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完形填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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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我一大早就睁开了眼睛。

爸就在我身边趴着，似乎昨天没怎么睡。我觉得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离死还差远着呢。但他却很紧张。其次我无论大病小病，他都能担心个够呛。我曾劝他不必如此。他却说，他再看不得亲人离世，我已然认他当了爸爸，就不许死在他的前头。

我虽然答应他，但这个其实不由得我做主。

从前我有段时间真心身体不错，彼时我不觉得这个目标很难达到。

但这一年间，真能觉察到那种伤了根本的感觉，无论是体力还是恢复力，都不复从前。加之他本也不比我大多少岁、为人生活习惯又好、一副能活好久的样子，将我来活不活得过他，还真是未尝可知。

我只能说我尽力吧。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亲爹匆匆推门而入。

他现在对我确实多关心了不少，有个屁事儿就要借机过来找我。没见过比他更闲的人了。

我其实已经不甚如何在乎他对我的态度了。

人大了之后，心也广了，自然渐次不再会纠结什么他是否在意我、是否看重我、是否喜欢我这种事儿，虽然心中执念也会偶然炽盛，但毕竟还有那么多别的事情可分神。

他见我醒着、我爸却还在睡着，便蹑手蹑脚，绕过一圈，来到我床的右边。右边床的病友还没睡醒，他家倒没来什么人在身边。我亲爹就悄悄拿过他床边的凳子，坐到我的床头。

实话说，我现在并不太想见到他。尤其是在看见小淼的那封信之后，心里没来由地对他无比厌烦。这种厌烦，从前从未有过，哪怕他从前对我很差劲的时候。

看见他之后，我感觉浑身的骨节都变得更疼了一些。虽然很想让他告诉我一些事情，但却不想开口和他说话。

他却恍然无觉，只是悄声问我，“你怎么样了？”

我实在心里没什么好气，并没有说话。

他见我不言不语，并不知道我心中有气，只是叹了口气，“快多休息吧，看你还是很累。怎么能情绪起伏这么大？……”

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说是给我带的补品。又絮絮叨叨说了这些补品的好处。我现在其实不想听到他的声音，补品我也不想吃，但他却在我耳边磨磨唧唧说个没完。

我闭上眼睛，但是毫无用处，因为耳朵还是能听见声音。

“对了。”他继续说，“我知道滨城这儿有个名医，上次就想带你去瞧瞧。等你好些，就带你去看看。”

我现在需要的，是名医么？

而且我现在身体也没有很差。这次晕倒实属意外，而且本也不需要住院，都是爸一定拖着我说要让我多养养，我才一直在病房里泡着。否则我现在立即就可以下床去参加晨读。

“不用了。我没什么大事。都是我爸非得让我住院养几天，本来大夫都说不必非得住院。”

爸听见我的声音，支楞着爬起来，睡眼惺忪。看到我亲爹就在对面，也没什么寒暄，倒头又继续睡了。我还巴望着他醒来帮我聊几句呢，这样我自己就不用说话了。

我亲爹见了这种情况，欲言又止。又侧头看了看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我当然知道他有话说。但我不想看他，我怕他再说出什么让我难受的话来，以我现在的体力会撑不住。还是等爸醒了之后再说吧。

他见我一脸颓样，也不再多说，只说去买个饭，便起身走了。

我舒了一口气。

他这个饭买了很久，良久都没有回来。我觉得挺好。

其间爸终于醒了。

待他清醒一点，就赶忙问我，“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我微微摇摇头，表示没有。我想起床活动一下子，他要扶我。但我感觉我还没有虚到那个地步。

我起身把衣服抻了抻，披上个外套，就想要出门。

李水却恰好在门外，看到我开门，吓了一跳。

“你怎么又来了？”我问。

她脸色一红，低下了头，“你的资料太多了，我来问问你怎么用这些资料。”她越说声音越小，就好像我能吃了她。

爸在屋里往外张望，看不清楚我在和谁说话。

“嘘！屋里还有其他病人，我们出去说。”我怕节外生枝，就拉她来到了外边。

我兜了几个圈子，找到一处僻静的走廊，料想爸应该不会跟到这里。

我在走廊的长椅下坐下了。

她也坐下了，脱下书包，果然把我那些杂七杂八的资料都拿了出来。

我在那堆资料当中掏出一个本子，打开给她看，“我本来打算先带小傲攻克完形填空这个题型，所以就准备了这个。你看，完形填空无非就是考查语法和词汇量，而且考查的方法更为局限。我把语法部分分为词法和句法，但是在完型中，即便是对句法进行考察，也可以落实到具体的用词问题，所以我就仅用词法来分成专题，按词性区分不同出题方法；我本来还想把常见词汇进行拓展做一个近义词辨析专题，用作扩大词汇量使用。但是我还没有弄完。我建议你如果这几天给他代课，先从介词、连词、动词变化部分着手。他基础可以，应该能都能听得会。你这些都能讲吧？”

她赶紧点了点头。我料想她应该比我会的多，讲这些个应该不是难事。

我把那些练习册挑了挑，“这几本你不用看了，太过简单，题型也不对路子。剩下那些，我应该已经按侧重点做了标记，你打开应该都能看到。”

她拿着剩下的那些练习册翻了翻，有点惊讶，“你这都做完了？”

“没有啊，我只做了完形填空部分。”

她脸上的惊讶之色不减，“你做事好认真呐。太刻苦了。”

我很奇怪，她从前自己不也是天天一大早起，就吭哧吭哧学习，我还没见有别的谁起得和她一样早。她还会在意别人比她刻苦？

我向她道了谢，说这几天麻烦她了。她连忙摇头说不必客气。

我腹中一阵饥饿，起身想去找饭吃，就和她说先不送她了，来日再和她道谢。

她连连点头，说不用麻烦，收拾了书包，就匆匆走了。

我目送她离开，然后转过身来，走了七八步，拐了个弯儿，打算上楼去。

却不想，我亲爹就等在那里，看样子已经在那里躲了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