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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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挥手就让两个丫鬟近前。
丫鬟要触到沈清烟时,沈清烟努力做出很威仪的表情,呵斥丫鬟,“我准你们近身了吗”
那俩丫鬟面面相觑。
刘嬷嬷道,“六少爷发脾气做甚老太太只是想给您做两件春衫,这尺寸总要量的,您若是不喜欢丫头伺候,那您可别嫌弃奴婢粗手笨脚,奴婢来给您量身。”
沈清烟这会儿看她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一想到她往外散播自己是外室子,更是气上心头,碍于在祖母屋里,她也没胆量真骂人,但她之前在英国公府被老夫人摸过身子,雪茗就交代过她,万不可再给人近身了,可惜她也一直不长记性,前儿还让表姑娘给她量身,结果被顾明渊好一番教训,她现时就算再不设防,也不会让刘嬷嬷沾手。
沈清烟哼着,“我当然嫌弃了,也不看你干的缺德事儿。”
刘嬷嬷一噎,也没功夫耽搁,冲那两丫鬟示意,“还不快给六少爷量一量。”
丫鬟们便作势要按住沈清烟,强行给她量体。
沈清烟这下明白她们不怀好意了,甩着袖子挣来挣去,正跟她们纠缠间,屋门被敲得砰砰响,沈宿搁门口道,“开门”
刘嬷嬷一看情形不妙,忙小声道,“你们快点儿给六少爷量个身也这么慢”
两丫鬟手忙脚乱的抓着沈清烟的胳膊要不许她动。
沈清烟再也忍无可忍了,发脾气大声道,“是不是祖母让你们这么做的你们往外传我是外室子当我不知道,现在还装的一副待我好的样子又想对我图谋不轨你们传我是外室子,回头我也传祖母偏心苛待庶孙”
刘嬷嬷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剌剌的喊出来,那门外沈宿也怒道,“再不开门,我就叫人把这门砸了”
刘嬷嬷哪还敢动沈清烟,赶忙挥手让丫鬟们松开沈清烟去开门。
那大门一开,沈宿先把沈清烟从头到脚看过,才满面怒火猛拍到桌上,瞪着刘嬷嬷道,“你们眼里还有烟哥儿这个少爷我看你们才是少爷吧”
刘嬷嬷一张老脸打皱,“大老爷您别气,奴婢哪儿敢对六少爷不敬,是、是老太太吩咐要给六少爷做几身春衫”
沈清烟撇着嘴,“谁稀罕”
沈宿横她一眼,把她拉到身边,冲刘嬷嬷不耐烦道,“你去把母亲叫出来。”
“老太太都歇下了,”刘嬷嬷为难着。
沈宿将桌子拍的啪啪响,“母亲就是歇下了,今儿也得起来她要是不过来,明个不用呆府里了,我看那净月观不错,正合适送母亲过去静养,也给府里几天安生日子”
刘嬷嬷看他是真动了气,没敢再多话,抹着额角的汗去请老太太。
间隔有一盏茶,老太太杵着拐杖,蹒跚着步子进屋,那面容比往日还要苍老憔悴,坐下后还一脸慈眉善目,先看了看沈清烟,才跟发火的沈宿道,“你这又生哪门子的气,我这个祖母还不能给自己孙儿做衣裳”
这要不是知道她暗地里阴毒,还真会被她这样子骗过去。
沈宿叹了口气,手指着沈清烟身上的衣服,“烟哥儿身上的衣服料子母亲看不出来”
老太太自然能看出来,自从沈清烟给顾明渊做了学生后没几个月,她的衣着饰物都比永康伯府里的几位老爷少爷都贵重,明显是英国公府里的主子们才能穿的起的。
“看不看出来有什么打紧,我是烟哥儿祖母,我想给他做衣裳还不成”
沈宿一时还真被说住了。
但沈清烟小小的叽叽歪歪着,“祖母以前也没给我做过衣裳,就不牢祖母费心了。”
老太太还倒没想过这长辈说话,她一个小辈还插嘴,颇没规矩,偏偏她说的还对,沈清烟五岁进府,那会儿沈宿的嫡妻还在世,沈清烟在柳姨娘院里长到了十岁,后来自己有了小院子,平素由嫡母照料,嫡母对她不差的,从没私下亏了她,这后头嫡母病故,沈清烟就是她父亲亲自教养,这十来年,老太太别说衣裳了,一双鞋子也没给她做过,老太太从没把她放在眼里,一心只有她的宝贝嫡孙沈浔,沈浔在老太太院里长到**岁才回了二房。
以前沈清烟来福寿堂请安,老太太隔三差五的冷待她,能不见就不见,甚至嫌她烦,还直接说出过不用来请安的话,当然也是打着两头跑,怕累着她的名义。
沈宿经沈清烟这一说,自是也想起那几年,老太太是怎么区别对待沈清烟和沈泽的,沈宿道,“烟哥儿如今跟在小公爷后面做事,确实不用母亲费心,母亲以前怎么对他的,以后也照样就行,外室子的谣言儿子就当没听过,您也别想着再对烟哥儿动手脚,就是儿子不争气,他还有小公爷照拂,小公爷可没儿子好说话,您也不想家丑外扬。”
他说过话,就催着沈清烟给老太太行个礼便把她带走了。
气的老太太拿着拐杖一阵敲,“这公府权贵家的爷们儿,还把手伸到了我们永康伯府的后宅,像话吗”
就是不像话她也没辙,刘嬷嬷小声劝慰她几句,把话儿转到沈浔头上。
老太太才笑了些,搭着她的手回屋,边走边道,“浔哥儿这次考完童试,我就给他定下宁德伯府嫡女,那姑娘我见过,最是个知书达礼的,配我们浔哥儿正合适,也绝了浔哥儿那些歪心思”
沈清烟跟着沈宿出来后,沈宿背着手走了好一段路,扭头问她,“我瞧小公爷对你重视,还让小厮带话来让我看顾你,你可有在他跟前提过我复职的事”
沈清烟闷头不做声。
沈宿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我那虽是个闲职,可也有一堆人削尖了脑袋想当,再这么等下去,那职务迟早会被人替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要你跟小公爷说一声,你都不行,我养你这么大真是白养了”
沈清烟眼睛酸涩,还是不说话。
沈宿许是良心有所发现,迟疑了会儿,道,“我没答应你,给你姨娘看大夫,你就气到今日,我当初也不过是一时之气,你若认真读书,不总跟我提你姨娘,我也不会生气,到底是你这小混账不听话。”
沈清烟咬紧牙,泪珠一颗颗掉落,听见他叹气时,她问道,“父亲知道我姨娘葬在哪儿吗”
沈宿自然不知道,草席裹尸扔出城外,那尸首就算不被野兽吃了,也烂在荒郊野外,城外那么多尸骸,他岂会在意死人堆里的尸骨。
“少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十八不小了,就算是跟了小公爷,你也不是姑娘,往后我还指着你娶妻生子,你既然不愿意跟小公爷提我复职,我自己去说,顺道儿求他想法子,也让你做上官,他是大理寺少卿,便让你入大理寺当值也不差,以后你若能耐,自己往上爬,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沈宿说到后面还有些语重心长,还添了句话,“我这两日在外打听,那三皇子连功课都是他的伴读代笔,给说到圣人面前,挨了圣人一顿狠训,据说原先圣人想先让他入朝参政,现在这心思也歇了,三皇子是不成事的,还是太子殿下厉害,以后等他登基,小公爷自然是重臣,有你的前程在,你可给我好生跟着小公爷”
随后就自顾走了。
沈清烟在原地呆立着,她父亲不死心,先不说顾明渊不定会答应,若真答应了,她去大理寺做官,那里面都是人精,而且她要真像她父亲说的,还爬到高官位置,以后上朝也要被那些皇宫侍卫检查身上有没有带行刺利器。
那她的身份照样保不住,她不想做官,她就想嫁给徐世子,平平安安过一生就好了。
想到徐世子,沈清烟又充满希望
她揩揩脸,轻快着步子要回院,但忽记起顺路走会过胡姨娘的院子,那里也不住她姨娘了,她也不想听到关于胡姨娘的一切,遂捡了别的路遛弯。
她走的慢,路过府里的花园时,见着那三房只比她大一个月的四姐姐沈明月坐在园子里在规训她的庶妹,伸手就往那庶妹脸上扇了一耳光,看的沈清烟瞳孔发震。
沈清烟凑近一点听,才知道原来是这庶妹背着沈明月和她未婚夫刘章偷偷勾搭上了。
是有些不地道。
“四姐姐就是打我,刘郎爱的也是我,他已答应了我,等娶了四姐姐,就纳我为妾,四姐姐与其跟我置气,不如去找刘郎问清楚”那庶妹捂着脸道。
沈明月猛地揪住她头发,将她摁跪在地上,恶狠狠道,“你也配叫他刘郎刘郎只有我能叫,你就算做了妾,我也是他的正妻,总有法子治死你大房那个柳姨娘你莫不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庶妹当即跪在地上,吓得给她磕头求饶,沈明月才松了手,又把她拉起来,像个好姐姐般的和她手搀手走了。
沈清烟瞪圆眼看她们走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姨娘是被父亲和祖母的人害死的,她姨娘死了,没有人同情一句,都在说着风凉话。
好像她姨娘就该死。
好像她也不该留在这府里。
沈清烟又想了想沈明月的话,她跟庶妹为何要叫刘章刘郎这称呼太古怪了。
她疑惑着回了院子,和雪茗还说起这事,雪茗告诉她,只有对心爱的男子才会叫郎。
沈清烟当时还一脸羞红的在她面前道,“那我是不是也应叫徐世子徐郎”
雪茗干笑着没说是,她倒自己叫了好几声徐郎,开心的在床上打滚,先前的难过早被她抛去爪哇地去了。
第二日是沈宿亲自送沈清烟回的英国公府,顾明渊这一日休沐,照常去了族塾。
沈清烟到静水居时,顾明渊早已不在院里,沈清烟便进顾明渊屋里睡了回笼觉。
她昨儿晚亢奋的几乎没睡好觉,拉着雪茗畅想自己嫁给徐远昭的美好日子,什么三年抱两,什么穿金戴银,什么千娇百宠,还连雪茗也不放过,要给她配个身强体壮样貌标志还有一手活计的小厮,雪茗都给闹个大红脸,一晚上没睡几个时辰。
这回笼觉睡的有点深,她梦里梦外分不清楚,依稀总觉得有人坐在床前,在摸她的脸,雾气环绕,她好像看到那人的脸,渐渐还真看清了,是徐世子
徐世子满眼柔情蜜意,叫着她烟妹妹,她一下含羞,呢喃了声徐郎。
覆在她脸上的手停住。
“你叫我什么”
沈清烟还傻兮兮的重复了声徐郎,然后那只手就撤走,她的身子被推了一下,她在梦里抱怨着烦人,便忽然醒了,睁开眼就见顾明渊侧坐在床畔,神情冰冷阴寒。
沈清烟下意识抖了抖,虽然才醒过来身上懒得很,但还是伸手勾他,黏糊糊的喊他,“表兄”
但顾明渊显然没吃这一套,把她手拿下来,扣着她的脸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沈清烟心底一慌,她方才不会真叫出来徐郎吧,真给他听到了
沈清烟这愚笨的脑袋还急中生智起来,嘟着粉艳的唇,细细道,“我刚才叫顾郎。”
明明是糊弄他的,她叫出口竟不自觉面红耳赤,他一个断袖,还在乎她叫谁郎么
她大概不知道,她只要说假话,就会不由自主的结巴,哪怕她羞红着脸,一副女儿娇态。
都是假的。
顾明渊注视着她,忽的浅笑,“再叫一声。”
沈清烟看他和颜悦色,想来那声顾郎他很喜欢,也是,她都说喜欢他了,喊他顾郎也是取悦他。
她睫毛颤动,唇瓣微启,一声顾郎被她叫的半真半假。
在下一瞬,顾明渊就掐住她的脸一口亲住这张骗人的唇,她只顿过,就乖巧的张开嘴,任他勾缠戏弄。
身形一倒栽到褥中,沈清烟浑浑噩噩间,下摆浮起,她的腿腕被扣紧,他靠近了,她挣动过后,呼着气求他,“顾郎,不准的。”
她就听到他在发笑,笑声很低,听的她身子更疲软,她睁眼看人时,只看清他面上并没有笑,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接着便捏紧了那两只脚踝。
沈清烟蹙着眉哭一点声,都没让他停止恶行,待疾风骤雨过后,她把脸埋在枕头里,任他洗干净脚腕放回床,她哭着想骂他禽兽,但他清清朗朗的换了身玄金锦袍,淡漠到让她胆寒。
“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两个字。”
沈清烟汲着泪望他,他卷好衣袖,踱到床前,抚到她下巴上,一托起来覆唇在那还没吻尽兴的唇瓣上,啃噬狎昵,再从沉溺中抽离,放她倒回床,他缓步出门。
沈清烟错愕的捂住嘴唇,她感受到了,他在玩她,他把她不当人的玩弄着,所以她没资格叫他顾郎,即便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也会很难受。
沈清烟的心口一瞬像揪了起来,自顾抱住自己直掉泪。
雪茗没会进门来,看她哭也没时间劝,只说顾明渊让她搬回厢房,以后不许再出静水居,并且不许她再进主卧,只能呆在厢房。
沈清烟只顾着伤心,也没精力吵,边哭着边点头,雪茗给她穿好衣物,扫墨就进来帮忙搬箱子回厢房。
沈清烟回到厢房后,果然如雪茗说的那样,她被禁止外出了,就是想踏出房门,也需要请示顾明渊,顾明渊不允许她出去,哪怕晚上顾明渊过来厢房,和她在床笫间厮混,她哭着求他,也没得到他的同意。
她被顾明渊彻底当作玩宠圈养了起来。
扫墨有时会透露一些外面的事儿,譬如顾明渊出门时,遇着了她父亲,她父亲觍着脸求顾明渊帮他官复原职,还想给她也谋个官职,结果自然是落空。
沈清烟听了这事儿,便猜想顾明渊是因为她父亲跟自己置气的,才不许她出门。
说到底怪她父亲没分寸,这官儿是那么好求的吗要真能求到,这英国公府里所有跟顾明渊沾亲带故的都能当官儿。
沈清烟暗暗盘算着,等顾明渊回来,她一定要黏着他好生认错,父亲给她求官儿又不是她的主意,她可是无辜的。
顾明渊气她,还玩了她的手脚,忒不是人干出来的畜牲事,她这人大度,也勉为其难不生气,回头跟他说明白了,他应该也会放她出来。
她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徐世子了,她才不愿意被关在厢房呢。
她便在厢房里自在的等着顾明渊回来。
晚间下值后,顾明渊坐着马车闭目醒神。
马车入栀子花巷后停住,庆俞在车外道,“小公爷,永康伯府的沈四公子又来找您,说有极重要的事儿告诉您。”
顾明渊没出声,庆俞明白是不想搭理,便让马夫继续赶车。
沈泽却大声道,“小公爷我父亲这次作弊的考题,您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给他的吗”
顾明渊张眸,“让他上来。”
片时,沈泽上了马车,恭恭敬敬的朝他拜了拜。
顾明渊懒得听废话,“谁给他的考题”
沈泽眼珠子左转右转,终究一咬牙,弓着腰告诉他。
“考题是顾二爷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