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迟到的诺言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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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压顶。
一条泥坑的路曲曲折折伸向古老的村内。
这是一个贫瘠的山村，残垣断壁，只有零星几间破瓦房散落在村庄里。
到处是炮火后残留的硝烟。
“火炮当真那么厉害？”
慕容傲一路走来，看尽了尸横遍野，沿路上拖家带口逃难的人群饥寒交迫，时不时饿殍横现。
落云点点头，莫说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将军了，就连她也很难接受。
然而王嗄子的梦境很奇怪，这里的人们穿着的确很奇特，男子均是短发，服饰类似明清。这，不是落云了解的世界。
“小伊儿，这炮火的威力和我们的神力有得一拼。”
剑灵对于大炮发出的轰鸣非常抵触，还好大历没有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一想到碧水青山会被武力毁灭，剑灵清淡的目光中腾起了愤怒。
洛伊懒得理虓天，此刻她正埋头于书籍中查找着什么。
“如此毁灭性的武器不要也罢。”慕容傲顿了顿，又不解地问道，“他们的统治者为什么要撤军？兵者，不该誓死保卫家园吗？”
半日前，当他们走出圆梦镯子散发的光芒后，看见一个男子，起初落云以为是王嗄子，然后凑近就发觉不是他。那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宽大的衣袖上绑着一串串火弹。
落云和慕容傲都很吃惊，但因在梦境中，也只得随着他瞧个究竟。
于是看见的不仅是满目苍夷，还有敌人的凶残，盟军的不作为，男子与同伴的奋勇拼搏。
再然后就看见男子所在队伍陷入被包围的困境。他所在的军队接到命令死守高地，掩护其他军队转移，
身为武将的慕容傲非常不理解，瞧了半天，发现明明二种不同军服的战士是一国人。
“我只知道犯我大历者，虽远必诛。何况覆巢之下复有完卵？疆土被占，国人被辱，岂不应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吗？”
慕容傲越说眸光越亮，锐利的眼神中透着武将独有的气魄。
落云一时看痴了，忘记先前对他的恐惧。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他应该回他的世界里。
落云想到这，一股浓浓的不舍便从心底漫开。
“丫头，不要胡思乱想。”
慕容傲回头就看见落云咬着唇沉思，起初有些奇怪，很快就明白了。
大手一伸就牵起了落云，而此刻高地上已经浴血奋战了。
借着神力，慕容傲和落云很快就出现在陌生男子身边。
就看见他和伙伴们刚击退冲上来的敌人，稍稍得到缓歇。
“这是第几次了，今天够猛的。”旁边一个满脸灰土的年轻战士吐了口泡沫，一边问一边马不停蹄地搬石头砌战垒。
“数不清了。”陌生男子探出头往下张望了几眼，缩回头时疲惫地靠在战壕里坐下。
“嗨，你们还有多少火弹，分哥点。奶奶的，等他们再上来，杀一个够本，杀二个赚一个。”
男子和砌战垒的战士纷纷掏出火弹包，然而三人凑一起也就百来发了。
“炸药盒呢？”
“我还有三个！”
“我剩四个！”
三人匀了下，这才重新坐下。陌生男子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大半个冷邦邦的馒头，上面还蒙了些灰。用袖子胡乱擦擦，分了三份，分别递给旁边二人。
“哥，这不是嫂子给你的嘛，你都舍不得吃。”
已经好多天没瞅见白面馒头的年轻战士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想伸手接又觉得不好意思。
“拿着，吃饱了可以打猛点！”
男子不容他推让，直接往他嘴里塞。
“嘿嘿。”年轻的战士立马咬了一小口，白面的味道让尚且稚嫩的他心满意足。
“我先吃一点，剩余的再藏藏。”
年轻战士啃了三分之一，正想把剩余的往怀里藏，天空中突然传来鸣叫声。
“不好，敌人空袭了，赶紧隐蔽！”
远处一个首领一声怒吼，话还没说完，头顶上一枚枚花弹就落下来了。
“大哥！”
男子怒目眦裂，正想飞身去救，就听年轻战士喊了声“小心！”
一声巨响就在男子身边炸开，震得他眼前发黑，耳朵蒙了般难受。
剑灵在花弹掉下的那刻，就和洛伊一起运转灵力，免得在幻境中受到莫名波及。
待到男子清醒过来，四周一片狼籍。年轻的战士半个身体被炸飞，剩余那只完整的手里还紧紧捏着一点点馒头。
“快，他们上来了，打！”先前问男子要火弹的战士把馒头往嘴里一丢，拽过年轻战士已经染血的火弹包，立即开火迎敌了。
落云已经难过得站不住了，只能借着慕容傲的扶持半倚半靠。
慕容傲同样震惊于这场残酷的战争。这些缺粮缺弹的士兵意志坚强，丝毫不逊于大历的铁骑。
当敌人再一次发起突袭，高地上的士兵已经没了弹药，起初还能用砖头石块当武器。可是敌人如饿狼般行动太快，最后只能赤手空拳地战斗。
当血染高地，男子最后一眼是绚烂的晚霞。
向来爱看戏本的剑灵这回也沉默了，人间的惨剧生生上演，而神爱莫能助。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落云蹲在男子的尸身前极力想要控制情绪。
就在这时一阵风穿过高地，穿过战壕，穿过壁垒，掀起男子被滑破的衣服，一串挂珠呈现在落云眼前，挂珠上刻有一个顾盼生辉的女子
当落云转动镯子后，就站在如今这个摇摇欲坠的村庄。
落云和慕容傲猜测是不是男子的亲人住在这。洛伊却摇头否决。想想也是，那男子死了，王嗄子的梦境不就结束了吗？
“我是男人！我要和伙伴们一起去战斗！”
只剩半间的砖房内一个汉子铁骨铮铮地喊着。
他的身边，是他的结发妻子。
“去吧，家我会看着。”新娘眼里燃着熊熊火焰，敌人都打上门了，国若破，哪还有小家！
“等着我，一定要等我！”汉子不舍地抱紧新娘。
“我会在家等着你凯旋归来。”新娘坚定地点点头。
“一诺经年，可是这些和王嘎子又有什么关系？”落云瞧着这新娘，不就是挂珠上的女子吗？
当光芒散去，小房间内，王嗄子痛苦地捂着头蹲在地上。
剑灵唏嘘地摇摇头，人间剧本经常会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今日算见识到了。
“我看见你的梦了。”
落云走到王嘎子身边，道出疑问，“可是我没看见你。”
“不，我们看见他了，还有他的妻子。”
圆梦书一闪光芒，埋头查了很久的洛伊终于释怀一笑。
“他有个妻子。”
王嘎子捂着快炸开的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落伊。
洛伊很肯定地点点头：“这个梦境是他前世的，所以他额头上有窟窿，只是他喝了孟婆汤早不记得了。”
王嘎子闻言再次愣了，洛伊才不管他的想法，继续说道：“你这世的妻子叫陈雪芳。”
“不对不对。”剑灵摸着下巴，嘴里连连说不对。
见落伊朝他翻个白眼，剑灵连忙解释：“你看，如果这个打仗的梦境是他前世残留的记忆，他为何对这一世的妻子却不记得了？”
“可能失温造成的。”落云插了个话，不过很快又有个疑惑冒出：“梦境里的人衣着怪异，像是生活在古代般，可为何又有现代的武器呢？这不合理。”
“你觉得你见鬼又合理了吗？老宅种种诡异又合理了？那死去多年的老媪找上门又合理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合理的解释。”
慕容傲见落云还是有些想不通，微微一笑。
“依我看来，我们不该思考下他为何会出现在这？总不会无缘无故吧！”
“落云，你去哪了？”
陈博急得团团转，尾随的肖峰自然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二个人差不多把俱乐部翻个遍，终于在地下一楼的展馆里找到落云。
落云实在不好意思，满脸抱歉。
“嗯，我看见指示牌标注这里有个展览，所以我……”
“落云，你还真有意思，居然对这些泛黄的照片感兴趣。”
肖峰指指光线昏暗的展馆，似笑非笑。
“我怎么不记得这里还有个展览。”
陈博见落云好端端地站着，顿时松了口气。听肖峰这么一提，好奇地往两边橱窗张望。
“还没对外开放。”肖峰二手插着口袋，漫无目的地看了一圈，“最近有家媒体闲来无事，举办个活动叫，嗯，叫什么永久的回忆。专门收集各地烈士遗物之类。”
“难不成这活落你头上了？”
“唉，老爷子一发话，我敢不从吗？”肖峰无奈地耸耸肩。
“证明你人缘好。”落云柔柔地开口赞了一句，让陈博一愣，不解地侧头看着落云。
落云并没发现陈博的狐疑，只是一味地看着肖峰，眼里泛着亮光。
“我刚才看见一张照片，好像还是新婚照，你连这个也能弄到啊！”
她的眼睛也太明亮了，容不得肖峰忽视。
“你是指那张吧！”
肖峰驾轻就熟地走到一个橱窗前轻敲玻璃。
“对，就是这张。”落云按耐不住喜悦之色，王嗄子先前说他曾在地下看见一张酷似他的照片，只是想不起照片上那喜笑颜开的姑娘是谁，还以为只是相像而已。
“这张照片从哪得来的？”
“这肯定是烈士遗物了。”陈博觉得今天的落云很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怪了。
“嗨，你俩别说，这张照片背后可是有故事的。”肖峰神秘一笑，看看腕上手表，话锋一转，“开席了，我们边吃边聊。”
落云心下着急，可瞧瞧肖峰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只能乖乖离开展览会。
王嗄子可是焦急了，慕容傲丢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无奈之余他只得点头。
风云俱乐部的伙食真不赖，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厨师把火候掌握得炉火纯青。
这若放在往日，落云肯定欢喜，可眼下有了心事，吃起来就心不在焉了。
陈博瞥了眼落云，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拍拍肖峰的肩膀：“那照片背后啥故事，说来听听。要是不精彩，罚酒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