优异的。”
乞丐少年并未因四周异样的眼光着恼，笑容干净而纯洁。
“呦，竟然真的学过。”
那人露出惊奇之色，接着问道：
“那你学的是百艺中的哪几门？”
“原本学的是诗词，后来改为棋、画了。”
乞丐少年回道。
“为什么会半途更换？”
“因为我知道的诗词实在太多了，学堂中教的太简单了，我根本学不进去，所以只能改换门类。”
乞丐少年苦恼的摊手。
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记忆中流传千古的名诗名词数不胜数，不想在诗词上浪费时间，但此时在周围人听起来，却完全是在吹嘘自己。
“噗呲！”
“一个小叫花子竟然敢说出如此狂妄之语，真是笑死我了。”
“井底之蛙！”
……
一句话惊起千重浪，无数嘲笑声响了起来。
看众人明显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乞丐少年解释道：
“误会，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脑海中就藏着数不尽的千古名句，学习诗词太浪费时间了。”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嘲笑声变的更大了。
连神情严肃的守卫们也忍不住古怪的望了过来。
“诗词之道博大精深，哪里是你一个叫花子能够参透的，不知所谓！！”
一名身着青衫的少年站了出来，神色愠怒。
“是叶清文！”
“他可是古风城的小天才，在诗词之道上天赋异禀。”
“传言，他可是这次最有希望进入学宫的少年之一。”
……
周围响起惊呼，显然少年的名声不小。
“不知道天高地厚。”
又一名少年站了出来。
“楚霄！”
“又是一位小天才！”
人群中的惊呼声再次响起。
乞丐少年的一番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不一会就有五六名有名的青年才俊站了出来。
“好吧，我不说了！”
乞丐少年知道解释不清了，只能无奈的摆了摆手。
经他一闹，人群中热闹了起来，有好事者出言道：
“几位都是有名的天才，眼下考学还未开始，不如趁此机会，做几首诗给大伙开开眼？”
话语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响应。
几名少年相互对望，并没有人出言拒绝，全都流露出了自信之色。
“现如今夏日炎炎，诸位不如就以‘夏’为题，作诗可好？”
见无人反对，刚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声。
几名少年天才陷入了沉思，楚霄率先开口：
“我先来吧。”
他沉吟片刻，朗声吟道：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在人们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采莲少女与美丽的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景象，和谐美好，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有人起了个头，其他少年也都不再矜持，纷纷将自己心中的夏诗吟诵了出来。
叶清文是最后一个，只听他道：
“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盛夏虽炎热，但庭院深深，凉意沁人，宜人的夏日生活，总是充满了无限情趣，人们想起了自己午睡时的惬意，不自禁鼓起了掌。
“不愧是少年天才，一个个都才华横溢，这样的诗句张口就来，我等不及也。”
有人发出了感慨，为几名少年的才华发出了感叹。
有人眼咕噜一转，看热闹不嫌事大，冲着乞丐少年喊道：
“喂，小叫花子，你不是说看不上一般的诗词吗？这几首怎么样？”
“好！”
乞丐少年竖起了大拇指。
“要不你也作上一首。”
那人接着道。
“不了，不了。”
乞丐少年摇头，他可不愿再生事端。
不过，他这番表现在其他人眼里可就是露了怯，刚刚吹得牛还在满天飞，现在却往后缩，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嘘声，人们投来看笑话一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