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医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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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清早，宁泰被外面嘈杂的人声吵醒，翻了个身，仰躺着，盯着棚顶的灰网发呆。
洪门与他印象中的宗门存在很大差异，不像传统门派那样，师父教徒弟，徒子徒孙一代一代传承有序。
这里更像是一个平台，外门武子没有固定的师父教导，只有轮流坐堂的教习传授自身修行功法武技的经验，也不会解疑答惑，都是讲完就走，给宁泰一种大学上公开课的感觉。
武子可以在经阁选择想要修炼的功法武技，然后自行琢磨研习，至于能练成什么样，就全凭个人的悟性。
若能赶上某个教习正好传授你修的功法，便算是撞了大运了。
武青松练的是《洪门锻体功》，这也是大多数武子的选择。
《洪门锻体功》全篇共六层，按照皮、肉、筋、骨、血髓、脏器依次递进，练至圆满便可尝试引气入体，成就道基。
宁泰咂了咂嘴，想到前身入门一年多，日日勤修苦练，居然连第一层练皮如革都没有完成，除去资源不足，不能日日以锻体汤剂进行药浴的原因外，估计也是个不开窍的。
“当初是怎么被选上的呢？”
自嘲了一句，宁泰掀开被子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见胸膛上的淤青淡了些，心情顿时大好。
随即打水洗漱，穿戴整齐，带上所有钱财，急匆匆的出了门。
巷子里行人如织，都是朝气蓬勃的少年郎，有三两结伴去演武场练功习武的，也有步履匆匆去找活计，讨生活的，总之都有自己的目标。
宁泰也有自己的目标，那就是去找个大夫，看看自己的伤有没有什么对症的药剂或者办法。
洪门对弟子日常修行管的并不严苛，虽然外门每日都有教习坐堂授课，却不要求人人都来听讲，去或不去全凭个人喜好。
对外门武子，洪门的要求就只一点，十年内成功引气入体，引气不成就派到外宗，至于这十年间你干什么，没人去管，只要不违反宗门规矩就行。
洪门外宗均是引气不成的外门武子，主要职责就是管理奉州民事，缉盗断案，拿凶捉奸等等，大事小情均归他们处置。
天穹十二州，因为有各大仙门世家执掌，没有一个地方出现过王朝皇帝，至多有些与宗门关系紧密的世家，勉强能够参与到地方的管理中，却也要以宗门规矩为主，绝不敢擅自僭越专权，更别说割据地方了，那样只会引来灭门之祸。
宁泰顺着巷子一路向北走，穿过三四个十字道口后，来到一条青石宽街上。
洪流城整体呈扇面状，从天洪山的山脚向东辐射开来。外门各绺都有特定的生活区域，武青松所在的鲸绺与鲨绺并齐，沿见洪河布局，只是鲸绺在西，更靠近天洪山一些，鲨绺则处于洪流城东南角。
少年此时所在的青石宽道叫洪流街，是洪流城为数不多的主要街道，外门大多数职能部门都在这条街上。
许是因为清早的缘故，医馆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小厮在洒扫卫生。
跨过高高的门槛，宁泰轻咳了两声。
“小公子，抓药？”
小厮直起腰，将手里的扫帚杵在一旁，笑呵呵的迎上来。
“受了些伤，坐诊的医师可在？”
“在的，您跟我来。”
小厮侧身虚引了一下，随即转身在前头带路。
宁泰跟在后面，穿过大堂来到后院，院子里种着两颗大柳，枝条低垂，细叶如刀。
院子东西各有一个大屋，北面还有一道门户，但大门紧闭。
“小公子这边请。”小厮站在东屋门口，伸手轻轻拍了拍门，伸着脖子向里面轻呼：“魏医师，有诊客求医。”
“进来吧。”
“小公子，请进。”
小厮伸手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
宁泰微微拱手，抬脚进屋，目光扫了一圈，随即走到左手边的大桌前，对着桌后的老者躬身行礼：“魏医师。”
“坐，哪里不舒服？”
魏医师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后，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口，双手轻轻搭在桌边，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少年。
在桌旁的小凳上坐下，宁泰面露苦笑：“前日与人切磋，伤了胸口和丹田，自己将养了两日，皮肉伤倒是好了不少，却不敢使劲。”
“手拿来。”
魏医师挽起右手袖口，将两指搭在宁泰手腕上，微闭双眼，左手慢慢捋着自己的胡子。
宁泰能清晰的感受到搭在自己脉门上的手指有力且细嫩。
“咦……”
魏医师蓦然睁开眼，凝目仔细打量宁泰面色。
“伸舌。”
“啊……”
少年微微仰头，嘴巴张的老大，将舌头完全伸出来。
“你自己服过什么药？”
“只用了一贴消肿散在胸口。”
“怪哉……怪哉……”
魏医师松开把脉的手，闭眼皱眉，手指在桌上快速敲击。
宁泰看着那上下微颤的手指，心里莫名一阵紧张，他倒不怕大夫说他无药可医，反而是担心自己的秘密给人窥破了。
“丹田破裂……”沉吟片刻，魏医师睁开眼，盯着面前的少年，顿挫有力的说道：“……心脉受损，血气逆流，你居然没死，当真是奇事。”
“魏医师，我这丹田还有救吗？”宁泰面色焦急，身子略微前倾。
魏医师摆了摆手，让他不要插嘴：“按你伤势，本该是绝命无疑，但你这脉象衰败中却带着一丝蓬勃的生机，我行医五十七年，实属首见。”
顿了顿，老头继续说道：“我有两副方子，一个可保你生活无碍，却再习不得武，还有一个……”
说到这里，魏医师炯炯有神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少年：“……乃是一副猛药，若成了，内伤尽数可愈。”
“猛药？”宁泰愣了一下，犹豫着问道：“有多猛？”
“常人服用，有暴毙之危！”魏医师捻着胡子，面色郑重：“我也不瞒你，这药方是我最近从一部古书残卷上寻得，还从未给人用过。”
魏医师再次抬手挡住少年的话头：“且听我说，若不是你这脉象奇异，我也不敢予你说这话，这方子虽猛，但在你身上或有奇效。”
宁泰思虑良久，魏医师也不催促，只是捻着胡子默默看他。
“您老有几成把握？”
宁泰倒是不惧药力凶猛，他对饕餮之躯异能信心十足，但凡是进嘴的东西他都不觉得能对自己有什么危害，他更看重的是能不能治好自己的伤。
“老夫也不诓你，多说四成。”
“行！”宁泰掷地有声的答了一句：“全凭您老做主，我这条命就交给您了。”
“好。”魏医师点点头，伸手拉动墙边一根粗绳：“先与医馆签了契书，诊费药钱全免，你若死了，医馆会将你尸身送回老家，若是成了，以后你在医馆买药可享七折惠利。”
宁泰愣了一下，原本他还想着要花光武青松的积蓄，购买汤药治伤，却没想到能免费，只是做个试药的小白鼠，多少让他有些不开心，但想到日后来这里买药有折扣，便也释然了。
没多一会儿，一个体态肥硕的中年人推门走了进来，这人穿着一身深色绸衫，右手拇指上套着枚硕大的翠绿扳指，显得贵气雍容。
“这位是医馆的管事，杨先生。”魏医师起身介绍道：“这位小兄弟愿意试药。”
宁泰起身与杨管事见礼：“鲸绺武青松，见过杨管事。”
杨管事打量了宁泰一眼，扭头对魏医师问道：“魏老，要试哪个方子？”
“就是之前得的那副沸兰灼心丸，这小子丹田破裂，心脉受损，居然没死，且脉象隐有生机，许是个命大的。”
宁泰沉着脸孔，暗想你这老家伙当着病人的面说这些话，真的好吗？
“坐。”杨管事绕到桌后，魏医师让开位子，给他坐下：“我把把脉。”
“有劳杨管事。”宁泰端正坐好，伸手放在桌上。
杨管事肥润的手指搭在他的脉上，眯着眼摸了好一阵儿，啧啧称奇：“果然奇异，这脉象真是……罕见。”
松开手，杨管事笑眯眯的看着宁泰：“试药的事，魏医师都予你说了吧？若是别人我还真不敢冒险，但你这脉象，属实怪异，说不准还真能成。”
“都跟我说了。”宁泰点点头：“死马当作活马医，成不成我都认了。”
“那就好。”杨管事从怀里掏出一摞纸，从里面挑出两张铺在桌上，道：“这是契书，你且看看。”
宁泰拿过一张逐条看了一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与之前魏医师说的一样。
“能不能把以后购药的惠利改成半价？”放下手里的契书，宁泰试着问道：“不瞒二位，小子困于钱财，锻体汤剂都购置不起。”
“没问题。”杨管事点头道：“普通草药汤剂半价，珍品灵草七折，如何？”
“多谢杨管事。”宁泰深吸一口气，点头道：“还要多谢魏老给我这个机会。”
杨管事将新条款添在契书，取出一个印章落在上面，又与魏医师签了字，按了手印，随后将两张纸推到少年面前。
宁泰也不犹豫，抓起笔写下武青松三字，手印压在上面。
“契书你我各执一份，若有纠纷可做对质。”杨管事收起契书，起身对魏医师道：“后面的事就交给魏老了。”
“必当尽力。”
魏医师拱了拱手，等杨管事离开屋子，这才对宁泰说道：“今日我要备药，你且先回去，明日一早再来。”
“小子还有一事想请教魏老。”
“何事？”
“吃什么东西，能对我的伤有所帮助，不求有多大效果，只要有些微效用就可。”
“你这伤，寻常食材毫无作用，便是内门的灵丹，也不见得能治愈。”
顿了顿，魏医师捻着胡须，沉吟道：“但，以形补形或有助于弥补亏空的气血，心肝之类有生血之效，你可尝试尝试。”
“明日所试之药可有忌口之物？”
“问得好，我差点给忘了，切记不可饮酒。”
“明白了，多谢魏老指点，我明日再来。”
宁泰起身行礼，出了屋子，穿过大堂回到街上。
这趟医馆之行倒是有意外收获，少年欣喜的顺着青石道朝东面走，心里想着凭借自己的异能，明日用了那猛药，估计身上的伤能很快痊愈。
而且，日后还可以低价购买锻体的汤剂，有了汤剂就能每日进行药浴，《洪门锻体功》的修炼就算是步入正轨了。
停下脚步，宁泰望着宽阔的长街，思索了好一阵，这才再次迈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