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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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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就是顾明渊踏进门,沈宿点头哈腰的在后面跟着,瞅见沈浔坐屋里,还跟沈清烟一副哥儿俩感情好的架势,沈宿素日里虽不在乎小辈们来往,但对沈浔也感情复杂,当初老太太几次三番的想要他过继沈浔都被他拒了,他若是没有沈清烟这个儿子,过继沈浔是不错的选择,沈浔用功好学,如今又过了府试,相信不久的院诗也不在话下。

他确实能撑得起永康伯府,但人是有私心的,不是自己的儿子,怎么都心里隔应。

即便他明知道沈清烟没出息,也依然不会舍弃她。

沈宿示意沈浔出去,沈浔立刻站起身,朝顾明渊抬手作揖,再回头看了看沈清烟,青白着面孔绕步出了屋子。

甫一出门口,就听里边儿沈宿谄媚着声,“您是不知道,烟哥儿病着了还叫您,不见您的人,他一直郁郁寡欢。”

沈浔侧着眼望那床上人,她的脸色是有几分憔悴,之前他刚进来时她没精打采,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生气,眼下顾明渊刚一入门,她虽还是萎顿,但明显看得出,她强打起精神露出欢快的神情。

她盼着顾明渊来看她,甚至是来接她,他让她别去英国公府,不过是一句听了便忘的话,她跟顾明渊并不干净。

也许她也是被迫的,也许她是受大伯牵制,大伯送她去的英国公府,大伯也可能把她送给了顾明渊,就像他要听从祖母的安排,去娶一个他不认识没有感情的女人。

他们都是被掌控的傀儡,想要逃离这里,就得付出万分艰辛。

沈浔收回眼,兀自离开。

屋里沈宿说完话,给沈清烟递眼色,暗示她要说些软话,便自觉退出房门,叮嘱雪茗不要让别人进去,这瓜田李下的,下人看见了都可能出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之前那些闲话是捕风捉影,真要被人亲眼见着,那就另有一番说法了。

待他走了,屋门合上,沈清烟和顾明渊两人谁都没先出声。

沈清烟知道他有气,但此时已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他既然来了,必是愿意再要她,不过是要她像以前一样,跟他服软。

沈清烟斟酌了一下,想像先前一样说些能讨他欢心的话,才开口凄凄惨惨道,“我昨儿饿了一天的肚子,太饿了,荀琮说,我如果不听他的,就让我一直饿着。”

饥饿的苦楚她不想再尝了,她小的时候常常和姨娘挨饿受冻,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吃饱饭,能有安定居所,她最怕过以前的苦日子,所以她是软骨头。

然而顾明渊还是没有看她,只问了句,“那是你五哥哥”

顾明渊没有见过沈浔,沈浔这样的小人物他是不会在意的,只在沈清烟口中听过一两回,沈清烟都没说过沈浔的样貌名姓,但顾明渊一眼就认出沈浔。

不愧是大理寺少卿呢,即使没见过人也能知道沈浔,神通广大了都。

沈清烟点一点头,乖柔道,“五哥哥听说我病了,才来看我的。”

顾明渊眼微掀,低眉看她,面色无波。

沈清烟还故意咳嗽两声,好像病的很重的样子,揪着被衾仰望他,想得到他的怜惜。

奈何顾明渊一眼就识破了她的伎俩,大抵看够了她的娇颜媚骨、涎皮涎脸,他的面上毫无波澜。

沈清烟试探着伸手拉他的衣袖,想要他坐下来。

顾明渊没有坐下来,转步走了出去。

沈清烟紧攥着手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出门外,光线落在他脸上,让那张没有温情的面皮也添了一些光热,他扬起唇角浅笑,冲雪茗道,“他若起得来,就给他收拾,自有马车来接他。”

他慢腾腾的走出了院子。

雪茗也急忙进屋里把这话转给沈清烟,沈清烟哪还哭的出来,陡时欢欢喜喜的从床上起来,催着雪茗收拾。

顾明渊这么快出来,沈宿又一阵提心吊胆,心想着定是混小子不会说好话,又把顾明渊给气出来了。

沈宿便陪着不是,“烟哥儿眼皮子浅,从小也是娇生惯养大的,他自来嘴笨,那些个冠冕堂皇的话他也说不上来,但他心底敬慕着您,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顾明渊缓步走在道儿上,慢吞吞的道,“贵府的五公子是不是马上要院试了”

沈宿立时机警,他怎么突然提起沈浔来,他这样的贵人哪里记得永康伯府里有几位公子,莫不是刚刚被他看到了沈浔,他就对沈清烟失了兴趣,转头瞄上沈浔了

越想越有可能

沈宿忙道,“浔哥儿争气,已经过了府试,是要去考院试,他祖母看他大了,打算这次考试后就给他订亲。”

这订过亲的公子哥,顾明渊应该也不会看上了,到时候他得督促二房一定要尽快把这亲事订好,省的顾明渊会惦记,要把他的心还拉回沈清烟身上,少不得再劝劝那小子。

顾明渊颔首,“五公子订了亲,那贵公子是不是也得订亲了”

沈宿很有眼力劲道,“烟哥儿还小,就是个孩子,我也不舍得他那么快成亲,总还要养个几年,等他在小公爷手里多学些做人的道理,能叫小公爷点头承认他成人了,我才敢给他娶妻。”

这意思就差明着说,沈清烟得由顾明渊点头放人,沈宿才敢考虑她的终身大事,沈清烟这个人顾明渊想留多久就多久,只要他喜欢。

顾明渊笑了笑,未置一词。

沈宿看他笑了,猜到他此时心情尚好,便又重提话,“我那官儿小公爷可有法子”

顾明渊眼看着他,他比他父亲小几岁,看得出来不怎么操心烦忧,和京里的那些不管事儿的老爷一样,都衣冠齐整,道貌岸然。

“你是圣人罢的官,谁也没办法让圣人收回成命。”

沈宿不确信道,“小公爷过于自谦了,就算您没办法,国公爷必也能有辙,谁不知这朝里新秀中,多多少少都得国公爷教授,就是我那大外甥,也得叫国公爷一声先生,只要您一句话,想必也没有您办不成的事儿。”

顾明渊笑没了,凉凉道,“你太高看我了。”

他脚跨出伯爵府的大门就要走。

沈宿若有胆量,便会用沈清烟做筏子,顾明渊不帮他官复原职,他就不准沈清烟跟着顾明渊,但这委实不可能,顾明渊刚刚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沈清烟不重要,甚至还可能瞧上了沈浔,为今之计只能让沈清烟继续跟在顾明渊身边,凭着这些伺候的情分,日子久了,顾明渊总归会动恻隐之心,或早或晚都会帮他复职,不急于一时。当下是赶紧给老太太递话儿,等沈浔院诗过后,就让二老爷去宁德伯府提亲。

沈清烟和雪茗收拾好后,没多久,庆俞就来永康伯府接人。

沈清烟原当顾明渊会等她一起走,不成想是空马车来接她,进了静水居后,还住的厢房,扫墨说,她可以随意进出静水居,不会再关着她,并且之前被收了的钱也都还给了她。

沈清烟高兴了好一阵子,心觉得顾明渊突然转性了,定是他见她被荀琮关住了,才生了同情心。

她已经在静水居里习惯了,只要不关着她,她不常出院子,最多四处溜达一圈,闲来无事也会跟小厮们玩耍,早先小厮们还都敬着她,怕她失了身份,现在也不管主子奴才,她想玩都陪着她玩,今儿斗蛐蛐,明个打陀螺,她倒空不出心思来想徐远昭。

也只有晚间临睡时会惦念两句,这时候雪茗便会提醒她,顾明渊好些日子没来厢房了。

顾明渊是不来厢房了,沈清烟常在白日里见他去族塾,黄昏时回来休息,她也问过庆俞,庆俞只说顾明渊如今又不用去大理寺,闲着也是闲着,族塾里要考秋闱的学生不少,周塾师一个人忙不过来,顾明渊过去也是给他分担分担。

沈清烟很能理解,但就算再忙,顾明渊也不应该晚上都不来看她了。

而且他不在静水居,徐远昭也不来静水居,她想离开静水居去找徐远昭又不敢,怕再遇到荀琮,说来也奇怪,她因着见徐远昭,次次都碰上荀琮,还都合情合理。

属实冤家路窄,她是不会再乱跑了,怎么也得顾明渊在身边,她才敢跟徐远昭接触。

晚间,沈清烟沐浴时特意让雪茗给她多打了几遍香胰子,洗的身上香郁才挑了件蜜桃色的窄袖轻袍穿身上,裹胸布自然拿下来,横竖顾明渊也察觉不到。

她要摸黑去主卧,雪茗有点担心被人瞧见她的身段,给她裹了层披风,她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出了厢房,一溜烟跑进了主卧。

沈清烟踮着脚尖来到隔房,顾明渊端坐在桌前,手握着笔在认真写东西。

沈清烟小步小步的走到他腿边,眼见他没看自己,凝神在那张纸上布题,都是些极高深的文章,她瞧不懂。

那也不妨碍她今晚是来缠着顾明渊的。

她弯腰想往他腿上坐。

顾明渊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坐这。”

沈清烟撅了下嘴,手撑着下颌,衣袖滑到臂弯处,露一截藕臂,眼定在顾明渊脸上,也没见他有气性,便道,“表兄你是气我才故意不来厢房吗”

顾明渊把纸张写满,停下笔回视她,笑着看她,仿佛在笑她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沈清烟心口猛然一窒,她知道自己没那么重要,但他若真不在乎她,干嘛还要把她接回来,说到底还不是他色性不改。

她不相信的起身,非要坐上他的腿,身子依偎到他胸前,他的胸膛依然宽阔可靠,她仰起来脸细细道,“要表兄碰。”

顾明渊笑着移开脸。

沈清烟便想鼓着唇去亲他,他依然避开,慢声说,“我在忙。”

沈清烟怨气的瞪着他,他也无动于衷,手里的笔没墨了,他沾了墨继续写,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沈清烟便又软下来,抱住他的腰身,脑袋靠着他,翁翁道,“表兄,我好几天没见你了,真有那么忙吗”

顾明渊回答她,“离秋闱只剩两个月,学生更需要辅课。”

他分开腰上那两只柔嫩的手,让她从腿上下来,她察觉到了疏离,但又从他语气里感触到温和,一时分辨不出他的态度,想了半天,问道,“我不想你总去族塾,我看不见你。”

顾明渊撂下笔,偏一点脸,像在跟她商量,“我从明日不去族塾,让学生们过来。”

沈清烟一倏然心花怒放,他鲜少理她的,今晚竟然答应她不去族塾。

沈清烟当即嗯一声,还想凑近去亲他。

被顾明渊让开,他淡道,“回厢房睡觉。”

不知是不是沈清烟想太多,好像觉察了点嫌弃的意味,但又从他脸上看不出嫌弃,她还是认为自己想太多,他怎么可能会嫌弃自己。

她再想跟他说话,他已转回头,继续奋笔疾书。

沈清烟便离开了主卧,舒舒服服回去睡觉了。

之后顾明渊果然如他这晚所说,不去族塾,让学生过来讨教,沈清烟原本觉着这是好事,可真见着几个学生成群的到他书房,她连出厢房门都怕撞见昔日同窗,每日里都趴在窗边瞧那些学生进进出出书房,有时晚上也能看到他们,赵泽秀也在其中,他每回过来,都要在院里打量一圈,像在找什么人。

沈清烟心底发毛,他和荀琮是一伙的,没准荀琮让他来找她,那她更不敢出门了。

这么战战兢兢了几日,沈清烟认为不能再这么下去,她还得找顾明渊。

她趁着一天晚上没学生,偷偷钻到书房,这时已到五月底,气候慢慢热起来,顾明渊靠着摇椅在看学生做好的课业,一派闲然。

沈清烟走过去不快道,“表兄,他们白天晚上都来,我没法找你,而且赵泽秀也在,他在院里看来看去,我都不敢出来了。”

顾明渊面带着笑,“那些学生都为秋闱在刻苦,往后我让庆俞带他们进院子,不会有人在院里乱看,你若只是因一些小事来找我,扫墨能给你办成,不必非要我来盯着。”

沈清烟想说,她的事儿也不是小事,是她的终身大事,如果他总忙这些学生,就不会见徐世子,徐世子不来院里,她还怎么让徐世子喜欢她

但她也没有道理说出来,秀才们刻苦用功,是为功名,是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挣得荣耀,她不行,她被顾明渊养在身边,靠的是顾明渊,便只能看他眼色行事。

眼下她似乎连他的眼色也看不明白了。

她失落的踱出书房,回头再看,他还是低头在看那些纸张。

她似乎还不如那些学生重要。

顾明渊答应的话,第二日有庆俞领着学生们,赵泽秀也没再乱看了,

但沈清烟不不仅不高兴,还看着那些学生日复一日的来静水居越来越烦躁,分明顾明渊也没给学生好物,不过是正常教课,她竟然也生了怨怼。

她把怨怼向雪茗吐诉了,还不忘来一句,“徐世子都快有一个月没来了。”

雪茗好奇道,“您真是因为徐世子不来,才埋怨小公爷吗”

沈清烟叫她问住,支吾了半天回一句是啊。转天夜里她就又趴在窗户上等着那些学生陆陆续续离开静水居,才跑去了书房,顾明渊还是在布题,她凑近了看,那些题涉及到了策问和八股文,晦涩难懂,但沈清烟清楚,这两科是秋闱择重要考的。

他为那些学生操碎了心,把她忽视掉了。

可沈清烟也是他的学生。

沈清烟骤然把他手按住,笔上的墨一划,落了一纸,沈清烟生出快慰感,谁让他眼里只有学生。

顾明渊眉头都没皱一下,问她,“你又有什么事。”

沈清烟一时吱不出声。

“没事就回去,不要打扰我,”顾明渊拂开她的手,把那张被墨迹染了的纸换掉,准备誊写到干净纸上。

沈清烟便豁出去了,轻轻道,“表兄你看看我。”

顾明渊便抬眼看她。

沈清烟有点羞涩,把自己那明明很无理很自私的想法说出来,“你答应过我的,我才是你的学生,你不能教别人,你不能总给他们教课,你把我都忘了。”

顾明渊也点点头,“那你明日开始,也来找我学课。”

沈清烟急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顾明渊微笑,“不行。”

沈清烟在这刹那被激起了怒气,“为什么不行你答应我的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顾明渊只笑不答。

沈清烟一下抓起他布题的纸把它撕成了碎屑,撕完便落泪,“现在撕没了,都是你的错”

顾明渊面上没了笑,一字一句道,“你答应我的话没有做到,为什么会认为我答应你的话,就必须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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