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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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烟原本都要躺下睡觉了,陡一听急忙起来,跑窗边跟她一起看,顾明渊那屋亮着灯,离得远,也瞧不见里头人在干嘛。
越瞧不见越会胡思乱想,沈清烟那脑子里的想法属实混乱,一忽儿想到八公主,一忽儿又想到之前听林逸景说的话,顾明渊是个断袖,以前还想把他诱拐到静水居。
沈清烟这前后一想,就怔了,呆呆地问雪茗,“林逸景是不是长的挺好”
雪茗挠着头想了下,“林公子相貌生的有些秀气”
秀气这种措辞鲜少用在男人身上,沈清烟自己也被雪茗说过秀气,她是女孩儿,没甚感觉,但经雪茗这一说,如当头棒喝。
她急急忙忙打开门朝主卧跑去,雪茗哎着声叫她慢点儿,夜晚天寒,地上恐结冻,防她跑的快摔着,结果她一转头,竖着细指在嘴边,嘘了声。
主卧这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般上夜后,都有小厮蹲守,可今儿廊下一个人也没有,倒给了沈清烟便利,她偷偷摸摸的到门前,先朝门缝里瞅,没见着人影,这下心底好奇心更重了,又把念头转向窗户,入冬以后,轻薄窗纱被卸下来,换上了更厚一些的防风窗纸,外头的人也不容易看见里边儿。
但眼下窗户似无意开了些,好巧不巧的能见着隔房,沈清烟猫着身探到窗户边,鬼头鬼脑的往里看,不想一眼就见那隔房开着门,林逸景立在书桌前,虚心的聆听顾明渊讲授,明明也没他们有过出格的举止,沈清烟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想象着,她跟顾明渊吵架,不给顾明渊抱,也不给顾明渊玩儿,顾明渊想死了八公主,所以瞄上了林逸景
沈清烟这一想立时气血上涌,恨不能冲进去把顾明渊暴打一顿装的道貌岸然,其实他心里最污秽
沈清烟在窗外咬着牙看他们一个努力好学一个认真教授,直到过戌时,林逸景才收了书,朝顾明渊作揖完,面带着羞红出来,将好跟沈清烟那愤愤目光对上,林逸景又一副不好意思的好好学生模样道,“我不在族塾上学,在读书上遇着的问题也无人替我解答,正好小公爷回来,我厚着脸皮上前问了,小公爷也很细心的为我解惑。”
他顿了顿,讪讪的看着沈清烟,“沈六公子不会介意我来找小公爷请教吧”
他不问还好,一问沈清烟那一肚子火都蹭蹭的冒上来,怒瞪着他道,“你明儿不用来教我读文章了”
林逸景微愣,旋即面上显出失落委屈的神色,倒像是沈清烟欺负了他一般,他轻颤着声道,“沈六公子既然如此说,那我便不叨扰您了。”
他拖着脚步可怜兮兮的走了,看的沈清烟一阵莫名其妙,她不让他读文章不很正常吗搞得好像她欠他的。
她正要回厢房,一撇头就瞅到顾明渊在门里看着她,不阴不阳的,看的她浑身不自在又气哼哼,所以狠狠的哼一声。
她生气的样子甚有意思,鼓着腮、眼睛瞪圆,看起来有气势极了,可也没什么威慑力,倒想让人捏一捏那粉嫩腮肉。
顾明渊自然是没机会捏到的,因为她拽着雪茗跑回厢房了,顾明渊微扯过唇,转步进屋。
沈清烟这头气了半晌,直在雪茗跟前骂顾明渊色迷心窍,是个长相秀气的男人都想,荀琮说她缺不了男人,依她看明明是顾明渊缺不了男人
雪茗也不懂她为何气成这样,便道,“少爷,林公子只是去请教小公爷学问,您为何要生这么大气”
沈清烟被她问的滞了下,随即翻身背到床里,咕咚着,“你不懂。”
雪茗瞧她还有心事了,难免感慨,从前沈清烟可是个不知愁的,最大的心愿就是吃好喝好,后头柳姨娘叫她攀高枝,她也是可着劲儿去攀的,没攀上个夫君,倒攀上了顾明渊这个先生,但也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到底傻人有傻福,她这心事大概过两日就忘了。
沈清烟不让林逸景帮着读文章,自己读就吃力,她也不往外跑了,缩在屋里研究那些文章,没研究出什么东西,反倒整日里生闷气,自打她赶走林逸景,这林逸景就真的不来了,可他转头日日去找顾明渊求教书本,偏偏顾明渊还真教他。
沈清烟就看着林逸景进出顾明渊的屋子,有时还能看到他面上笑得合不拢嘴,气的牙痒痒也不能冲过去打人,只在厢房里捶桌子,把桌子捶的啪啪响。
雪茗都怕她这么捶下去,把自己的手给伤着,便也劝她说,“少爷若真在意,就去找小公爷让他别教林公子,可别气坏了身子。”
沈清烟把头一摇,“我才不找他”
转头又见林逸景从那屋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只红木五峰毛笔,那只毛笔沈清烟曾在顾明渊的书桌上见到过,眼下被林逸景拿手里,庆俞搁门口站着还对他笑。
显然那只笔是顾明渊给的
要是她不跟顾明渊争吵,那支笔就是她的了
“哎呀少爷,小公爷送林公子毛笔了,您要是不跟小公爷闹别扭,那笔合该是您的,这下好了,小公爷还把笔给了林公子,这不、不是引那什么进屋”雪茗不识字,也说不出个名堂。
但是沈清烟磨牙凿齿道,“引狼入室”
雪茗连说着对。
沈清烟这下可真生出了一点悔意,顾明渊有那么多好东西,她还没见着,就跟顾明渊吵翻了,结果现在好了,这些好东西原本可能顾明渊都给她,现在都给了林逸景那个坏东西她就不该让林逸景进静水居
沈清烟腾的起身。
雪茗以为她要去主卧,连忙道,“外头冷,小的给您拿斗篷披着。”
沈清烟却一撇嘴,“我才不去他屋里我要把书读完砸他脸上我能自己学文章”
她进了隔房啪的把门关上,看的雪茗连连摇头。
沈清烟越发的苦读了,可不仅学不进文章,还时常见那林逸景从顾明渊那儿拿到好物,今儿一个书架,明儿一本书,直到林逸景从顾明渊手里得了一块上好的玉,沈清烟终于忍不了了
这晚她等林逸景走后,憋着怒气上了主卧,雪茗还怕她跟顾明渊再吵,仔细叮嘱要放软了态度,不然把顾明渊再惹生气,她就什么也没了。
沈清烟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来到主卧前要进门,被庆俞拦住,庆俞还挂着笑道,“这么晚了,小公爷早歇下了,沈六公子明个来吧。”
沈清烟看着他对林逸景笑了好几天,早把他鄙视尽了,心想着扫墨就比他好,他就是个看人下菜的,得亏扫墨跟着她,要是顾明渊把他给自己,她估摸着都没好日子过了
沈清烟才不理他,直接上手敲门,庆俞微翘着眉,退到一边去了。
沈清烟敲了好几下,屋里都没动静,她忍气吞声往里喊,“表兄,我能进来吗”
屋里过了半晌,才传出顾明渊淡定的嗓声,“进来吧。”
沈清烟心内放松,顾明渊这语气不冷,大约没把她吵架的事放心上,那她这几天自己闷着气可真是白闷了,还叫林逸景趁虚而入。
她真笨
她赶忙推门进去。
屋里还是点着香,她心底那点儿浮躁在闻到香味后逐渐平静。
沈清烟缓步走到里间,跨过门时,瞅见顾明渊立在窗前,伸着手把一盏珐琅彩鸳鸯纹挂灯挂在窗户边的挂钩上,他侧一边脸,若有似无的瞥过沈清烟,才转身坐到了灯下的摇椅上,静静的合着眸,像沉入睡梦中。
沈清烟在门口杵了会儿,走近一些,看清他的面孔,可能是灯火缘故,他这时候脸白如雪玉,眉目中的冷淡透着一股引人靠近的气韵,想瞧瞧他这张神仙面皮下,是否藏着修罗面。
沈清烟的目光顺着脸看向他交叠在膝头的双手,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白皙,骨节有力,往往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肢,也能让她稳当的坐在腿上,用另一只手陪她做其他事,她从小到大,父亲都不曾这样有耐心的对她。
她又看向他的腿,脸发起烫来,她见过这双腿没穿衣服的样子,挺直而坚实,肌肉线条看的她心口直跳,而更让她尴尬窘迫的是看到两腿上,沈清烟没见过别的男人什么样,就觉得他的吓人,想想风月记里的姿势。
没准跟他试了会死掉的,还好她机灵不给他脱衣服。
沈清烟把书递他跟前,道,“表兄,我自己学不会里边儿的文章,还是你教我吧。”
不能再让他把那些宝贝给林逸景,她只能忍一忍,再给顾明渊做一阵子赝品了,等回头她得了些宝贝,有钱了,也许不用找夫君,等到顾明渊做了驸马,她带着雪茗偷偷跑掉,父亲抓不到她们,她们也能靠着这些钱好好儿的活着。
至于夫君,她只要一想到梦里的无脸夫君,暂时就歇了心思。
顾明渊睁眼看着她手里的书,书页都被翻卷了,明显是用过功的,大抵也是白花精力,她自来在读书上是不开窍的,顾明渊浅浅道,“做文章不可能一日两日就能成的,你既然之前说了要自己读,就应读下去,有心用功是好事。”
沈清烟听着他这话里有几分阴阳怪气,又怕自己听错了,还愣愣道,“有表兄教我,我能事半功倍。”
顾明渊看她殷切乖顺,唇边翘起,露一抹笑,“你不是不听么”
沈清烟挂不住脸,红唇咬了咬,忒没骨气道,“我那是气话,我自然是要听表兄的,表兄不要把我之前的无理取闹放心上,我保证以后都不跟你吵了。”
顾明渊那点笑愈加的舒懒柔和,却没答声。
沈清烟瞧着他应好商量,便试着把一只白嫩的纤手搭到他腿上,摇了摇,“表兄,你不要教林逸景,我以后都离表姑娘还有徐世子远些。”
顾明渊的眉心起了结,是一副为难的架势,“他是个好学生,我教着舒适,又不会跟我隔三差五的别扭,你让我不教他,难办。”沈清烟委屈巴巴的瞅着他,见他还是一副笑脸,不为所动,她就不服气了,“他就是想你的好东西才跟你面前装好学生我比他好多了。”
“你有什么好的”顾明渊问她。
沈清烟便想着自己的好,想来想去竟然真想不到,但她断不能就这么被一个问题问退了,她抬着腿跨坐到他腿上,主动拉起顾明渊的手放到自己腰上,微有羞态道,“你喜欢抱我,他指定不行,你要是抱他,得把你压垮了。”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辞,林逸景比她高不少,虽说清秀,骨架在那儿,确实重,而且林逸景那么高,肩膀那么宽,才不能被人抱着呢。
可顾明渊不太买她的帐,“你不也想我的东西”
沈清烟想攥着手反驳他,可她收了他的房契、铺子还有金佛,确实没脸说她不想他的东西,她仍不忿道,“那你之前让我不要跟他来往,你自己却跟他来往了,你说话不算话。”
“你说过听话,不也出尔反尔”顾明渊极闲散的应付着她这些傻话。
沈清烟自认理亏,冶艳的脸上有着窘迫的虚,“我都说了以后会听话。”
“都几次了”顾明渊散漫的问着。
沈清烟寻思她是干了些错事,那她也有悔改的心,又不是无药可救,顾明渊还这样抓着不放,太讨厌了,她干脆晃他胳膊,“那你要怎么才信我”
顾明渊便露出凝重的思考状,像经过很久的深思熟虑,道,“你惯来耍赖,保不准你下回又反复无常,不然你若做一回错事,我就把你手头的房契之类的都收走。”
“不行”沈清烟果断拒绝,进了她的口袋才不想再还给她呢。
顾明渊收起笑,把她往腿下抱。
沈清烟一下慌了,连忙抱住他小小的协商着,“表兄,我只有房契和铺子这两样东西,要是都被你收了,我好难过呢,你不能只罚我,要是我做好事了,你也要给我好东西你还给林逸景那么多东西呢。”
顾明渊低眼看她眼底胆怯中藏着狡黠,佯作不知,轻微颔首,“晚了,回去吧。”
他点过头,沈清烟仍有些不放心,赶紧张着唇去亲他,亲了好几下,再看他长眉舒展,像是在享受这样的亲密,她才有所松气,任他把自己抱下来,道,“表兄,你答应我了,不能再教林逸景。”
她见顾明渊耷拉着眸,像睡着了,便推一下他,他又抬起眼皮,定定的凝注着她,那眼神里的深几乎要把她吸进去,她先是涩然,但很快就在心底骂他,肯定又是想八公主了,忒坏
但她很识相的把唇送到顾明渊嘴边,跟他轻轻的吻着,有些站不稳脚,他又伸手扶着她的细腰,直在她颈上落了几块痕,才勉强又在她的唇瓣上咬了咬,她软软的依着他,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气劲,他撤开了手放她站稳,她临走时还重复道,“你不许教林逸景了。”
等她离开后,庆俞进去听吩咐。
隔日林逸景就被拦在静水居外,守门小厮直说顾明渊近来职务繁忙,要到深夜方回,让他不要再过来打搅。
林逸景眼望着那院里,天气冷了,地上结了冰,沈清烟刚从屋里出来,脸上冻出来的红比胭脂上色还好看,她的书童小心搀着她往主卧去,她上了走廊,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瞪了他一眼,整个人如枝头最娇艳多姿的桃花,明明是寒冬,却满身春气,她走到顾明渊的房门前,从前对他笑着的小厮恭恭敬敬的推开门让她进去。
林逸景收回眼,转身离开。
静水居恢复往日平静,沈清烟又成了平日懒散样子,但她耿耿于怀顾明渊给了林逸景那些个东西,便认真了几分,有时她若解对了文章,顾明渊也会给她小玩意儿,多是些玉珠子金馃子,只是她解对的机会不多,所以得的这一点财物就更珍贵,回回拿到了就让雪茗藏好,万不可被翻找出来了。
沈清烟这么清闲了几日,顾明渊确实忙了不少,有时候也不太管着她,只叫她不要乱跑,也随她在院里游手好闲。
十一月底的时候,丫鬟送来沈清烟和顾明渊的新衣裳,沈清烟得了衣裳后就迫不及待要上身穿,谁知那堆衣裳里竟然不知被谁塞了肚兜,沈清烟也穿过肚兜,自然知道这种女儿家私密的贴身衣物不能随意给人看,也不知谁这么粗心,把肚兜塞她衣服里,这要是抖搂出来,没得又是一桩事。
但她也不能私藏。
她和雪茗两个商议了一番,觉着还得把这肚兜给傅音旭送去,她处理这事儿最好,当日下午,雪茗悄悄带着肚兜跑去采杏园,便当作没这事儿。
可谁想到,不到晚上,那林姨娘就开始闹了事儿出来,直说自己新做的肚兜没找见,定是被哪个给藏了,于是哭天抹地的要顾淮山做主给她找肚兜,整个英国公府都要翻个底朝天,好在傅音旭及时把肚兜送过去,直说是下人没注意,落在她那里,这事儿才算了解。
沈清烟这头也是知道事儿的,她脑子转不过弯,可有雪茗给她分析,她不让顾明渊教林逸景,那林逸景一定怀恨在心,林姨娘这一出就是冲着她来的,幸亏有傅音旭帮她出面解决了。
论着理,她欠了傅音旭一个人情,怎么也得还回去,主仆二人合计,送些小礼去给傅音旭,可也没成想,傅音旭带着那些小礼过来要还她。
彼时沈清烟还在屋里玩顾明渊让她解的九连环,正一团浆糊,怎么解都解不开,傅音旭进来后,看她苦着脸跟九连环较劲,便笑道,“清烟弟弟,九连环可不是这么乱解的,我来教你。”
沈清烟木然哦着,要把九连环给她,可她却握住她的手,手把手的教她解开九连环。
傅音旭瞅着她木呆呆地神情,笑容可亲,解了那九连环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一转,就见窗前立着顾明渊,她喊了声表哥,落落大方的跟沈清烟告辞走了,那堆小礼都留了下来。
沈清烟一瞅见顾明渊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便知不好,原也想着求两下,不定他就忘了他们先前的约定,可顾明渊朝庆俞他们递了眼色,庆俞就和扫墨进来,任她怎么哭,还是把她的房契从柜子底下翻出来拿走了。
有两日沈清烟一直追着顾明渊要房契,顾明渊仍旧老神在在的不予理会,沈清烟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动了真格,她要是再犯错,她的铺子也没了。
这后头沈清烟再也不敢跟傅音旭有过多接触,见着面只打声招呼,就灰溜溜的躲走了。
一直到十二月份,族塾放了学生十日假,英国公府也入了年关,沈清烟在这里更不好呆了,她父亲派人来接她,沈清烟不想回去也不成,临回的那天顾明渊给了她定心丸,那三皇子如今课业繁忙,又有圣人亲自挑选的几个伴读陪管,根本无暇来找她的麻烦,她这才带着雪茗、庆俞、扫墨三个小厮回去了。
却说沈宿接到了她,俩人一路无话,直回了府,赶着几个小厮在门外守着,沈清烟也不怕他对自己做什么,直到沈宿把她叫进正屋,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语调问她。
“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你和小公爷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