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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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没多少风,宁王撤下黑色大氅扔给赵福“本王回府还要知会你一声不成”
流霞欣喜的神色凝固,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宁王大步流星往内院去。
流霞回过神瞪着眼睛看宁王身后的赵福。赵福面带微笑,端的是事不关己怪不得自己。流霞气得又甩他一记眼刀,趋步跟上去解释“奴婢也是有事禀告王爷。段三姑娘今日来了。”
饶是宁王已经知道了,也不由得停一下。
流霞心中暗喜,还是她了解王爷,碰上跟段三姑娘有关的事,王爷有再多不快都不得不往后挪,“还是孙蔷薇带回来的。”
宁王微微颔首,继续往内院走。
流霞愣了愣,不该啊。难不成因为这次段三姑娘不是来找王爷,所以王爷无所谓。那么看来不能在这上头做文章。
“爷,孙蔷薇还让人家三姑娘去小厨房那边。当时正好准备午饭,人来人往没个清静,倘或传了出去还以为咱们府上没规矩呢。”
宁王皱了皱眉,那也是段三自找的。她不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赵福”宁王回头。
赵福“启禀王爷,老奴让她来主院,三姑娘说她喜欢跟孙姑娘在一处。”
宁王看向流霞“还有没有别的事”
流霞暗叫失策,她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细想想是她冒失了。孙蔷薇来自市井不懂规矩,赵福是从宫里出来的,不可能对段三不管不问。
“既如此,孙蔷薇也不该让三姑娘喝素白开水啊。”流霞叹息道“可奴婢请三姑娘来这边吧,也不知孙蔷薇跟她说了什么,反倒怪奴婢吃饱了撑的。”
“段三喜欢。”宁王说完懒得再同她废话,若不是她是通过小选上来的宫女,后来又是贵妃送来的,早打发她出去了。
流霞憋得有口难言,可她不甘心,手背被段三姑娘的小丫头打的中午用饭还隐隐作痛“王爷说的是。奴婢一时忘了段三姑娘向来不拘小节。今儿就一身男人打扮过来的。
“孙蔷薇也是个没规矩的,外人又不知道她是男子,两人在外十分亲昵不说,孙蔷薇买了糖葫芦还让她先选。门口那些小商小贩看着也不知会怎么想。”
宁王脚步一顿,这两人又不是他姊妹,即使上天入地,只要不闯出祸来让他收拾,又干他何事。流霞怎么变得跟府里的碎嘴婆子一样。
“你认为女子在外应当如何”
流霞“自然要像个姑娘家。何况三姑娘还是侯府小姐。”
“你认为的姑娘家该是什么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在闺阁之中守着绣架”
流霞被问住“这也不必如此。千人千种活法。可三姑娘毕竟是侯府小姐,每每出来都作男人打扮,着实有些不成体统。何况三姑娘云英未嫁,咱们府上也没个女主人,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爷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啊。”
宁王忍不住打量她一番,这是他母妃看中的人吗流霞不知道他母妃在家时时常扮成男子策马郊游,更是擅长马球和蹴鞠。她母亲可是礼部侍郎的妹妹。再者说了,他堂堂宁王想要什么样的人何需等人进府
“本王要同何人解释谁敢让本王解释”宁王心底的不耐到了极点,“你何时也变得跟那些酸儒似的武不能上马定乾坤,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肮脏龌龊,胸无点墨没旁的可言只会盯着这些。”
流霞脸色涨红,嚅嚅道“奴婢奴婢也是担心王爷日后烦恼。”
“谁敢烦本王”
流霞答不上来,盖因宁王凶名在外,除了皇家人无人敢烦他。可皇族众人他连皇帝都不怕,又何惧别人。
宁王心底忽然有些想法,这会子倒是时机正好“你这个想法再不改改,日后嫁了人也不要生女儿,否则会被你养的又酸又臭”说完大步朝内殿去,看到兰芷迎上来,“今日不用你们伺候,叫灵溪、夷白过来。”
兰芷看着宁王冷着一张脸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朝流霞走去,注意到赵福面带微笑一点不紧张担忧,可流霞的眼泪却出来了,顿时疑惑不解,“赵总管,这是怎么了”
赵福瞥一眼流霞,“杂家早告诉过你,不要在王爷面前摆弄是非。”摇了摇头,脸上不见一丝同情。
“赵福”
宁王的怒喝传出来,赵福麻溜的滚进去,小声回禀“流霞哭了。”
“这才到哪儿。那些话叫孙蔷薇和段三听来去,她得天天哭。”宁王冷笑,“妄图借本王的手一箭双雕,她也敢”
赵福“她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否则贵妃也不会把人送过来。”
“本王倒是希望贵妃送几个聪明的。”
赵福笑了“王爷说笑了不是。贵妃送她们来可不是当王妃,是担心爷孤独终老。即使爷喜欢,流霞顶天了也就是个侧妃。侧妃聪明出众,谁还敢嫁给爷啊。”顿了顿,“除了三姑娘那个心里只有王爷的。可流霞喜欢的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啊。”
“那她是又毒又蠢。安国公阖府上下三百余人,无一不称赞他们家大姑娘,可见其心机手段。她到了本王府上,流霞的下场还不如给段三打一顿撵出去。”
赵福也不喜欢安国公的嫡亲孙女。倘或她进了府,他这个总管势必沦为摆设,还有可能以“荣养”为由撵他出府,把管家权交给她的人。
年老体衰出府养老,赵福无儿无女可以过得有滋有味。被“撵”了出去,即使众生平等的佛寺也不敢收留他。
偏生当今认为宁王爷就差这么个人管教整治,“陛下要是明日下旨呢”说话间给他倒杯水。
宁王放下杯子,冷冷道“明年的明日便是他的忌日。”
赵福慌的朝外看去。
“怕什么这不就是你个老东西想要的答案本王也不是没在父皇面前说过。越老越糊涂。下次再跟本王提那个大姑娘,本王就让他娶,反正宫里也缺个皇后。”
赵福无奈又想笑“这话叫郭御史听见又得上奏参爷一本。指不定民间也会传出爷有弑父之心累及太子。”
“那本王不说了。”宁王朝书房走去。
赵福跟上“天色不早了,晚上还用饭吗”
宁王停顿一下“孙蔷薇不是喜欢邀人来府上吗叫她把中午的饭菜再做上一遍。”
赵福禁不住揉揉鼻子,怎么有股子酸味,莫不是山西的老陈醋到了“鲢鱼没了,这会子怕是不好买。”停顿片刻,试探道,“老奴去齐王府看看顺便把那几个做菜方子给齐王殿下送去省得他从别处得知又来抱怨爷眼中没他这个亲哥。”
宁王挥挥手。赵福明白这是让他看着办,别拿这事烦他。
齐王府人多,顿顿都备着鸡鸭鱼肉。赵福讨鱼齐王只说没有。赵福口述一下酸甜口的锅包肉,齐王亲自带他去小厨房。
赵福没敢给鱼丸,担心府里的厨子不尽心,漏了刺被齐王小世子吃去。只给了拉面、锅包肉和家常豆腐的做法。
齐王便很不客气地把鱼扔给赵福。
赵福回来就把鱼给管事厨师中午跟厨子们闲聊时,赵福听说了孙蔷薇不会挑鱼刺。管事大厨子宰了鱼,把鱼头剁下来给厨子郑,他来收拾鱼肉。
鱼肉剔出来孙蔷薇也没上手,盖因管事大厨子想学,她就在一旁指点。
小徒弟把面和好,孙蔷薇便上手拉拉面,顺便盯着别的厨子做锅包肉和家常豆腐。
虽说他们是第一次做,可都是经验老道的厨师一点就通,所以这顿饭菜依然跟以前一样合作默契,准时送去主院。
宁王先喝点汤,然后吃拉面鱼丸,接着尝尝锅爆肉。酸甜口的肉十分开胃,外酥里嫩,饶是宁王打算挑剔一番也说不出口,“赵福。”
“老奴在。”流霞、兰芷等人被宁王撵去西院,赵福担心灵溪和夷白两个半大小子伺候的不尽心,便一直在宁王身侧。
宁王“过两日把孙蔷薇这几日做的菜整理出来,本王进宫过上元节的时候给太子哥送去。”
“是。晚上还回吗”
宁王想了想“本王答应小五带他出去看花灯,宫中下钥早怕是来不及,东厢房收拾出来。”
“小王爷跟主子爷您亲还收拾做什么,叫小王爷随爷住便是。小王爷想来也是乐意的。”
宁王侧脸瞥他一眼,“他尿床呢”
赵福一时被问住,然后意识到小王爷早不尿床了,可也错了反驳的时机,“旁人上元佳节都是呼朋唤友,或者约心仪的姑娘,王爷您倒好,带着弟弟游船赏花灯。也怪不得贵妃娘娘成天担心您只爱自己。”
宁王放下汤匙看着他,赵福不敢废话,去西院吩咐流霞等人收拾宁王内院的东厢房。
正月十四日,金乌西坠,采买周管事统计还有多少菜的时候,赵福过去提醒他备些小孩子爱吃的。
宁王府的厨子除了孙蔷薇皆来自皇宫,做惯了皇帝爱吃的,不擅长小孩吃食,周管事就让赵福找孙蔷薇问问。
孙蔷薇也不甚清楚小孩子爱吃什么,但她想起了厨子郑等人的提点,宴请贵客准备稳的,生的冷的不可入席,便让周管事准备几只鸡,再买些猪肉排骨,或者羊排以及虾。
天依然很冷,京城离东海不甚远,早市上有冻的海产,孙蔷薇提的也不难买。翌日清晨,另外两个采买的就把她要的东西买回来。
周管事跟小全子一起的,小全子胸前还有点疼,周管事就让他继续歇着。
正月十五,早饭后孙蔷薇就同小厨房的厨子们定明日的朝食和午饭。
上元节朝廷放三天假,正月十四、十五和十六,宫里的学堂也放三天假,小王爷可以在府里待到十六日宫中下钥前。
说起放假,先前刑部侍郎一直没出现孙蔷薇还纳闷。得知此事孙蔷薇就不急了。即使刑部诸人不过节,刑部侍郎也不敢去打扰皇帝。
从洋人的住处搜到的东西没道理先让孙蔷薇查阅,然后再禀告皇帝。
拟定菜单时,孙蔷薇想到了一种东西,只是还没把明日所需的食材准备好,灵溪就跑了过来,嚷嚷道“蔷薇姐姐,有人找。”
管事厨子训他“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慢慢说”
灵溪停下顺顺气“段三姑娘又来了。”
“又来了”孙蔷薇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她这是什么命,每次都能跟王爷错开。”
灵溪“她知道爷今儿一早便会进宫,没打算见到王爷。她乘车来的,在东角门等姐姐呢。”
“等我做什么”孙蔷薇奇怪,那天她做的一切还不够明白吗。
“邀姐姐去街上玩儿啊。她说虽然离天黑尚早,但街上早已张灯结彩,比除夕那天还要热闹。”
街上也一定人挤人“我不去行吗”
管事大厨子道“去吧。那个千金小姐脾气大的很。虽说王爷不待见她,可也不厌恶忠义侯一脉。跟段三姑娘交好对小孙师傅你只有益处。日后碰到孙家人也不用担心他们欺负你。”
孙蔷薇虽然不怕孙家人,可双拳难敌四手。孙家也不是只有两个,而是几十口子。宁王救了她一次,不等于次次会帮她。
看一眼身上的蓝色圆领袍,孙蔷薇对灵溪道“我换身衣裳。劳烦三姑娘等我一会儿。”
灵溪“姐姐去吧。我去告诉三姑娘。”
孙蔷薇转向厨房管事等人,没容她开口,管事道“有我们在一定让你明早用上澄面。”
有了这话孙蔷薇放心了。
换衣裳的时候孙蔷薇留了个心眼,没换去年深秋时节做的,也没换开春的衣服,而是挑了一套前年的衣裳。不过不是孝衣。孝衣只可在自家穿,她此时在宁王府。
孙蔷薇上了马车,注意到段三的视线停在她身上片刻,只差没明说你怎么穿前年的款儿,也装作没看见。
段三却又忍不住打量她一番,“姐姐怎么也不用些胭脂”
孙蔷薇心说我每日搽脂抹粉的,你也不会喊我姐姐,“在厨房做事不方便。不小心还有可能弄到面团上。再说了,我还没出孝呢。”不待她开口又转移话题,“去哪儿啊”
闻得这话,段三姑娘顾不上她的衣着打扮,“到前门大街下来,等到午时咱们再到前门大街街口坐车回来。”
“街上走的动道吗”孙蔷薇依然忍不住怀疑。
段三姑娘“我来的时候人不甚多。”
孙蔷薇想想她的车过得来,那人一定没问题,“三姑娘打算买些什么”
“别叫我三姑娘,怪生分的。姐姐喊我妹妹就是了。”
孙蔷薇心说我可不敢“我问了赵总管,令尊乃忠义侯,我何德何能啊。叫你姑娘吧。”
坐在马车门边的小丫鬟回头说“孙姑娘岂不跟我们一样啦”
三姑娘赞同“姐姐可以跟别人一样喊我段三。”
“好。”只要不叫妹妹,叫什么孙蔷薇都没意见,“段三打算买些什么”
三姑娘来的路上已经琢磨好了“买几个花灯。我们府里虽然年年都会做一些,但没有民间的东西有趣。王府的灯也该挂出来了吧”
“一早就往后花园拿了。听说一个宫灯就要一百二十六个榫卯。”饶是孙蔷薇早上就知道了,现下说起来依然忍不住唏嘘。
三姑娘被她逗笑了“这是本朝的。换成前朝那几个会吃会玩审美高雅的皇帝,等到晚上进了后花园姐姐还不得以为自个到了天宫”
上辈子孙蔷薇逛过花灯节,但她见到的那些花灯真没法跟王府的比,实在无法想象晚上是何等盛况。
“晚上更好看,你怎么想起来大上午的出来”孙蔷薇奇怪。
小丫鬟说“还不是我们家夫人不许。”顿了顿,“王爷准姑娘出来吗”
孙蔷薇“不知道。晚上没出来过。我不会拳脚功夫,也没父母兄弟姐妹仰仗,叫人抓来去也没人找我。”然后笑了笑,“我还没活够呢。”
小丫鬟惊觉问了不该问的,连声给她赔不是。
孙蔷薇想说什么,马车停下来前门大街到了。
踩着下马杌子下来,眼前张灯结彩,商铺鳞次栉比,人山人海的景象让孙蔷薇倒抽一口气。要不是四周古香古色,遍身罗绮者,不见电线空调,孙蔷薇还以为又穿回去且赶上了十一长假。
段三下来惊呼一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孙蔷薇“方才不是从这边来的吧。”
忠义侯府在王府西北方,前门大街在王府南边,走不到这边。段三见马路上没多少人、车和马,便以为街上也没多少人。
小丫鬟担忧地问“还去吗”
段三看向孙蔷薇。
孙蔷薇“来都来了。正好我买些皂角胰子。”
“到前门就回来,不往东去了。过会子这街上人还得多。”段三姑娘这样说,孙蔷薇恰好也是这样想的。
沿着街边买到自己想要的,段三姑娘就让两个小丫鬟拿着。
丫鬟手里提满了,孙蔷薇便笑着说“桂花蜜我拿着吧。”
小丫鬟好奇地问“孙姑娘,桂花蜜您打算怎么吃啊”
“想知道”孙蔷薇逗她。
小丫鬟实话实说“若是旁人买这个我不想知道。孙姑娘买棵葱,我也想知道。”
孙蔷薇笑道“在咱们北方好像没有。听南方的客商说,煮好的黑芝麻汤圆点上桂花蜜,美着呢。”
段三姑娘微微皱眉“黑芝麻吃多了腻,加上桂花蜜岂不更腻”
“听说反而不腻。”各人口味不同,孙蔷薇喜欢不等于段三喜欢,“回头试试就知道了。”又见自个有两瓶,“给你一瓶。不喜欢这么吃,我还有个办法,热炊饼掰成块或撕成片,抹上一点。”
段三姑娘从未试过,眼睛不由得瞥向她的桂花蜜。
孙蔷薇笑着塞她手里。
“让让,让开”
小丫鬟被人猛地往里一推,撞到孙蔷薇手上,啪嗒一声白瓷罐落地。孙蔷薇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看什么看让开,别挡路。”抬手又朝这边一推,段三猝不及防朝孙蔷薇倒去,孙蔷薇伸手扶住她,力气太小,砰地一声,两人摔倒在地。
小丫鬟愣了愣,然后慌忙扔下东西去拽三姑娘“姑娘没事吧”
段三拨开她的手“姐姐怎么样”赶紧拉起被她压在身下的孙蔷薇。
孙蔷薇倒抽一口气。
段三慌忙松开她,焦急的自上而下检查“哪儿”
“姑姑姑姑娘,孙姑娘的手。”小丫鬟吓得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指着孙蔷薇的手。
段三慌得拿起她的手。
“这个。”小丫鬟托起孙蔷薇的右手,自个双手哆嗦的跟筛子一样。孙蔷薇见主仆几人这样,挤出一丝笑宽慰道“不碍事。”
段三姑娘眼前发黑,顶着惨白的脸惊叫“流血了”
孙蔷薇见她要晕过去“手上流血流死不了人。”
“那也是血”段三姑娘大叫一声,扔下她完好的手就抓路人询问哪儿有药铺。
前门大街百行百业皆有,虽说人多行走困难,也不过片刻就找到了。
清洗过后,孙蔷薇手上有三道伤口,最长的那个得有她小拇指那么长。撞着孙蔷薇的小丫头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不是我,孙姑娘也不会”
“住口”段三姑娘被她嚎的脑袋头,摸一把眼泪,哽咽道“关你什么事要怪也是怪我。”
孙蔷薇“又不是你推的我。”
“姐姐快别笑了。”段三姑娘给她擦擦额头上疼出来的汗,“姐姐笑比哭还难看。姐姐别忍着,谁敢笑话你,我”扫一眼药铺里众人。
药铺东家忙说“医者仁心,咱们哪会笑这位姑娘。何况这位还是三姑娘的姐姐。”
“你认识我”段三倍感奇怪,这家药铺她从未来过啊。
为孙蔷薇上药的大夫道“我和东家去姑娘府上给夫人瞧过病。侯爷和世子不在家,还是姑娘您扮成男儿接老朽进去的。”
段三姑娘仔细打量他一番,是有些印象。这家药铺好像是西大街名气最大的那家,没有之一,“我且问你,刚才让奴仆清道的那群人是哪个府上的”
东家从柜台里面出来“家丁着蓝衣,丫鬟着绿衣的那些那是韩国公府的人。那些人护在里面的是府里的女眷。有几个管事和家丁我见过。”
“谁”孙蔷薇顾不上痛。
大夫赶忙按住她的手腕“姑娘莫急。偌大的京城,天子脚下,除了韩国公,谁家敢让奴仆清道。”
“又是他们”孙蔷薇皱眉。
段三姑娘“姐姐认识”
孙蔷薇没好说跟韩国公府的奴才打过架,只说有次在菜市场争着买牛肉,韩国公府的人把小全子推倒在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
段三姑娘想起来了“那天让灵溪给他送糖葫芦的那个小全子”
孙蔷薇颔首。
段三朝桌上一拍“岂有此理”
众人被她的呵声吓了一跳。
段三姑娘看到孙蔷薇皱眉,柔声安慰道“姐姐,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回去我就告诉父亲,让他给你报仇。”
这事闹大了可能是两个家族的事,孙蔷薇不敢“没听说过你家和韩国公府有罅隙。反倒是我们府上跟他们结了不少仇。回去我告诉赵总管。你别管了。”
段三姑娘想想她在府上的身份,小小厨娘一个,禁不住担忧“行吗”
“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小丫鬟赞同“姑娘想想宁王的脾气。”
大夫和药铺东家都忍不住打量孙蔷薇,异口同声地问“姑娘是宁王府上的”
孙蔷薇点头。
那东家对段三道“这事由宁王出面名正言顺。说句这位受伤的姑娘不爱听的,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孙蔷薇没指望宁王出面,这样说不过是安慰段三姑娘,打算过些日子手好了,拎着擀面杖去菜市场堵韩国公府的人。
“是的。段三,别哭了,一点小伤,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段三姑娘忙说“呸呸呸,别说胡话。”
“你们再哭我看着也难受。”
主仆二人擦干眼泪扯了扯嘴角。
孙蔷薇的伤口包好了,段三又忍不住问会不会留下疤痕。这点大夫不敢保证,姑娘家爱美,省得孙蔷薇担忧的寝食难安,只交代她仔细养着。
闻得此话,段三姑娘送孙蔷薇到宁王府就要把她的两个丫鬟留下来照顾她。孙蔷薇好说歹说没用,就请门房去找赵总管。
赵总管答应回头给孙蔷薇配个小丫鬟,主仆三人才坐宁王府的马车回去。
目送马车走远,赵总管收回视线就叹气“姑娘真是多灾多难,以后少出去才是。”
孙蔷薇“也是今儿人多。”抬起她的右手,“看着吓人,两天就结痂了。外面风大,咱们也进去吧。”
赵总管随她从东角门进去。然而还没关门,在院子里布置宫灯的诸人就七嘴八舌地询问孙蔷薇怎么回事。
有其主必有其奴。
赵总管怕他们闯出大祸,只说前门大街人太多,不小心挤摔倒,手撑着地磨破皮了。
周管事也在,想起孙蔷薇让他买的东西,“明日小王爷的朝食怎么办”
众人瞪他一眼,纷纷指责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
周管事提醒“小王爷,不是小全子”
众人可算回过神。
孙蔷薇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我是手受伤,不是嘴巴受伤啊。”
赵总管附和道“是的。你们也忒杞人忧天了。该干嘛干嘛去,让孙姑娘回房歇会儿。”
众人闻得这话也不好再围着她。
孙蔷薇到小厨房,又惹得一群人唉声叹气,直呼怎么这么倒霉,这事也能叫她摊上。孙蔷薇一说想看看明日需要的材料好了没,众人顿时顾不上骂天骂地。
晚上掌灯时分,府里灯火通明,孙蔷薇却无心欣赏。被赵总管安排过来的小丫头拽去后花园,恰好碰到流霞和兰芷等人,孙蔷薇顿时觉得晦气,索性对小丫头道,她累了,想早些歇息。
王府的后花园接着城中内湖,站在湖边或池塘连同内湖的小桥上就可以看到花船。小丫头见她精神不济也不等船了。随她到东二院就去给她打水洗漱。
孙蔷薇原以为府里的小丫鬟即便没流霞那般嚣张,也跟红楼梦里大观园的丫头一样“尊贵”。毕竟这里是王府,老话常说,相府仆人七品官。好比赵总管,出门在外不以王府总管自居,朝中三四品官员见着他也会拱手见礼。
然而小丫头很乖,服侍她躺下,又拿床褥子在她身边睡下。两眼睁的很大,心飞到了后花园,也一声不吭,端的怕打扰孙蔷薇。
孙蔷薇虽然自认是个自私的人,可她毕竟在人人平等的社会活了几十年,真不好把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当丫鬟奴婢来用。
手疼的睡不着孙蔷薇也一动未动,恐小丫头提心吊胆的等着伺候她不敢睡。
后来可能疼麻木了,孙蔷薇睡着了。
翌日,习惯性睁开眼坐起来,手撑着床铺痛的倒抽一口气,孙蔷薇才想到她受伤了。
轻轻越过小丫头,孙蔷薇披着棉袍出去,看到厨房有火光,小声喊“钱姑姑,是你吗”
钱姑姑出来“是我。蔷薇姑娘怎么不多睡会儿听说姑娘的手受伤了好点了没”
孙蔷薇把打火石递给钱姑姑。钱姑姑帮她点着灯,看到手没流血,宽慰她只要不流血,两天就结痂了。
两人的说话声把小丫头吵醒了,慌忙爬起来喊“蔷薇姐姐”
“再睡会儿吧。我平日里这个时候起睡不着了。有钱姑姑在呢。”
钱姑姑也让她再睡会儿,小丫头并没有躺下,而是伺候好孙蔷薇穿戴齐整才滚去褥子里睡个回笼觉。
孙蔷薇随钱姑姑到小厨房问“这丫头不是宫里出来的吧”
“看出来了”
孙蔷薇点头“乖得很。没有那种盛气凌人或者高人一等的感觉。”
钱姑姑知道她说的是流霞等人“爷在春风楼门口买的。还有一个呢。素日在西院跟着嬷嬷们学针线。”
“难怪我不曾见过。”孙蔷薇还想说什么,听到脚步声朝外看去,管事大厨子和厨子李等人都起来了。
孙蔷薇诧异他们怎么起这么早。
管事厨子解释得和面。
孙蔷薇恍然大悟,对,用澄面做水晶虾饺,还得和发面做豆沙包。还得给小王爷做猪骨粥,给宁王准备枸杞小米粥,以及各色小菜。
厨子们不会做豆沙馅,不过昨日在孙蔷薇的指点下豆沙馅做好了。他们会和面,豆沙包不需要孙蔷薇过多指点,她就主教小徒弟用澄面做水晶虾饺的皮。
无人偷懒,辰时两刻,朝阳将将露出头来,朝食就送去主院。豆沙包带有褶子,水晶虾饺颜色鲜亮,宁王以前从未见过,打眼一瞧就知道孙蔷薇做的。
宁王给他弟夹一个虾饺,然后又夹一个比鸡蛋还要小的包子。
小王爷也不曾见过这两样,好奇地先吃虾饺。虾仁没让小王爷感到惊艳,反倒爱上了皮,然后自己夹一个,把皮放入自己口中,虾仁馅推给宁王“四哥,您吃馅弟弟吃皮。”
宁王瞥他一眼。
小鬼头又想买什么一晚上不见不可能转了性知道孝敬兄长。
“四哥,弟弟疼你吧”
宁王问“自个吃,本王不爱吃。”
小王爷不信“四哥不喜欢还让厨子做这个”
“给你做的。四哥疼你吧”宁王不待他开口,“父皇说了,粒粒皆辛苦。”
打算把虾仁馅扔在一旁的小王爷皱着鼻子吃下去。宁王瞬间明白,他爱皮不爱馅。
宁王好奇皮是有多好吃,竟让挑嘴的小鬼满意。夹一个尝尝,劲道十足,里面还带有虾仁的鲜,是比馅料好吃。
有了水晶虾饺在前,宁王对豆沙包充满了期待。然而一口下去,甜的让他眉头紧皱。
小王爷因此好奇地夹一个尝尝多难吃,然而只咬一半就被其又糯又沙甜而不腻的口感惊艳到了。
“四哥,四哥,这个你吃皮我吃馅,这个我吃皮你吃馅料好不好啊
宁王颔首。
小王爷高兴的把两盘东西端到自个面前,很快把包子和水晶虾饺皮馅分离。
宁王看着满盘狼藉后悔了,可他弟弟吃的很开心,“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啊。对了,四哥,我回头得去三哥府上看看,没什么好吃的中午还来陪四哥用饭。”
宁王心说我谢谢你“也不怕吃成小猪。”
“不会的。父皇给我找了几个武师傅,回去多练半个时辰就是啦。”小王爷满不在乎的喝一口粥。
心满意足之后,拍拍自个的小肚子,迫不及待地往齐王府跑。
宁王大声提醒“慢点。”
少年满不在乎地挥一挥手。
宁王无奈地摇摇头,令小丫鬟进来把饭菜撤下去,然后叫赵福过来。
府里来个小主子,赵福也没敢躲去前殿或者去大厨房用饭,在廊下候着呢。听到他的名字立即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小五到老三府上一定会说早上吃的什么。让孙蔷薇把这两样的做法写下来给他送去。省得他过来跟山大王进城似的看见什么拿什么。”
赵福正想把孙蔷薇的事告诉他,闻言惊觉机会来了。不过碍于小丫鬟和大丫鬟流霞等人也在,对韩国公府他另有考量,索性只说孙蔷薇受伤了。
宁王倍感诧异“又受伤了”
“谁说不是呢。额头上的痂还没全脱落呢。”赵福扫一眼快碗筷,“即使这样也没歇息,卯时就起来教李厨子他们做豆沙包和水晶虾饺。”
宁王皱了皱眉“逞什么英雄。”
“这得问爷您啊。”赵福意有所指道。
宁王想起那日在坟场,他并不希望孙蔷薇来他府上。孙蔷薇是怕被赶出去吗
赵福试探道“爷,过去看看呢”
宁王认为他得去一趟,“带路”
赵福心底暗喜。
不过到正房门口宁王就停了下来。
赵福明白孙蔷薇虽然是厨娘,可也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他一个太监不需要避讳,便进去喊孙蔷薇出来。
宁王见她右手缠满了纱布也说不出责备的话,只是让她好好歇着,厨房的事交给别人。
孙蔷薇是有点不敢歇息。不论宁王是因为什么这样说,既然他亲自过来了,孙蔷薇都承他这个情,福了福身道谢。
宁王盯着她的右手眉头松不开“别再受伤就是对本王最大的感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还以为本王虐待作践你。”
孙蔷薇心说怎么会呢。忽然想到他在外的名声“民女不敢。民女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宁王心底不以为然,孙蔷薇太不安分。可见她受伤,也不好挤兑她,微微颔首“有什么事找赵福。”
赵福让管事厨子把豆沙包和水晶虾饺的做法写下来就跟上宁王。
宁王越过东二院的垂花门,问道“你说她这么容易受伤,是不是那日在坟场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福愣了一瞬间,然后满心好笑,一向不信鬼神的主子居然信那些,“即便沾上了也不敢进咱们王”
“死了才好”
狠厉又十分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赵福将将跨过主院的脚轻轻落地,循声朝坐北朝南的正房看去,又听到“哪来的浪荡蹄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赵福个老东西让她住东二院的正房,她真就住了。”
“快别说了,让人听见。”
“听见又如何王爷在这儿我也敢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府里带。年前两个春风楼的小娼妇,这又来个没脸没皮的下贱商人女。爷还嫌太子爷管他管的严。不管他明儿指不定又拾些什么东西回来。”
宁王看向赵福,眼中仿若淬了毒,赵福吓得缩着脑袋,凄惨惨辩解“不是老奴治下不严,她们可是娘娘的人。”
娘娘是亲娘,不可出言不逊,可宁王偏生又忍不住,气得来回踱步。
“爷,奴才进宫一趟”屋子里还在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赵福听不下去,“即便要带回两个来,她也不能用了。”
宁王想想流霞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动辄呵斥小丫头。孙蔷薇不算是府上的人,她也半点不给面子,眼里心里怕是早没了他这个主子。
“备车。”宁王一边朝里去一边喊“兰芷”
屋里陡然安静下来。
宁王到起居室门外,兰芷和流霞出现在门内,一没行礼二没问安,开口就问“爷这么快回来了”
“本王突然想事。”宁王压着满腔怒火,神情淡淡地朝里间去,“更衣。流霞,昨儿母妃问起你,你随本王一块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