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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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又改成了戏院。在戏台两边柱上，贴上乾隆皇帝亲笔提过的诗词：

三五人可作千军万马，六七步走遍四海五洲。

观众席有雅座、平座和站位。雅座有茶几，免费送茶水。平座是多人坐的长条橙子，站位就是在戏院周边空地上，没有坐位，可站着看戏。每天上午、下午、晚上三场演唱。进入戏院要买票入场。观众太多了，一票难求，有人为得一张门票而兴高采烈。

小雪儿一出场身影缥缈如仙，全场鸦雀无声。嗓音清润高亮响彻万里云霄。磁场万有引力观众神动魂摇。

小雪儿一上台，角色太有“神儿”，演员“入”了戏，角色更“生”辉。

“出生入死”这句话说起来容易，演员们真要做到却是一个很见功夫的过程。且不说到了台上以后要演得出神入化有多么难，就是演员在后台扮戏到出场“亮相”这一段，都是一个心路历程。

演员的这段心路概括为“醒醒、定定、静静、心心、轻轻、行行。”

醒醒是演员该扮戏，角色该从演员身上“醒”过来。定定是思想的空白状态，心不烦，意不乱，才能进入“静静”。全身心宁静下来，这时候扮戏，去体会角色的心情，是谓“心心”。然后放松精神，提起气度，端出架子，做到“轻轻”。再把前面各个环节总合为一，准备出场，这就是“行行”。

演员走上唱台，面对观众，一个“亮相”，很漂亮的架子摆出来，还得配上精神，做到内三合，外三合。

外三合主要属于技术范畴，还好说，是指头、腰、脚的相互对照，胯、膝、脚的配合。肩、肘、手的追随。

内三合就深有微妙，讲求“心与意合”，“意与神合”，“神与貌合”，一个环节都不能差错。真正的化合，演戏口诀是：“三形、六劲、心意八，无意者十”。有了形体身段上的程式，演戏只能算三分火候。等到练功懂了用劲头，巧妙外化，就到了六分程度。再从劲里透出神来，用心到家，这才是八分成功。

演员只有到了有意无意之间，能融合外形和心劲，举手投足间做到造妙自然，神韵天成，才真正到了十分。

乐器一动，小雪儿高歌：正大光明宇宙间，人人皆被名利缠。读书人雪窗萤火望高中，庄稼汉愁水愁旱盼丰年。手艺人要得是大工价，经商人赚得是滚利钱。人不怕贫，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令人爱。富贵高官，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讨人嫌。自古道：积善之家多余庆，行恶之人有余殃。荣华草上露，富贵花上霜。自古英雄轮流丧，名利何必挂心肠！

小雪儿唱一曲（南商调·山坡羊）《富不可交》：

劝世人休结交有钱富汉，结交他把你下眼来看。口里挪肚里僭，与他送上礼物只当没见。手拉手往下席安，拱了拱手再不打个照面。富汉吃肉他说天生福量，穷汉吃肉他说从来没见。似这般冷淡人心，守本分切不可与他高攀。羞惭，满席飞盅转不到俺眼前。羞惭，你总有钱俺不希罕！

小雪儿唱《七律·叹人敬富》：

劝人没钱休投亲，若去投亲贱了身。一般都是人情理，主人偏存两样心。年纪不论大与小，衣衫整齐便为尊。恐君不信席前看，酒来先敬有钱人！

小雪儿又唱（南商调·黄莺儿）《求人难》：

跨海难虽难犹易，求人难难到至处，亲骨肉深藏远躲，厚朋友绝交断义。相见时项扭头低，问着他面变言迟，俺这里未曾开口，他那里百般回避。锦上花争先填补，雪里炭谁肯送去？听知，自己跌倒自己起，指望人扶耽搁了自己！

乐器一响，小雪儿唱道：读书乐，读书乐，要为人，须读书。诸般乐，总不如。认得圣贤的道理，晓得做人的规矩。看千古兴亡成败，尽如目见耳闻。考九州城郭山川，不必离家出户。兵农医卜，方书杂录，载得分明。奇事闲情，小说稗官野史，讲的有趣。

小雪儿接着唱道：读得来满腹文章，一身才具。收了心省得些妄念淫思，束了身断绝那胡行邪路。这就是读书的乐。

更说那不读书的苦：记姓名，写不出赵钱孙李，登帐目缠不清二三四五。有钱的闲不过，只得非嫖即赌，到后来妻离子散、家产全无，弄得个赤条条，奔向黄泉路。

小雪儿唱了些劝世教训的曲，为了活跃戏场，也唱些调笑的曲：《狸猫、老鼠精》：

黑毛老鼠一般般，夜里偷欢日里闲。未到黄昏来张望，但等无人洞外钻。小嘴尖尖酸，尾巴翘翘身松便，两眼谷碌碌四周看。

听得人声赶快躲，火光一闪缩做团。能会沿墙攀高屋，又会绕梁巴房檐。任你铜墙铁壁，什么户闭门关。不怕竹签笆隔，也不怕直楞窗盘。

突然撞着金铃索子当啷啷地响，惊醒主人喊捉贼。

黑毛老鼠很镇定，平日里的口技全用上：谷谷声做介两声母鸡叫活像，连连声数介两声铜钱响，吱吱几几瞒过江。

黑毛老鼠钻进洞，来到白毛老鼠旁。

白毛老鼠嘱咐道：我的俏心肝，你把我心脏要吓慌。

洞外狸猫高声叫：猫爷等你时间长，三天两夜没沾腥，肚肠咕噜贴脊梁。两鼠偷情又偷粮，瞬间叫你见阎王。

刚唱完，台下一青年男子，道一声“好！字清、腔纯、板正。”随口说道：“小雪儿，你敢与我对曲牌名吗？”

小雪儿往台下看去，原来是星迷狂。星迷狂本名叫高昌喜，二十多岁，白净脸，五官端正，家里富有。

他对别的不感兴趣，唯戏曲爱好。除自身娱乐外，亦唱各种堂会，参加台上演出。但是，不取报酬。演出后，也接受戏院主家的茶饭，人称“票友”。但梨园行中有个规定，如果“票友”吃饭，主家布菜时不准带丸子。因为“丸子”意为“不是好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