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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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们没想到这位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小姑娘，竟然拿起高脚杯便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到底，跟灌白开水似的。然后她随意用手擦了擦唇角，变得更加面无表情了，似乎对这点量毫不在意。
再一看，那小脸上一丝红晕也无，黑白分明的眸中泛着清凌凌的水光，人也极为笔挺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明明那么瘦小、还穿着洗旧的衣物，但突然间就一副很有气势的模样。
观众：哟吼，怪不得她要故意答错，原来是为了展示良好酒量！
由于今年大赛将华国作为主场地，华国观众们自然是多了一些，对于这种惩罚设置也很有亲切感。不少人看到程小稻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不胜酒力”“当场洒泪”的情况，不禁稍稍改变了些许态度。
【这姑娘不是挺直爽的嘛，干嘛总说人家海选时候的事情？而且这是厨师比赛，回答的时候也能看出她对于厨艺的精通，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但是厨师就该有黑米林厨师那种优雅的模样，代表了美、代表了艺术，这么多届比赛向来如此。她只是小餐馆出身，海选时候又表现得又哭又闹又晕的，我凭什么要投她？】
【这还没正式比赛呢，吵什么？别挡着我看其他人。】
对于选手而言，有争论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热度。但对于毫无兴趣的人而言，人气系统实在是个麻烦的东西，尤其有时候这东西压根与厨艺无关。
陆潇潇瞥了一眼大屏幕上的各种弹幕——虽然目前程小稻的人气上升了一些，但总体评价并不好，有些激烈言辞甚至被系统自动屏蔽为马赛克。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不悦起来。
她犹豫片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冷静的。”尤其是和以前相比。
但是这句话竟然没有的得到任何的回应。
陆潇潇皱眉一瞧，发现旁边这姑娘依旧保持着那副岿然不动的姿势，连尤根进行打趣都没什么反应，乍一看十分吓唬人。可近距离这么一观察……怎么反倒是更像呆若木鸡的感觉？
陆潇潇：什么情况？
“在和你说话，故意听不见吗？程小稻？”
被叫到名字的人，终于缓缓抬起头。
然后目光有些发直地看向陆潇潇，使劲辨认了一番，又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
“你是谁？”
陆潇潇：……
“哦，不对，我好像知道。”
小姑娘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看起来很艰难地回忆半天，才恍然大悟。
“哦，你是巧克力慕斯！”
陆潇潇：……她堂堂玫瑰集团的大小姐，被人忘了名字和样貌不说，还竟敢用食物来指代？！
但那几欲喷薄的怒火又一瞬间被阻拦下来，因为桌子下面，程小稻紧紧攥住了她的裙摆，带着一股酒气地转过头，又乖巧又固执地恳求道：
“巧克力慕斯，我想和你探讨探讨。”
陆潇潇：“……探讨什么？”
“为什么你的那道甜品要用染色蛋白霜作为小石子？明明它不会添加更多的风味，只是因为好看吗？为什么慕斯中的树莓酱那么细腻丝滑，你加了什么？为什么那层巧克力外壳的凹凸感如此逼真，做法告诉我好嘛，剪辑视频里没有拍到……”
[您惊动了醉酒状态的话痨。对方发动“十万个为什么”攻击。]
在连珠炮追问下，陆潇潇甚至有点后悔主动进行这么愚蠢的对话。但听了几句之后，她立刻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自己的海选作品【漫步森林】，而且研究得很透彻。这些问题也绝非心血来潮，而是琢磨了许久。
竟然对厨艺这样认真吗……尤其讨论的还是自己的作品……
陆潇潇：心情复杂jpg
此时，新的料理品尝完毕，已经重新轮到排名靠后的选手回答了。尤根带着摄影机去到了长桌另一头，在酒精的催化下晚宴气氛嘈杂且热烈，游戏也逐渐来到了尾声。
一旁的莱昂·李见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注意到摄影机已经离去，他才矜持而优雅地用餐巾遮住了嘴角，压低声音道：
“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短暂的交集而已，何必在无用事上浪费时间？”
态度是冷冰冰的，语气是居高临下的，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陆潇潇则是哼了一声：“某些人，管好自己。”
正常的话题算是进行不下去了，陆潇潇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的确，她现在身为家族企业继承人，不应当再把目光放在过去的纠葛上面，而是要在证明实力的同时、精心培育属于自己的力量。
然而，身旁这位传说中一杯倒、清醒的醉鬼可没打算就此结束——甚至，还把只说了一句话的莱昂·李也强行拉入了讨论组。
“刚刚说话的那位，那个谁来着……哦，想起来了，惠灵顿牛排。”
仔细看来，程小稻的瞳孔分明已经涣散、开始无法聚焦了，但依旧严肃地绷着小脸。
为了方便说话，她还紧紧地挪了过来，将两个人挤得只好往耶瑟那边倾斜，场面一度非常拥挤。
“惠灵顿牛排，我也想与你探讨探讨。”
莱昂·李瞥了一眼陆潇潇幸灾乐祸的神情，矜持而高傲地颔首：“不好意思，恕我拒绝。”
但程小稻压根没听到对话冷淡的回答，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继续说着。
“你的做法真的非常完美，完美到……就好像机器一般。”
她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身影，似乎在飘啊飘，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然后尽力抬起眼皮，发自内心地问出了潜意识中的疑惑。
“可是，为什么？这样真的不累吗？”
莱昂·李本来并不在意这名平民厨师的无礼举动——直到他听见这个问题。
“什么意思？”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不动声色问道。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
程小稻想要找些词汇来形容自己看到海选视频时，心中的那道违和感。但由于酒精麻痹了神经，她努力想了半天，才找了恰当的说法。
“你每个食材都是最昂贵的，每个步骤都是最标准的，摆拍也是无可挑剔。可是，越是完美，越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老老实实道：“老头子曾经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厨师。虽然现在还是不大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你的问题比我还要严重——”
“因为，看到你做菜的过程，我似乎感受不到对厨艺的真正热爱。”
“你很讨厌当厨师吗？”
醉意之下，程小稻如此问道。
陆潇潇听闻，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略带得意地看向身旁的莱昂·李，眼神中尽是不言而喻的揶揄与嘲讽。
但当她的目光接触到对方时，不由得神情一顿，唇角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
只见莱昂·李的瞳孔瞬间一缩，沉沉如浓墨的黑夜。
他分明还是那样得体从容，处处散发着高雅完美的礼仪感，但整个人却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他神色莫名地盯着程小稻，却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许久，才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恢复到方才的气息，露出了一丝堪称毫无破绽的微笑。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程小稻：“嗝——”
“唔，你是谁？在和我说话吗？我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沉默三秒后，她严肃反问道。
莱昂·李/陆潇潇：……
得，感情这位姑娘不仅是个一杯倒，还是看起来很清醒、实际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的一杯倒。
陆潇潇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又隐约觉得有些好笑。但顾虑到另一个人方才的反应，她并没有选择继续激化矛盾。
正在此时，在一旁散漫坐在椅子上的耶瑟，适时地打断了三个人的僵持。
“各位，已经开始甜品环节了，主持人也正在往这边走来。”
非常合适的理由。
也不知道他将方才的低声交谈听进去多少。
耶瑟笑眯眯地扫视过几人，略过倏然变得严肃郑重的莱昂·李，略过目光还算友善、带着些许惊艳的陆潇潇。
最后，他托着下巴，好笑地望向分明已经不省人事、却还一门心思惦记着厨艺的程小稻。
“如果还想继续探讨的话——”
耶瑟的声音融着轻轻笑意，如同午后微醺柔和的阳光。
“这位女士，一会儿用餐结束，可否由我为您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