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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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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太太终于没抵过吴表姐这只更老的姜的哭嚎,就打算着收了算了,这妞的确长得胯大屁股翘,开枝散叶也是好品种啊。想着,便让搬了圆墩子给这两位坐,一边斜了吴表姐一眼,道:“知道的,做了姨娘,便没有自由可言了,也和家再不亲戚。”

吴表姐连连答应着:“嗯嗯,知道,都知道。看二丫头就知道了,这些年,哪有给她找过麻烦,也没有上门来跟她胡乱攀扯过。表妹尽管放心,尽管放心。”心里稳下来,拉了三妞儿坐到圆墩儿上去。

贺老太太本来想问问是不是还要签卖身契呀,想了想也算了,签不签的,贺家,她还能翻了天去?老表姐老成这样,便是现天上掉下富贵荣华来,她也没多长命享受了,仍这么说下跪就下跪,说哭求就哭求,不过是为了子孙少受些苦,自己何苦定要作贱那孩子。

想着,便没提这茬,只叫门口的小丫头子去传话:“看大少爷不忙就让他过来一趟。”

不知是要让大少爷相看还是要直接配对一步到位。

门口小丫头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很快贺大太太便得了信儿,也直接叫丫头去传话:“告诉奉笔润笔,就说赵夫子让大少爷闭门做三篇文章,什么时候做的赵夫子满意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门。不让传闲话到琛哥耳朵里去,免得扰了哥儿用功。”

奉笔润笔是大少爷贺明琛的小厮,得了大太太这嘱咐,便院子大门外守着,谁来也不好使,一律不让进不通传。

本来吴表姐很笃定,这老表妹儿死要面子,是个死也要拉硬屎的,唾沫既然已经吐出来了,自然不会自己再舔回去。大事既定,便有些气定神闲起来。

连日里奔波,一身乏累,两姐妹也无话可说,吴表姐坐那圆墩上甚是无聊,没一会儿竟打起盹儿来。头一点一点的,猛然身子往前一闪,竟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贺老太太坐那里自顾喝茶,也不理她,被她忽然一跤“咣当”声响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这货给她玩猝死呢。后面虽知道不过虚惊一场,却也是真真的心酸不已。老了,都老了,自己安享尊荣,她还千里奔波,再泼辣再能干又如何,还计较什么呢计较。

如果贺老太太之前还有三分不愤,二分怨怼,此时也全烟消云散了。便是和她不亲戚,一起长大的情份又怎么能抹掉。那些记忆,老了老了却越发鲜活起来了。

想着,贺老太太便让丫头去安排这祖孙两个去厢房歇着去。

那吴表姐一跤摔过,把瞌睡倒摔没了,那里万般推辞不肯跟丫头去呀。就这儿现等着吧,把此事落定了才好呀,万一梦完醒来这事儿再黄了,那一觉的代价可就太大了。不能去,万不能去,就这儿死撑着等。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到,天见黑了,也没个影,吴表姐坐不住了,感觉越来越不妙。正自心焦,只听外面丫头一声传:“回老太太,见不着大少爷”

吴表姐心里就嘭的一声。当下扑倒贺老太太脚下,又哭将起来:“妹妹呀,这是忽悠老姐姐的吧,怕老姐姐沾上就直说呀,不要真的不管这小孩子死活呀。,既是这么着,这孩子就交给了,交给妹妹姐姐是一百个放心呀”连语带嚎一语未了,扶着贺老太太腿站起身来,后退几步,忽然加速冲了过去,朝着那高案腿上就是一撞。

一缕鲜血就从额角流下来,吴表姐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丫头拦挡不及,连呼带叫地救。三妞儿旁一声尖叫,放声恸哭。现场一片嘈杂。

贺老太太傻当场

其实也没有撞多厉害,只是那案几腿儿有棱,吴表姐冲过去时连撞带蹭的才破了块皮儿而已。那吴表姐早就想好了,今儿这事儿不成,是绝不囫囵着出贺家门儿的。

只是本来想多晕晕的,被丫头又拍又掐的受不住,便早早醒了过来。

贺老太太却大受震动。老惜命啊,这表姐竟这么拼死不顾?想当初,她儿子不见踪影时,她也曾求神发誓若让她儿子好好的回来,她愿意立时死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活的好好的,并且还越活越有滋味了,儿子且不说了,若说让她为哪个孙女儿泼命这么闹腾,她还真说不准做不做得到,至少到目前为止,木想过此问题呀。

不比不知道,这么一比高下立现,心生佩服的贺老太太当即拍板:“三妞儿给大少爷收房。去叫大少爷屋里的丫头过来把领回去。”

三姨娘带着三少爷贺明璋冲进来的时候,贺老太太话音刚,吴表姐还坐地上,几个丫头托着扶着,刚擦洗完伤口上了药,正往头上裹白布。三姨娘看着自己的娘亲,不由泪眼婆娑。母女抱头痛哭。

三少爷贺明璋把拳手握的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声不响。

大少爷屋里最终也没有来,原因一样,那边关了院门无应答。当晚,老表姐祖孙歇了三姨娘的菊园。

菊园里,梳洗罢,母女坐榻上聊天。三姨娘连连问着她老娘家里的情况:“姐姐如何了,侄儿侄女儿们都如何了,家里是个什么境况,每年不是都会捎银子衣裳回去么,可都收到了,如何还是不够用?”

三姨娘每月月例银子二两,三少爷每月月例银子二两。吃穿都用公中的,两母子几乎不乱花钱,每年总有三二十两银子连着每季的衣裳不破不旧的,都一起打包收拾捎回老家了。一个庄户家,十两银子可以用一年的,如何还不够用?

吴表姐见女儿问,支支唔唔的,只说那女婿好吃懒做,胡吃海花,孙儿孙女也大了,花销多些。

三姨娘只不信:“银子不是都捎给娘了吗?娘自己攒着的,姐夫哪儿找去。姐夫那个性还不知道么?哪里能磨缠过娘的?”

吴表姐看女儿不信,嘴呶了呶三妞儿,叹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们姐妹都是没吃过苦的养大的,还好现还是细皮嫩肉,可不知道姐,如今跟个苦菜花儿似的,那层皮子,跟这老脸也不差啥了。姐只说她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可不叫她的孩儿们跟着受这种罪看看,儿女们都是娇养着的,所以难免花费大些好两个侄儿也都大了,眼下都到成家的年纪了,可是手里没有银子钱,出不起象样的聘礼找不到象样家的闺女。姐姐又舍不得将自己女儿再许进农户家里,最后过成自己那样的日子。就三妞儿这模样身段,进大宅门儿里完全不带露怯的。这才一商量,干脆送了过来,自己有好日子过,也可以补贴些家里。”

三姨娘点头道:“吓死了,还以为真到了冷死饿死的地步。既如此,便放心了,侄儿们一成家,各自挑梁单过,姐姐也就可以歇下来了。等孙儿一生,姐夫再要闹腾回老家,便叫他一回去,自己又不是个有本事的,还想携儿带孙的走,他养活得了谁?”

吴表姐点头,道:“家里生计不艰难,他倒不闹腾,不过好吃好穿的尽着他罢了。只是想给儿子结门好亲事,如今难些。”

三姨娘便问道:“那大妞二妞呢,长得如何?”

吴表姐道:“模样倒不丑,就是没有三妞皮儿白身梁细挑,也读过书呢。别看她闷不吭声的,脑子可不差的,以后,是的好帮手呢”

那边熙和堂里安静下来,但贺老太太怒了,对空开火:“的话没听了吗?这贺家,做不得主了吗?们这些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实际上她做不了主,给贺正宏纳姨娘时,贺大太太都没有多说过什么,但这件事上,贺大太太出奇地坚持。

当时知道这边的闹腾已告一段落,正施施然往熙和堂而来的大太太路上得信,略一思索,转身回去了,当晚报病没来请安。

第二天一大早,那吴表姐深知情况可能有变,反正贺老太太已经发过话了,管它呢,她就当那是令箭,于是背了一个大大的行囊,留下三妞儿,悄么声的走了。

三妞儿就这么不尴不尬地住了贺府菊园,一应用度没有,连三姨娘的饭食,也是原来的份量。

亲戚?没这一门儿。不明不白的住进来,谁要给白吃饭。

三姨娘一开始很硬气,一应用度从她分例里分一部分去。可没几天她就不干了。她的月例银子还要攒着往家捎呢,三妞进府来,本来是想多挣一份钱的,现分她的一份,这属于内耗啊。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三姨娘哭到老太太跟前去。

大太太已经推病不来请安好几天了。贺老太太自己当时一时冲动,后来想起来琛哥儿琨哥儿明春就要下场了,如今闭门苦读呢,哪能这会儿子往房里塞,万一惹的哥儿于此途上迷了心,那可是老贺家家门不幸啊。如今老太太也有些后悔,虽然事成定局更改不了,却也多少有点儿心虚,不太敢到致庄院去找媳妇儿问罪去。

于是贺老太太便说从自己的月例银子里每月拨出来一两来给三妞儿用,反正好歹的,先凑合到琛哥儿春闱过后。

这件事儿,从头到尾,跟明玫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但是后来,唉

原因是三姨娘觉得自己这侄女儿住她那里实不象样子。菊园是个偏僻小院子,就那么三正两厢,一个大门出入。贺老爷虽说许久不到她这儿来了,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姨娘的名份,哪天贺老爷万一转悠过来,那三妞儿可是避都没处避的。这可不成个体统呀,于是就想给三妞儿挪出去。

单独一个院子那是不可能的,那也太抬举她了,只能和合住。把府里的小姐们想了一圈,大的三个是不成了,个个当婚备嫁的,院里要放嫁妆什么的,小的几个呢,五小姐是爱欺负的,六小姐是会算计的,和她们一起住没好处,何况这两不爽了是会告到贺老爷处的,贺老爷若心烦了

然后就圈定四小姐和七小姐。四小姐,怎么说呢,倒老实,但她姨娘和三姨娘向来如陌路,一起跟着去过西北的,对贺吴两家旧事所知甚详,对吴家属于反感派。所以,排除了。就剩下七小姐了。

七小姐如今,眼见越来越有面子,各种仆妇都想往前凑,万事都不吃亏。她又好性不欺负,最好的选择了。

三姨娘便打包把三妞儿送到了老太太院里,顺便把这意思跟她提了提。

儿子埋怨,媳妇不爽,这事儿弄的窝囊,老太太嫌三妞儿惹眼,自然不会把她留自己院子里。左右一寻思,也就只有小七那里了。她的丫头少,东西少,还有个后罩房用,腾得出地儿来。

接到通知的明玫愁了半天,去了致庄院。大太太一听,拉着明玫的手很郑重:“这样也好。小七机灵,多看顾些那位的行径。两位大的哥哥正费心读书,和不相干的就不必有来往了。有想要扰着两个哥哥,尽管来报。”

两个哥哥?她有三个哥哥呢。

明玫眨巴着眼睛,见大太太一直盯着她看,想了想说道:“大太太放心。三妞姐姐原和三哥哥是两姨姐弟,定是只会和三哥哥多亲近些的吧。”

大太太笑起来,说:“正是这样。”

然后赏了明玫一套首饰:“小七一年年大了,也该有些好东西打扮起来”那些好东西果然都很好,金光灿灿的,估记值不少钱。明玫道了谢收下,心里舒坦了一点点儿。此后她把两个小丫头素点和素心拨过去跟着三妞儿,那两个小丫头十分听话,就寸步不离地跟着。

贺二太太因为自己儿子被贺大太太接见,并同意留下,便没多待,说是来时跟了一家当地镖行急行,那镖行各地都有据点儿换马,定好了要赶回家去过年的,还跟着他们走来得及。得了些盘缠银两,留下了儿子贺石根,于第三天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该走的走了,不该留的也留了。简夫子依然懒懒散散,明玫继续把学上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那天唐玉琦带着一帮哥儿们又来了贺府,自然还是去练武场来找段金师傅练身手的。他跑了一趟私塾,给明玫送了一只小狐狸来,兴冲冲说是出去山上打猎亲手猎到的:“妹妹快看,这狐狸的皮毛,跟尼尼的比怎么样?这种雪狐狸可难猎呢,隐雪中也难发现身影,还好现山里雪化了,总算捉到一只。”

明玫不要:“那狐狸和狗狗怎么一起养,他们互掐起来帮谁呀?”

唐玉琦呆了半天,笑起来:“不然干脆俩一养一只,养一个月再换着养如何。”

明玫不知道狐狸要怎么养,虽然长相也挺可爱,可是它会放臭屁呀,谁敢抱出去。“可是喜欢狗狗的忠实,不喜狐狸的狡猾呀。”

唐玉琦有些低落,他为活捉这只狐狸,山坡上还摔了一大跤,正硌石尖上,现腰上还有淤青呢。半天才强撑精神道:“只不过是想换回尼尼,这丫头,竟是怎么哄都哄不过来呢,可不是跟狐狸一样狡猾。”然后又道,“那既这么着,这狐狸便不养了吧。”

旁边那一身圆领书生白袍的霍辰烨就冲着明玫瞪眼睛:好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枉琦哥儿对她那么好。

这货身材高瘦,一套普通白袍也被他穿的有模有样的。

被他一瞪,弄的明玫一愣,然后就忍不住笑起来。

唐玉琦不解道:“妹妹笑什么?”

明玫勾手指,唐玉琦就把耳朵凑过来。只听明玫悄声道:“尼尼,狐狸,世子,三兄弟。脸型,颜色,眼睛。”

唐玉琦一愣,几样东东看了看,放声大笑,抑郁一扫而空。

霍辰烨旁边继续斜眼睛:这两只可真爱咬耳朵呀。

接着的两天唐玉琦每天都来。然后第三天,唐家大舅妈来了,贺大太太传明玫去相见。

“大舅妈是单叫了呢,还是也叫了别的姐妹?”明玫问传话的绿枝儿。

绿枝儿笑道:“是单叫了姑娘。可见唐太太偏疼姑娘呢。”

明玫点头。让司茶拖了绿枝儿去坐着喝茶,让司水把她头上的两个小丫鬏鬏再往头顶梳梳,绑上花儿,显得可爱些,然后抱了尼尼,跟着绿枝往致庄院而去。

唐大太太因见儿子总往贺家跑,想来想去便把原因锁这小七身上,这才叫她来见。看见明玫进来行了礼,就笑着叫到身旁:“快过来让舅妈瞧瞧五表哥往日里总是提起,所以想着们定是处得极好的,便叫来说说话。”说着便盯着明玫的脸瞧。

明玫听了微噘着嘴,把尼尼往唐舅妈怀里送,道:“五表哥就是小气,当初说好先给养两个月的,看两个月后尼尼还认不认识他。结果他三番两次来找尼尼,如今这又是让舅妈带话来了吧?舅妈快把尼尼还回去吧,可不敢再养了。”

唐大太太自然侧面问过儿子,唐玉琦那时说:和那丫头打了赌,两个月后尼尼要是不认了,就归她养不能要回来了。得多去几趟,和尼尼混熟一点,好让它别把给忘了。这么听来,儿子原是没有说谎的。

唐大太太推开小狗不收,又道:“既是表哥说的,那便养着,可不管们的细帐。再说表哥都快成亲的了,哪能总弄这些小猫小狗的。”

明玫听了,脸上笑开花,忙把尼尼又收进怀里,笑道:“舅妈可看好了,千万别又寻个小气表嫂才好,不然还得追着要。”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唐大太太见提起儿子婚事明玫不气不急,能讲能笑,再见这丫头还是一团孩子气,便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毕竟年纪也太小了,因笑道:“果然是个招疼的好孩子,将来表嫂自然也疼。”

明玫连连点头:“对呀对呀,这么招疼的好孩子,表嫂若不疼,肯定是她的不是,到时可找舅妈告状去”

说笑一会儿,明玫过关出门,两姑嫂里面说话。

唐大太太道:“妹妹也是,就该态度强硬些打包扔到那城门外去,还由得她府里撒野,还撞头寻死,找谁晦气呢,要死也该死别处去。如今倒好,不管不问的,倒留个祸苗子家里。”

贺大太太道:“嫂嫂还不知道家那连忤逆都出口了,何苦去招那没趣,要留着便留着吧,家里又不是只有琛哥儿琨哥儿两个哥儿。”

唐大太太听了便笑起来:“倒机灵。就该这样,算计别,最后自己落上了才知道滋味呢。”然后叹口气道,“倒好,府里事物件想怎么调派怎么调派,总能让事儿按自己的想法走。可咱府里,唉!”

贺大太太知道娘家情况,便问道:“怎么,嫂子遇到什么难处了不成?”

“还不是那个四嫂,纵着那个姓楚的缠着琦哥儿不放。府里那么多老少爷们儿,说她哪个不缠么就眼瞅着琦哥儿。就这一个哥儿,会让那种沾上么。可才说她一句,四嫂就不是气死过去就是哭死过去。这死的活的的闹腾,要真气出个好歹来,只怕四哥就真把恨上了。就这,也传到哥哥耳朵里去了。哥哥对说,‘不过一个女子’。说的倒好听,那种作派的女子家里一个就够够的了,还再来一个,谁爱要谁要去,坚决不让琦哥儿沾上。说实话真是,宁可哥哥纳了去也不生气。”

“不如就扯下脸来送回家去吧。”

“怎么没说过,娘说楚丫头府里照顾姨妈辛苦了,这快过年了要回去合家团聚才好,不能老耽误咱家。车都备好了,四嫂哭着不让。说让外甥女这里陪着她,陪着瑭哥儿,她心里放心自些。要等立了春她身体好起来才放她家去呢。多说一句,就说看不起她娘家,又是一通哭天抹泪。也不想想那样上赶着拿亲生女儿做妾的家,有几个能看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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