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岁除元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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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崇宁三年在大雪纷飞中过去,却挡不住孩童过年兴奋的心情。
昌代名医、炼丹家孙思邈,在他的书中提出将硫磺、硝石、木炭制成药粉用以发火炼丹的配方。
大昌末期,火药开始应用于军事。到了大定初期,火药制成各种武器,在大定抵抗北方大燕的战争中,凭借着火药的使用多次取得战争的胜利,例如“霹雳炮”“震天炮”等火器。而此时,射击性的管形火器也被发明创造出来,如突火枪。
火药的发明,除了用于军事之外,在民间则被用来生产爆竹和烟花。
说起烟花,如果真要追溯其源头,最早可见于西汉刘安所著的《淮南子》,其中写道:“含雷吐火之术,出于万毕之家。”大概的意思就是形容炼丹炉内的爆裂声所喷射出的彩色火焰。
很明显,这种现象是炼丹药材中的金属物质在高温燃烧下产生的,与真正意义上的烟花相比,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此后几百年,限于火药技术的停滞不前,烟花自然也没有什么长足发展。直到楚代,烟花才真正取得了突破式发展,楚代学者周密在其著作《齐东野语》一书中记载:“既而烧烟花于庭,有所谓地老鼠者。”
这里的“地老鼠”,就是有明确记载的最早的烟花类产品之一,而“烟花”一词,亦出现于此。
到了大定,烟花已普遍用于民间喜庆节日,包括地老鼠、花筒、三级浪等在内的各式各样的烟花种类,多达一百多种,甚至还有集多种烟花于大成的“烟花架”。
虽然见识过那个时空绚烂多姿的烟火表演,冯过仍是兴致勃勃地玩了回火,领着冯辸冯迅恣意妄为了一番。
冯迅虽才五岁,正是娇惯的年龄,却也正好新奇,口中嚷嚷着要亲手去点燃烟花。咳,过程很奇幻,总之是愈演愈烈百败百战。结果嘛,迅哥儿紧抿着嘴,深皱着眉,望着大兄,长长的睫毛眨啊眨,慢慢的红了眼,泪水瞬即坠落,一串串,如珠帘。
冯辸先是一脸嫌弃地啧啧几声,待见到迅哥儿祭出飚眼泪**,又忙不迭地上前大包大揽:“放着我来,我要一口气点燃四、五、六个!”
这小子惯会吹嘘,干嘛不说点十个?
冯迅看看大兄,又将信将疑的看看二兄,小丫头心里可不迷糊,二兄做事太不靠谱了呀,可是连续点燃六枚地老鼠,应该很好看吧……
然后,呵呵。
冯小九(嗯,冯辸行九,早晚会成为“老九”)充分表演了一出“欲说还休(羞)”的情景剧,丝毫没有表演的痕迹,算是本色出演,那点炮仗的香仿似要烫着手一般,伸出又缩回,在点燃与未点燃间反复试探,徘徊不定,踯躅不前,咬牙抿嘴凝眉瞪目,令旁观者好临大敌呆若木鸡……末了,还是得大兄出马,干净利落地燃了场烟花秀。
讲真,冯小九自蹒跚学步始便淘气好动,在村集里出了名的调皮且蛮横,绝对是一头小刺猬……不对,刺猬一般不主动发起攻击,小九可是好战分子,或者说体内有奋勇因子,最喜挑惹战端,村子里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便是“假想敌”。小小孩童嘛,淘些倒也正常,好笑的是,小九是典型的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打嘴仗最在行不过,一旦要上升到动手打架那便敬谢不敏了。关键是,他跑的快,撒丫子一跑,没哪个小伙伴能追得上。更有趣的是,貌似胆大妄为的冯小九其实胆心忒小,怕耗子不说,蛇更是其克星,虽然他肖蛇。另外,天一擦黑他是从不在外瞎逛荡的,即便睡觉时也得等他入睡才可熄灯。咳,有个叫“胆小如鼠”的成语送给他大概是很合适的。
是以,不敢放炮仗,于冯辸,很正常。
除夕,为岁末的最后一天夜晚。岁末的最后一天称为“岁除”,意为旧岁至此而除,另换新岁。
岁除之日,民间尤为重视,家家户户忙忙碌碌或清扫庭舍,除旧布新,张灯结彩,迎祖宗回家过年,并以年糕、三牲饭菜及三茶五酒奉祀。
祭祖、守岁、团圆饭、贴年红、挂灯笼……过了除夕夜便是岁旦。
“正月一日”,称为元朔、元日、新元、元旦、正日、元辰、新正等,诸节日当中,岁首节日尤为重要。
孩童们头日吃罢年夜饭,拿了长辈的压岁钱,接着燃放烟花炮仗,然后围着火炉吃糕点零食守岁,却罕有能熬到子时正放鞭炮迎新岁的。待得大人们唤他们起床洗漱罢,香喷喷的饺子已煮熟在锅里,洒上葱姜辣椒末,再放上两小勺熬制的猪油,那味道不要太赞啊。
曰:“元旦子时,盛馔同离,如食扁食,名角子,取其更岁交子之义。”又曰:“每年初一,无论贫富贵贱,皆以白面做饺食之,谓之煮饽饽,举国皆然,无不同也。富贵之家,暗以金银小锞藏之饽饽中,以卜顺利,家人食得者,则终岁大吉。”
是日,一般包三种饺子,一是荤的,晚上吃;二是素的,祭神用;三是验岁的,包上银钱(寻常人家包铜钱,富贵人家包金银锞)铜钱金、红枣等,初一早晨吃。
嗯,迅哥儿是那幸运儿,这足以让她兴奋、吹嘘一天的了。童年的幸福总那么简单。
辰时正,冯氏宗祠大门敞开,鞭炮噼里啪啦燃放了足足两刻钟。
吉阳镇方圆三十里,小骆村冯氏最为显贵,村东的冯氏祠堂便是佐证。
修建祠堂有等级之限,到本朝方许民间皆联宗立庙。根据等级的不同,设置宗庙的规模也不一样,据西周祭祀制度的规定,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庶人无庙。帝王之祖庙称“太庙”,凡有官爵者其祭祖处称“家庙”,也称“宗祠”。
民间祠堂有总祠、宗祠、家祠、支祠之分,“宗祠”意指从支宗或若干家庙(家堂)聚合升格而成,小骆村冯氏祠堂便在此列。
这是一座三进祠堂,即由祠门、享堂、寝堂、享堂构成的祠堂,侧翼有祠丁居住的别院附房。
祠堂名“崇文”,座东朝西,俯瞰呈“丁”字形,与对面呈“人”字形的照壁相对应,暗寓冯姓人丁兴旺。门楼风格特异,底层为门廊,俗称拴马廊。整座门楼,全靠两根立柱支撑,顶层为喜鹊聚巢阁。祠堂的整个布局,犹如一座城堡,除大门外,另有四道小侧门,纵身分为五个层次:门廊、前厅、天井、正厅和后厅。而且,祠堂的平面设计成纵阶梯形,寓含了步步高升的意思;后厅的门,是一个完整的圆形,且圆形的下方刚好与中厅墙壁的缺口底端相切,就像是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一般,寓意“日”,这恰好与祠堂后面的月光台,交相辉映。整座祠堂,共有五口天,后厅有两口,中间的院子是一个大的天井,两边的耳房也各有一口。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形成一个品字,这也是祖先希望子孙后代做人有品行,读书有品味,做官有品阶。
梁柱皆木料衔接,都用木榫。全栋祠堂的木料构件,数以千计,但所有木料衔接部位,都用木榫,没用一颗铁钉,特别是正厅的穹顶和门楼的鹊阁,不用一颗铁钉,足见木工匠力之深。
话说宗氏祠堂乃是本族地位的象征,自是怎么豪华怎么来,但也有诸多讲究,譬如说女人不能进,亡于外之年轻族人不能进,赘婿不能进(除非是这个男人改姓,才可以进女方的祠堂)……无例外者。
这其实是冯过进祠堂,先前院试告捷时是首次,仔细打量这处建筑,心下叹息不已,再过数百年,这是妥妥的文物啊,价值无法估量。
再入祠堂,归属感更深了几分,着实不易。
魂穿之初时,确是难以适应这个身份。毕竟,他有着中年人的灵魂,要接受冯居庸和冯沈氏这对父母的既定事实,的确不易,心里不得劲,别扭啊。但这数月时日以来,冯居庸的严厉与冯沈氏的啰嗦,像极了他那个时空的父母,那份舐犊之情可非凭空臆想,真真切切地感受,随着时日的推移而愈发浓烈。这人哪,总难免会被感情支配,情感也总是相互的。于冯过,这感觉挺好的,冯居庸冯沈氏冯辸冯迅,和美融洽的一家子,却是再无法置身事外了的。
至于叔伯族人,感触虽没那么深,但既已安心在此“落地生根”,终归要顺应大流,特立独行的不要。
呵呵,他可不想另类到为家族所不容。须知,被宗族除名的后果要重于被官府刑罚。虽说不见得要为家族蜡炬成灰泪始干,但也绝不可与族人为敌。况且,冯氏一族待冯居庸这一房真心不错,尤其是在冯过这数月所展露出来的上升势头。
也算是互惠互利吧,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