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7岁就开始第一次住院的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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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月比我提前一天入院,28岁,从开始对他的印象,两颊胡须浓密,看着天花板想着心事。和王友虎闲聊时,他也过来插几句,再到一起三个人打牌,慢慢熟悉了更多,后来先后分配到了五病区,又和他在五病区隔离病房住了几天。
由于疫情,家属不能来探视,可以通过平板电脑视频通话,一天下午他被护士叫去和家人视频通话,回来后情绪激动,开始向我叙说,是他的前妻找他父亲打视频过来的,说要和他复婚,这才知道他结过婚有个3岁的女儿,他22岁就结婚了,后来离婚了,说是他前妻带着女儿跟一个包工头跑了,现在包工头抛弃她,想和他复婚,这样的事情,也不好从外人的角度给他什么建议,只有和他聊聊其他的事情,分散下他的注意力,平复下激动的情绪。问他这次为什么住院的,他说这段时间,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想上班,一个人在房间玩手机游戏,一天抽2包多烟,晚上不睡觉,家里认为他不正常了,就把他送进来了。
章月一次次的和家里人通完视频电话后,总是话很多,叙说父母对他的不理解,父母以前对他的不关心。说他第一次住院是在17岁,在省会城市的精神病院,到现在还记得入院前在门诊诊治时,一位老专家听完他的经历后,说来晚,早之前看看心理医生就好了,现在明确诊断为精神分裂症,这个疾病按现在章月的情况将伴随他一生。
什么样的经历,会导致这样的后果呢,原来在章月初中二年级时,有天在学校,他从学校厕所旁边走过,被一群调皮的学生推进了女厕所,恰好有他们班的女生在厕所里,他说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见,但回到班了,同学们都起哄笑话他:章月闯女厕所喽,章月闯女厕所喽……他说他无力争辩,抱头趴在课桌上感到抬不起头来,这样的“奚落”还持续了几天,我说你没告诉老师或者家长吗,他说那几天感觉脑子一片空白,觉得很不好受。我说你这样的状态回家应该有异样的,家长应该能发现的,我说我也是两个孩子的家长,孩子在学校受了委屈可是会挂在脸上的,章月说如果父母能对他有这样的关心,他就不会精神分裂了,他父母都喜欢打麻将,他妈妈还是小学老师,中午还要打四圈再上下午的课,中午手气好下午上课的心情好,中午手气不好下午上课的心情会不好……章月的爷爷也是老师,知道这个结果后,80来岁的爷爷气愤的到章月所在的班级去理论,不过这也是于事无补了。
问章月,第一次去精神病院看病的依据是什么,他说有天晚上他踹开了村子上一户独居老奶奶的门,老人90来岁,他闯进去把老人揍了一顿,第二天老人的家属找到他把他揍了一顿,章月的爸爸报了警,警察按事情的互殴性质作了调解,章月家赔偿了老人一些钱,然后警察让章月的爸爸带章月去精神病院看看,我说你幸好没把老人揍死,不然后果严重了,他说是的,我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他说好像是那个老人让他去揍的,总之大脑不受自己控制,后来我在医院看了相关书籍,这属于典型的躁狂症的妄想和幻觉行为。
基本每周章月的父母都会打来视频电话,每次通话后,章月心情都不会很好,他就会主动叙说自己的一些事情,说父母这次让他住一段时间才接他回家,并没说要住多长时间,让他觉得很煎熬,因为在医院里不能用手机,抽烟要受限制,这家医院一天可以抽7支烟,固定点烟的时间点,他说省会的医院一天可以抽10支,这些都让他觉得很不自由。
一次章月被一个叫无名氏的病人朝眼睛部位打了一拳,让他觉得眼睛看东西都模糊了,正好第二天章月打来了视频电话,他和妈妈说这个事情,他妈妈说他这是他的幻觉,这又让他对父母产生了不满情绪,他说他很无语,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妈妈。事实确实是他被无名氏打了,护士是知道这个事情的,按常规的做法会把无名氏绑到床上反省,而对无名氏来说这并没有效果,所以护士只对无名氏批评罚站了一会,无名氏一言不发的配合,护士事后给章月调换了位置,之前无名氏和章月坐在一个桌子上。并且他们还住一个房间,中午晚上睡觉的时候,无名氏还找茬的掀章月的被子,章月找护士长投诉,这次护士长只好给章月调了病房。说起无名氏,他是被警察送进来的,他在外面流浪,语无伦次,听护士说警察给无名氏做过几次面容比对,试图找到他的原籍,年岁久远了,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并未成功,只好作罢。
章月不解的问我,为什么无名氏要欺负他,我说你吃零食、订的炒菜,给同桌的汤琦吃,不给他吃,他生气啦,又看你是新来的病人,他就欺负你呀,以后要多注意啊,章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章月说看守所也有这样的事情,我惊讶的说你也在待过看守所啊,他并觉没得不好意思的说,那是在他上技校的时候,暑假放学在家,他看到街上有处僻静的工地堆放着不少的钢筋,晚上没人看管,所以就动了心思,在深夜1点之后他骑着电动三轮车,去偷钢筋,问他一次能拉多少,他说当时收购站出价1.3元/斤,他还只要1元/斤,一个晚上能有几百元的收入,收购站的老板还给他一些水果,连续3、4天肆无忌惮的偷窃。工地上多了一只拴着的狗,他还别出心裁的带着鞭炮试图去炸狗,鞭炮的动静以及狗的叫声,突然来了3-4个人一把按住了他,结局当然是进了派出所,也跟着进了看守所,后来按案情法院判了7个月,并赔偿了事主的损失。当然他说了一些在看守所的遭遇,在此不一一提及,因为本身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章月一直絮絮叨叨说着他的往事,连值守的护工都觉得他话太多了,以至于有天晚上他叫了起来,第二天护士们查房,护士长说他白天说话太多了。他说有段时间跟他舅舅学做烤排骨,他舅舅在一个发达的省会城市开店做烤排骨,生意很好,靠做烤排骨在那个城市买了两套房,他舅舅计划让他跟学两年,然后出资让他去家乡的县城开个店,可是有一天,排骨刚烤好,他说要吃一根,他舅舅说等打烊了再吃,章月就把炉子推倒了,他舅舅生气的扇了他一巴掌,然后给章月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他带不好他儿子了,让他回家,就把他送到车站,还给他买了些吃的。
章月说他还学过理发,并在老家的一家比较大点的理发店工作,他的客人还挺多,店老板不满意他经常到店外面抽烟,他不满意店老板有意克扣他的提成,后来也不干了。看到人家摆摊,就想到去做比较容易的套圈,问他赚钱吗,他笑着说有时候饭都吃不饱,下雨天更是没饭吃,节假日稍微好点,但最多也就只能赚个百把块钱。他说他还摆摊卖过胸罩,很惊讶的问他生意怎么样,他说一个也没卖出去过,到时路过他摊位的女孩有捂着嘴笑的,有用手机拍他的,有不好意思快步走的,也有个别男的左看看右看看摇摇头走的。问他怎么有这个想法,他很自信的说,他当时想认为自己长的蛮帅的,女孩们应该对他有好感会照顾他生意的,我忍住笑打趣他说你以为你是刘德华啊。
这次来住院章月是在老家的一家电子厂上班,做一些简单的电子配件,基本是手工活为主,一个月2千来块钱,他的同事都是周边50岁左右的农村妇女。问他怎么不去可以学技术的工厂工作,他说他爸爸也给他找过,有工厂知道他的情况没同意,就这份工作也是他爸爸给他找的。
临出院时,依稀从他的表情和言语了,知道他并不想好好的在医院接受治疗,他内心的理由是他现在情况挺稳定的,不需要在医院里不自由的浪费时间,可惜他父母并不这么认为。目前支撑他能情绪平稳待在医院里的自我说法是,他父母应该接他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