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渣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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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纪林还以为她是想要通过赞美自己的厨艺来获得原谅。
但是听到这样的话，他总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再次被戳中，同时被这个自己玩弄利用的傻女人狠狠侮辱了一番——他实在是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女人还像以前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等下，难道是另辟蹊径的把戏？或者是因爱生恨？
各种想法在脑海里混乱交织，纪林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她竟然是在认真地在询问。而且很明显，这句话的意思绝不是褒扬，简略地翻译过来大概就是——
【就这？】
所以她一个远离厨房如此之久的人，怎么敢这么对他大放厥词！
程小稻没理会对方再度燃烧的怒火，毕竟厨师都是凭真功夫说话的，只会嘴上说说的那叫绣花枕头。
而且面对任何人的料理，她都绝不会说谎。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道完全不合格的菜品，估计老头子看见的话会直接斥责一通、然后命令对方全部吃掉，好好尝尝犯下的错误。
她开始一边暂停一边分析，还贴心地附赠了逐帧讲解服务——毕竟这位纪先生看起来在厨艺方面没什么自知之明、理解能力也很堪忧的样子。
大概是天赋与努力、都用在了研究如何铺平自己的青云路上吧。
“你的刀工称不上优秀，扇贝柱边缘还并不光滑，那些蔬菜的改刀本来是为了配合这道菜清新活泼的整体，但现在却成了冗余之笔。不过这也不能强求，因为这种需要大量时间与精力练习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你的强项。”
“但这还算不上什么，因为我看到了更严重的错误，更令我惊讶的是你完全没有意识到。”
“从火候上讲，你害怕无法煎熟，生生让扇贝在平底锅里多呆了半分钟，这足以使得它们变成难以咀嚼的橡皮，也流失了新鲜风味。完美的扇贝，应当是外面酥脆，最里面中间部分则依旧保持软糯、鲜活的口感。难道在学校的时候，海鲜处理这门课程你没有学过吗？”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那门课最后是我帮你通过的。”
“还有那个烩饭，你为何多此一举地增加了蟹黄，还添加了海胆？难道你不知道餐盘上的任何味道都绝不能有冲突吗？在我的菜谱里，虾和蟹的选择都是偏清淡的种类与产地，否则它的味道会覆盖住扇贝的香气，更与酱汁不和谐。”
“至于整道菜的境界——”
在纪林逐渐崩坏的脸色中，程小稻视若无睹，挨个指点出各项操作失误，最后皱着眉总结道。
“海边日出？或许这道菜应该改名叫‘落日’或者‘灾难’。这道菜品上的粗制滥造已经令人难以接受，但更可怕是，盘子背后只有追逐名利、舍本逐末的浮躁。”
“如果连抄袭我的菜谱都做不好，那么很难想象，你在厨师之路上还会走多远。”
“纪林，你的成品，侮辱了这道菜的名字。”
也侮辱了那个女孩子隐藏在菜品下的一番情谊——不，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
程小稻平静而坦然地说道。
显然，这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并每一句都言之有物，绝非为了怼而怼。
她没有气愤，也没有委屈，轻轻松松地说出了“连抄袭我的菜谱都做不好”这种话，仿佛对她而言，他的厨艺连模仿都无法做到，这是远比抄袭更可悲的事情。
“程小稻……你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许久，纪林才缓缓地开了口，那声音极轻，顺着风传入程小稻的耳廓。
程小稻感觉这问题没什么意义，于是奇怪反问道：
“因为清楚才说出来的啊。我不是在和你探讨海选赛作品问题吗？”
顿了顿，又郑重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看看我的，有问题都可以直接讨论。毕竟如果继续和你沟通的话，我只能接受厨艺的话题。”
与此同时，视频继续播放，评委厅里的三位毒舌巨匠毫不留情地进行批判，尤其是那个金发的年轻男人——
他的专业点评，角度简直和程小稻一模一样。当然，毒舌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最后“侮辱了这道菜的名字”这句辛辣总结，也是一个字儿都不差。
程小稻有些惊讶，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这些话你已经听过一遍了啊？早说嘛。”
早说嘛。
她这样轻轻松松地笑道。
砰、砰、砰。
心脏在狠狠跳动，愤怒的血液而在沸腾燃烧。纪林从未如此注意过程小稻，也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自己更喜欢披肩发温顺的女孩子，程小稻就一直那样为自己而打扮。可现在，她自顾自地扎起了丸子头，看起来就像是高中生。身体依旧比自己矮小那么多，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突然就有了种与以往不同的坚韧力量。
甚至恍恍惚惚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已经与他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或者说……她好像属于那该死的评委席，而不是选手区！
不，这怎么可能？一个被抛弃的无用女人，她明明只是自己爬上去的工具而已！
他想要怒骂，想要嘲讽，想要反驳。但在她那冰冷的眼神中，忽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长期以来，擅长趋利避害的他，心底突然有一个声音极力劝阻自己——现在不要再去招惹她。
大概是……不与强者为敌的本能意识？
一种奇妙的想法略过脑海，但很快就被纪林压了下去。
没错，现在这女人不过是强弩之末，一定是装出来的样子。
而且就凭她现在的水平也绝对不会通过海选，以后悲惨的日子中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哭泣吧！
正在此时，外面似乎传来了什么轻微响动，恐怕是有结束的选手要来这里休息了。
纪林一惊。糟了，不能被人看到他与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想故意用这招引起注意？死心吧，程小稻，不要太过分了！”
“你永远只是一个失败者，无论是从厨艺还是从感情上来说，认清现实才能活下去——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劝你！”
“别让我下次再见到你！没人要的家伙！”
纪林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匆匆丢下这么几句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疾言厉色的样子，声音中总觉得带了点颤抖。说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呢，又实在有些对不起猫那么可爱的生物。
然后他就气急败坏地大步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还故意踩了一下散落在地上的鱼肉。在程小稻看来，颇有点虚张声势之感。
不是……这什么意思？
应该拿料理说话的厨师，自顾自地过来拿感情问题说事，然后提到自己的作品就直接跑了？
程小稻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难道对于自己的菜，他就没什么想再分析的吗？
望着渣男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似乎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她不禁歪着头疑惑了一会儿。
“明明在讨论他的菜品问题，怎么就又扯回到了什么感情失败？”
“没人要的家伙……可是我至少还有程家小馆帮厨这个铁饭碗，就算回不去、也可以找个餐馆打工吧？”
“而且我真的很过分吗……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吧，难道哪里说错了？可是这道菜本身就有很多问题啊。”
程小稻思忖了一会儿，就决定不去想这回事了。
耸耸肩，并不在意这段小插曲。
也好，正好今天【见一面】任务顺利达成，原主的遗愿了结，她应该也不会再见到这个人渣了。
从此，她是彻彻底底的程小稻。
自然，她也没注意到远处一道挡板后，轻轻晃动的人影。如果再侧身一点点，就能看到棕金色的短发，折射出太阳闪耀的痕迹。
程小稻默默将地面收拾干净，悄悄离开了海选会场。
她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会场，看着那五架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的画面与弹幕，看着上面巨大的黑米林logo、紧张的各国厨师、粉衣主持人的科插打诨、以及令人激动的各国料理……
心绪微微起伏后，终归于平静。
短暂的，但是从未经历的奇妙经历。
那么接下来，她就要回到扬州城，与老头子一起解决掉那场意外的麻烦。
保证生命安全之后，就可以继续在自家餐馆里、安安心心地当一名小厨师啦！
哦，还要把自己的味觉问题解决一下。
……应该会，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