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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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本来很昏暗，张继安浑身疼痛欲裂，自是没力气再去开灯。他只想等痛感稍微好一点之后再慢慢处理自己的伤势。只不过这时候，温暖的黄色灯光忽然亮了起来，一只柔软的手掌也在慢慢抚摸着他的背，帮他舒缓着伤势。
张继安没有一丝惊愕，痛感渐渐没有那么强烈，急促而混乱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纵是他身子现在极度虚弱，仍是勉强自己说了句话。
“自己老公被自己打伤，作为妻子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工作？”灯光点点洒在女子脸上，映照出一张美丽的面庞。若有科盟的人看到女子是谁，一定会惊掉下巴。此人竟然就是辛芳！科盟盟主辛芳！她，竟然还是张继安的妻子吗？
屋子里几台迷你机器人做好了饭菜，张继安夫妻俩坐在桌边安静地享受着晚餐。
“继安，我出手那么狠，你怪我吗？”两人说着话，筷子却没有停。“怎么会呢？科盟那么多人在，你若手下留情，以后如何服众，更何况这群人中知道我们关系的也不少。”
“诶。”辛芳叹道：“你这老好人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从过去就一直是这样。”
“嘿嘿。”张继安有些得意：“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喜欢我吧，当初那么多人追你，你可都没接受呢。”
“我当初可真是瞎了眼。”
张继安笑了笑，忽然牵动伤口，又咳了几声。
“没事吧。”辛芳扔下筷子，关切地帮他撸了撸背。“没事没事。”张继安赶忙说道。
“伤势慢慢总会复原，但你的修为。”“那就更没事了，我们做科研工作的功力本来就不会太深厚，有和没有也没啥区别。”
辛芳自然知道张继安这话纯粹是安慰自己，武者修炼功法，哪怕武功练的再垃圾，身体多多少少也会比一般人强很多，得病也少。最最关键的是寿命也会长不少。
“那个。”张继安见辛芳面带愁容，知她担心自己伤势，也在为自己出手而懊悔，便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退休啊？”
“嗯？”辛芳愣了一下：“估计还要十来年左右，科盟中人才不少，有些技术也确实精湛，但这些人多少有些刚愎自用，而且那七个人也是谁也不服谁。”
“那除开七柱和他们的成员，你自己门下呢？”辛芳苦笑道：“这些孩子倒都是好孩子，但努力有余……其实有些时候，天赋也确实重要。”
“嗯，不过说到刚愎自用嘛。”张继安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了辛芳几眼。
“切。”辛芳没好气地道：“我知道自己心胸没那么宽广，但起码对自家兄弟姐妹，我没有亏待过。你有话就说，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
我有阴阳怪气吗？我这不是怕伤你自尊心吗？当然，这话张继安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说是万万不能说的，不然等自己伤好了之后可就只能睡沙发了。
“你在想什么？”辛芳问。“没，没什么，我就在想，你和神兵阁的阁主会采用什么方法比试？”
“啪”剧烈的拍桌声把张继安吓了一跳。
“你还敢提这事呢？你做这事之前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我还是不是你老婆？”张继安见辛芳俏脸含煞，杀气逼人，虽然很好看，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对，对不起，当时哪根筋突然就不对了，然后就热血上涌了。”
“你四十多岁的人还热血上涌呢？”辛芳怒笑着说：“你就是怕我不同意才不说的是不是？”“是。”张继安知道自己智商不高，所以还是决定说实话。
这回辛芳的怒气反倒消了：“你真心觉得科盟可以和神兵阁和睦相处，互相学习进步吗？而且武器这一块只是科技的一部分而已。”
张继安眼神瞬间变得坚定：“不是觉不觉得的问题，而是非这样做不可。芳，你不觉得科盟虽然成立连百年都不到，但已有些变质了吗？”
此时小机器人自动收拾着碗筷，辛芳看着它们默默发呆。然后手撑在桌子上，一阵阵强烈的疲劳感袭来。“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这些，本来就是发展过程中的必经阶段啊。”
“但这阶段有些太长了。”张继安仿佛突然不怕老婆了，语气坚定地一塌糊涂：“当初我们几人憧憬着科盟的理念投身其中，大家一心研究，完全没有其它心思，那时候虽然日子过得苦一点，可真的很开心。”辛芳似乎也沉浸到了那时的环境当中，眼神很是温暖。
“可后来呢？大家渐渐变得自高自大，这个也看不起，那个也瞧不上，对技术的钻研也停下了脚步，甚至在科盟内部也是勾心斗角，大家曾经都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啊。”辛芳默然不语，觉得身子更加无力。
“天赋固然是存在的，可是没法更进一步之时，没有想着培养新人，做好本职工作也就罢了，还把心思都用在贬低别人身上，哪怕是我们人的劣根性在作祟，但也总有个时间吧，可这已经过了四年了，他们又何曾觉得自己做错了。”
“确实。”辛芳开口说话：“可你明知道如此，当初为何要辞掉八柱之位跑去做一个小分部的负责人？把我一个人扔在盟主的位子上……你是高尚，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张继安顿时语塞。那时年少气盛，全然没有考虑过辛芳的处境。只是想着她能力既强，科研水平又无人能及，这个盟主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却忘了自己妻子当初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日常面对的问题本就不少，况且当一个势力的领袖可不是你觉得谁不对就能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更别说其中有些人还是你的朋友了。
而张继安本应该是辛芳当时最值得依靠的人，可他就这么潇洒地远离中心了，这怎么说也的的确确是张继安的错。“我错了嘛，老婆，原谅我好吗？”
“噗嗤。”见到张继安满脸愧疚的样子，辛芳忍不住笑了出来：“要是不原谅你，早就和你离婚了。”“嗯嗯。”张继安连声称是：“以后我一定加倍对你好……”他想讲几句肉麻的话，偏偏水平有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不为难你了，你说神兵阁和科盟比试，科盟能有几成胜算？”
“这得看谁出战吧。”
“嗯，确实。”辛芳同意地点点头：“那么，怎么让双方看出对方的优势？”
？？？张继安怔住了，他当初的想法是双方比试一场之后，不论输赢，好歹让双方看出自己做不到的长处，进而促进两方交流。可辛芳这个问题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他身上。武者本身的强大与否很容易就掩盖这些问题的，到时候就算一方赢了也只能说明人强吧。
“你不要告诉我，你忙乎了半天，不惜作出这么大的牺牲，结果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反而没去考虑。”“嗯，这个。”
十几年的夫妻，辛芳当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张继安。见到他的表情，她已知道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辛芳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那个，就辛苦我的好老婆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比试方法了。”张继安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观察着辛芳的表情。
“谁让你是我老公呢，这事我想办法。”
“啊啊，我就知道，我的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辛芳甚是无语，最后只是说了一句：“你伤还没好，早点休息。”
…………
萧战天风尘仆仆地赶回学院，衣服上已沾了不少灰尘。不过一想到马上又能见到月神心中就激动不已。虽然月神多半也只会对他说“你好再见”这类话。
“那我先走了。”李阳摆了个酷酷的姿势便离开了。
“战天，那我，也先回自己宿舍了？”阴落绯显然很累了，连声音都有气无力。
“哦哦，那再见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叫随到。”
“那真是谢谢你了。”扔下一句听不出什么意思的话后，阴落绯也离去了。
天那么晚了啊，萧战天想到。佳人不可唐突，萧战天自是深明此理，等明天一早再去找小月好了。打定主意后，萧战天哼着小曲，行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战天？”黑暗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计兄啊。”萧战天自然很快就听出了来人是谁。
“你的气息有些不对。”计科道。
“嗯，发生了点事。”萧战天道。
“我最近有一项新的研究，建模已经建好，你有兴趣做第一个实验体吗？”
这要是旁人听到这话，多半会以为计科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人体试验。但萧战天熟知计科品性，于是问了一句：“什么实验？”
“让人的身体和武道达到完美契合的实验。”哦？说实话，萧战天目前虽然正需要这个，但这种契合，更加依靠的是武者本身对自己潜能的开发，试验这种东西怎么听怎么不靠谱。虽说对方是计科，但萧战天仍是不觉得这是个好方法。
不过，不相信归不相信，计科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好朋友，只要这实验不怎么伤到自己，帮帮忙倒是也没什么关系。
“我有点兴趣，不过怎么弄，到实验室去？那明天早上……”
“不用。”计科手指掐着一枚微小的透明晶片递给了萧战天。“把这芯片放到百会就行。”
“嗯。”萧战天拿着米粒大小的芯片，往自己头顶一放，芯片便消失了。
“这？”
“以后每次数据更新的时候，你用意识将它取出，我更新好你再放回去即可。”
“这个还需要拿出来更新啊？”萧战天笑着说。“初创阶段，技术还没那么完善，体谅一下。”“体谅体谅。”萧战天忙道。说实话，有这么个东西一直在自己身体里，哪怕是萧战天都觉得瘆得慌。
“鉴于你是我的实验体，我就不收你钱了。”“噗”萧战天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你拿我做试验，还要问我收钱，这什么逻辑。
“下面我要开始操作了。”计科平静地说。
“等等等等。”萧战天急道：“计科大神，虽说现在天黑了没什么人，但这么机密的东西你好歹回了寝室再说啊。”
“嗯。”计科沉思了一会儿：“你说的很有道理。”萧战天狂汗，这技术宅的脑回路自己这种凡人实在是没法跟得上。
两人回到寝室，肖狂自不用说，这家伙本来就是夜猫子。雷欧本来作息规律挺正常，但和几人混熟后也开始熬夜了。（友情提醒，熬夜伤肝，对身体非常不好，大家不要模仿）听到计科这项实验后，两人直接从床上翻下来，并不停催促计科快点开始。计科也不含糊，虚空点击了一下，一个巨大的数据堆成的模型便呈现在三人眼前。电子模型很清晰地呈现出人体的精微量子结构。各种颜色的深浅，粒子的变化表达的含义都一目了然。除了那些数据看不懂，其它的还真是直观。
雷欧忍不住吐槽道：“这个研究没什么意义啊，武功练到一定境界，武者都可以内视自己身体了，这玩意儿除了看起来容易还能有什么用处？”
“呵。”计科冷笑一声，随即对萧战天说道：“战天，你催动一下功力。”
“额，我现在没功力啊。”“哦，对哦，我忘了。”两人对话的时候很平静，但肖狂雷欧听到这话可没法保持平静了。虽说萧战天一进屋两人就觉得他状态不对，但萧战天一向是个很稳重的人，要是有什么大事一定会说的，二来几人急着看实验，也就先把这事放在后面了。
可没有功力这事实在非同小可，肖狂平时虽经常与萧战天互怼，但两人感情极好，一听这事哪里还坐的住：“他娘的谁干的，老子带人灭了他。”萧战天知道肖狂不是说着玩的，连忙解释道：“我自己干的。”
一阵沉默过后，肖狂盯着萧战天的脸看了半天，最后骂道：“你没病吧。”
萧战天明白这几人的惊讶，这事解释起来还真有些废事。此时雷欧说道：“老肖，冷静一点，把自己功力废了这种事情虽然极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战天本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肖狂此时也冷静下来，不过想了想又说道：“战天，再过几个月就期末考试了，你别忘了九州除了理论考还有实践考，你没问题吧。”“嗯，没问题。”萧战天自信地说道。
肖狂不再提此事，又看着计科说道：“老计啊，他这没功力要怎么办。”
计科一脸淡定：“战天，随便打一拳。”
“好。”萧战天随手挥出一拳，随着这一拳击出，建模也开始发生改变，不仅肌肉经络里的能量粒子发生变化，各种看不懂的数值也在激烈变化。
“嗯，手再放低千兆分之零点零零六微米试试。”“啊？”不止萧战天，雷欧和肖狂也是一脸懵逼。
“他刚刚在说什么？”“数字单位啊学渣。”“你个学渣还敢说我学渣，你能听懂？”
计科懒得听两人废话，对萧战天说：“这里这个区域看到了了吗？你刚刚出拳那个动作变成红色显示的峰值就可以了。”
“嗯。”萧战天不再管那两货听没听懂，反正他是听懂了。试了大约二十分钟后，萧战天终于挥出了让数据线变红的一拳。计科打开一台没有实体的数据网络，将数值记录下来。
“这是！”萧战天似乎想到什么，整个人都激动地跳了起来。“计兄，你真的是天才啊，不，妖孽都不足以形容你。”肖狂和雷欧停止了互喷，渐渐也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慢慢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来你们都明白了，我这个研发的装置叫做极限装置，是专门给人用来测试和突破极限的。”
“厉害”雷欧满眼钦佩之色。他是星空中的顶尖强者，所以他更明白成为强者的本质就是一个争字。与天争，与己争。
更多的资源，更强的功法，更好的宝物，这是争外界条件。所以大势力出身之人起点就已经比很多人要高。人常说终点才是最重要的，但大家都明白这是一句屁话。不说你自己争取资源比这些人难了多少倍，你能不能活到终点都不好说。
比起外部资源，内里根本同样重要。如何将自己所学充分发挥出来甚至进行改良创造，如何让功法与自己更加契合，如何锤炼自己的武道等等，其复杂深奥程度足以让武者探寻一生。
可无论是哪种争法，追求的就是极限二字。武者的对战，结果往往会出人意料。功力有多深厚，招式的威力有多么强大并不能决定胜负。心情，克制力，环境甚至是站姿呼吸的区别都可能改变胜负。雷欧所想的极限当然是将这一切都包括进去的极限。所以他才对计科的研究表示惊怖。用科学的方法来达到武者的极限听起来可笑，但仔细想想，这岂非是最精准的方法？
机械自然无法完全明了武者的作战方式，星空中有不少大毅力者将自己的缺陷转变成自己最恐怖的杀着。然而计科这项发明恐怖就恐怖在若是真的成功了，就能够达到完全客观零容错的极限之境。
极限二字说来简单，但想要达到不仅困难，还有个更不可控的地方。你今天觉得是极限的事情可能明天便只是轻易能做到的事情。人类以前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现在有多少已经当成家常便饭了？所以从来没人敢说自己能够达到自己的极限。可这个装置……
“这个我平时自己可以控制吗？”萧战天问。“当然，只要你意识覆盖到那块芯片，你便可以随时调节。”“太好了。”萧战天心中激动异常，他想到了自己有着一个别人难以企及的优势。那便是他拥有“静”之境界。静，可以让他不断修正自己的招式瑕疵。而这枚芯片，则可以让他的所有方面（经络强度，承受力，出拳轨迹的偏差影响诸如此类）达到完美的境地，最不济自己也能创造出完全契合自己的功法（模型数据可以测试）。到时候两者完美结合后自己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萧战天光是想想就兴奋。
“计科大神，你这研究装置还有吗？给我也来一个，钱随便开。”雷欧笑嘻嘻地说道。其实到了雷欧这种级别的强者，这种芯片对他意义已经不大，但反过来说，他这个境界，哪怕只是提高一丝都是难能可贵，如今有这么个机会，雷欧自然不会放过。
“暂时不行，你的实力太强，会把我的芯片撑爆的。”雷欧微微有些失望，但马上又开心起来。刚刚计科是在夸他吗？雷欧泪流满面。
计科虽然话不多，但每次都能把他怼的想自杀。说说不过，打，一个寝室的同学怎么打。而且说到底自己也是文明人，那就只能默默承受了。如今听到计科夸他，他都有些受宠若惊。
可惜三秒没到，计科又说道：“因为你的智商全都加到实力上了，不然我这芯片数据又可以多一份了。”
这，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不，我不生气，不生气。
“那我呢？计科大神，咱俩可是好朋友，当然，钱不是问题。”肖狂说。
“你也不行，我这研究才刚刚起步，选择战天是因为他的成长方向相当均衡，但老肖你的成长方向太过极端了。”额，这个。肖狂挠挠头，知道计科不是找借口，也就放弃了。反正以计科的能耐，自己早晚也轮的上。
接下来计科又和萧战天详细讲解了每串数值的意义。肖雷二人听得无聊，又回头睡觉去了。
萧战天和计科聊到深夜终于弄清了这玩意的作用原理，于是也歇息去了。只有计科，在三人已经熟睡的情况下还在操作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