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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螳螂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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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刚过,尚未鸡鸣,漆黑中杨芳坐在正屋前的石阶上,手里小扇不断挥赶蚊虫,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院门。

“一天一宿,也不知死去哪了?怎地还不回来!”

小娘子心里如提着十五桶水般,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忽然,一团黑影从墙头翻进来,三两步便跑到她跟前。

“姐姐怎地没睡?”宁泰扯掉头上黑布,一口白牙在夜色下格外明显:“快快进屋,外面蚊子多,可莫给姐姐咬坏了。”

杨芳站起身,仔细瞅着面前少年,见他身上既无血迹,也没伤口,终是松了口气。

宁泰扯着小娘子柔软细嫩的小手进到屋里,将几件东西扔在桌上,三两下脱去夜行衣,只剩个小裤。

“睡觉,莫给人瞧见咱家点灯。”见杨芳要点蜡,少年急忙拿住她的手,拉着小娘子往床边走。

杨芳摸索着宽衣解带,没多一会儿便与宁泰依偎在一起,闻着他身上淡淡汗味儿,轻声问道:“没受伤?”

“没有。”

宁泰揽着小娘的头,轻抚玉肩:“那娼妇当是要与侯硕做局坑尤智勇,我这一趟将两个都按死在床上,侯硕怕是要哭了。”

“你与那尤智勇有旧怨,镇抚司岂不是一问便要来查你?”杨芳素手按着少年胸膛,抬起头看着他。

“不能。”宁泰伸手点了点她翘翘的鼻尖,笑道:“我下了重手,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个锻体四五重干的,自然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顿了顿,少年继续说道:“我又将屋里财货尽数卷走,做成劫财的样子,除了银两铜钱,其余首饰之类,都给扔到污泥巷了,镇抚司顺着赃物索人,只会找到个运气不错的赌徒。”

“也不知你哪来这些弯弯肠子。”“镇抚司那边兴许没事,但剩下那几个,该是会怀疑到你身上,若找人试探你,岂不是一下就露馅了。”

“不用等他们来,我便要拿他们几个开刀,一个个都弄死了。”宁泰要翻身,却被杨芳按了回来。

“莫要不老实。”小娘子松开嘴,翻了个白眼,耳朵贴在少年胸口,听着那打鼓般的心跳声:“那几个都跟你有仇,若一个个都死了,镇抚司便是再傻也要查你的。”

“自然是要做些伪装,扰乱视线的。”宁泰大手在女子身上来回摩挲,细嫩腻滑的手感惹人沉醉。

杨芳被他摸的闹心:“哪来这些精神头,才做了坏事,也不消停。”

宁泰刚要有动作,却突然想起之前尤智勇与那女子在床上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将身上女子推开,沉声道:“睡觉。”

说完,少年翻了个身,蜷缩着,头埋在双臂间。

“怎地了?”杨芳起身靠在他背上,尖尖的下颌顶着少年的肩膀,伸手搂着宁泰的腰:“怎地突然这样?”

“没事。”宁泰耸了下肩膀,将女子弹开,闷着嗓子:“想家了。”

杨芳识趣的没再纠缠,只从后面抱着少年,轻轻拍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两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宁泰先将夜行衣叠整齐,藏在房梁顶上,又将掠来的钱财都交给杨芳。

“这么些?”杨芳数了数,光银票就一千三百两,银锭三个,每个都是十五两的,再加五百多文铜钱,都是当五十,当百的大钱,还有几个亮晶晶的功绩钱。

“尤智勇要予那女子赎身,他住的是小屋,不敢放家里,只能随身带着。”宁泰瞥了一眼女子手上那大把的银票:“那姑娘也有些积蓄,都便宜我了。”

顿了顿,少年继续说道:“把银子和铜钱用皂粉洗一遍,银票藏起来,暂时不要用。”

说着,宁泰穿戴整齐,藏了一把爪刃在衣服里,就要出门。

“又去哪?”

“去找活计,镇抚司若来寻我,你便在墙头摆一盆兰草,若是那几个仇家,你就放盆白芍,余事,你不要多管,只往我身上推便是。”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杨芳不由得又担心起来,却也是没旁的法子,只按宁泰吩咐,将铜钱和银锭泡在盆里,搞皂粉好生洗涤一番,擦干抹净跟银票一起藏了起来。

宁泰出了核桃巷,压低了草帽,慢悠悠的朝洪流街走,没多一会儿便来到了英雄楼对面的一家小茶馆里。

少年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找了张桌子坐下,唤来活计要了一壶凉茶,两样点心,一边吃喝一边盯着对面的酒楼。

待过了晌午,街面上行人渐多,李天鸣和李天昊兄弟俩与一身材娇小的女子进了英雄楼。

宁泰没想到还真给他抓住了那兄弟俩的行踪,又想起之前郭兴提到过的事,便猜测那女子也许就是奉天城李家的嫡女李梅。

少年急忙结算了茶点,藏在茶楼旁的一处巷口里,仔细瞅着对面酒楼。

半个时辰后,那俩兄弟跟着女子出了酒楼,却没往家走,而是顺着洪流街一路往东,中间拐向南,似乎是要去城南的那座洪阳山。

“莫不是要做什么隐秘之事?”

见洪河南岸有一座矮山,差不多百来丈高,上面林木茂密,修有一条崎岖的窄石道,十来个凉亭雨榭沿路而建,山顶还有一座八角大亭,是洪流城中为数不多的几处高地之一。

夏日时节,这般地方自然是纳凉避暑的好去处,但奈何洪流城里,武子个个都勤奋练功,其余百姓也是日日奔忙,却是少有人来。

过了见洪河,那三人果然奔着洪阳山而去,宁泰看到李天昊兄弟俩随着那女子上了石道,犹豫了片刻,便转身钻进林子里,他自然是不敢去走石道的,居高临下,那三人只需一回头便能瞅见他,即便看不清面容,但这时节上山的人少之又少,必然引起怀疑。

好在洪阳山不算陡峭,又多日未曾下雨,林地干爽坚硬,走起来也不算多费劲。

宁泰不敢离石道太近,只远远的坠着,时不时还要爬到树上确定对方的位置,避免跟丢。

待来到半山腰,三人忽然离开石道,朝着宁泰这边走来。

少年忙抬头扫了一圈,寻了一颗最是茂盛的大树爬了上去。

几息之后,那三人从树下走过,又往前走了十来丈,在一片碎石嶙峋的地方停了下来。

宁泰瞅着那边,似乎是修建石路凉亭时遗留下来的碎料,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淋下,形成一片挺大的乱石滩。

“三天后,我便将苏铭钰约到此处。”那女子看着面前的乱石滩,道:“你俩提前藏好,等我发出讯号便出来,我们合力了结了他。”

“这处地方确实适合藏身伏杀。”李天昊扫了一圈,又回头望了望,沉吟道:“但距离石道太近,容易给人听到动静。”

“下月外门大比,哪个有时间来这地方闲逛。”女子笑道:“若真给人瞅见,那便一起都宰了。”

“梅姐。”李天鸣看了自己堂兄一眼,道:“苏铭钰若将与你约战之事说予他人,他一死,怕是……”

没等李天鸣说完,李梅挥手道:“放心,苏铭钰傲的很,只需激他几句,他自然乖乖就范。”

顿了顿,女子继续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俩,苏铭钰一手快剑,便是我也不敢说都能挡下来,到时候,你俩可别交代在这。”

“梅姐放心。”李天昊笑道:“我兄弟二人自然是要仔细准备一番的。”

“只可惜,这月的锻体草药没了着落,那尤智勇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给人按死在娼妓的床上。”李天鸣咬牙切齿,满脸愤懑。

“为了个窑姐儿去混帮会,这样的人你俩竟也放心,让我说你们什么好?”李梅翻了个白眼,道:“还有那侯硕,专会吃软饭的家伙,本事都长在卵蛋上,你瞅瞅你俩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梅姐教训的是。”李天昊瞪了堂弟一眼,笑道:“日后,还要梅姐多多提携教诲。”

“对对。”李天鸣抱拳行礼:“梅姐入内门,指日可待,往后还要多多关照我俩才是。”

“放心。”李梅瞅着面前的乱石滩:“这事做成了,不出一月我就能引气成功,到时候进了内门,在族里我也就能说上话,你俩那点事自然是没问题的。”

宁泰藏在树冠之中,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面仔细聆听,一面心里默默盘算。

三人聊了一会儿,便回到石道上,下山去了。

宁泰在树冠上又呆了一阵,将事情捋顺清楚,这才跃到地上,却没敢走石道,依旧从林地中往山下走,过了见洪河,便朝核桃巷而去。

杨芳正在院子里打拳,现下她已将《八极拳》的招式拳架习练纯熟,虽然不发力,却也似模似样。

听到有人叫门,小娘子急忙跑过去,轻声问询:“谁呀?”

“姐姐,是我。”

宁泰进了院子,见杨芳俏脸微红,便觉格外惹人怜爱,不禁凑上去亲了一口:“姐姐的汗竟是香的,当真是天生丽质。”

“没个正经。”杨芳忙推开少年,问道:“吃饭了吗?”

“没呢。”宁泰脱去上衣,将酒葫芦放在桌上,道:“不急着吃,先给我擦擦汗。”

杨芳蘸湿了汗巾,帮着少年擦了擦背,便去灶间忙活,没多一会儿,便端着碗碟走了出来。

宁泰坐在桌边,汗巾披在背上,捏着筷子,瞅着小娘子给他摆盘端碗,心里极为舒坦,又想到今日所得,便更加高兴,忍不住伸手在杨芳大腿上捏了一把。

“疼死了。”杨芳扭动腰肢,躲开那只大手,使劲拿眼睛剜了他一眼:“吃饭也不老实。”

“姐姐面前,当真是老实不下来。”宁泰夹了块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道:“一会儿还要麻烦姐姐帮我煎药,今日把剩下的药都用掉。”

“剩下的都要煎了?”

杨芳坐在桌子对面,拄着胳膊瞅着少年。

“都煎了。”

宁泰死命往肚子里吞饭:“过两日我有大事要做,当要好好提升一下实力才行。”

“哦。”少年的话顿时让杨芳低落下来,噘着嘴起身走到墙边。

“姐姐莫要不高兴。”瞅着杨芳委屈的样子,宁泰安慰道:“这趟我寻了个高手帮忙,没多大危险的。”

“你觉得靠谱就行。”小娘子正给小炉生火:“我都信你的。”

吃了饭,宁泰将桌子收拾干净,杨芳那边药也煎的差不多了,他便蹲在小炉旁瞅着。

美人摇扇,炉火摇曳,壶顶有丝丝白烟升腾,苦辣的药味四处弥散。

少年不禁感觉,若没那几个仇家搅事,现下这般日子也是不错。

却也明白,这全是因为是在洪流城,是当世几个最大的修仙宗门之一洪门的外门所在,所以才这般守序和谐,换做其他地方,就没这般平稳安静了。

别处不说,单就武青松的老家阳河镇双溪村,一年到头便没得几天真正太平日子,林中有猛兽,山上有匪盗,村里有恶霸,镇里有纨绔,平头百姓想过安生日子,那是千难万难。

武青松一家还算不错,双溪村里各家各户都忌惮在冠柳城开武馆的武青柏,便对武家客客气气,现下武三郎又入了仙门,成了武子,就更加尊敬了。

想到这,宁泰又寻思找个门路给老家寄点钱去,之前他便有这想法,只是这段时间杂事颇多,却是给忘的一干二净。

“姐姐,我想给老家寄送点银子,却不知该如何做。”

宁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寻洪流钱庄就行。”杨芳觉得药快好了,便不再摇扇,只等小火再熬会儿,便能倒出来了:“洪流城这边往你老家的钱庄发个信函,那边便有人将银两送去,三郎是正经的武子,费用还要少些。”

“我老家没有钱庄,只在冠柳城里才有。”

“大城里的钱庄自然会派人去送,只要不出奉州地界,便是山沟沟里也能收到,只是需多等些日子才行。”

宁泰点点头,打定主意明日就去钱庄把这事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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