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看为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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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说,你最好还是好好跟人家道个歉。我也和你同去,这样显得正式诚恳。”
我慌忙点了点头,但心中隐隐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我收到小淼回信的时候,内心依旧被笼罩在“挑断手脚筋”的恐惧之中。她的信言简意赅:
“这么多年你的想法我当然知道。
有些话,我想当面再和你说,所以年末你如果真的能来找我,就更好了。
身体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实在不行可以透析,透析不行还可以换肾,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至于李水的事情,你最好去和人家道道歉。”
我赶忙发信息问她,“爸说如果我不道歉会被挑手脚筋,我总觉得不太至于,你怎么看?”
她说,“你以为呢?你要是对我这样,你浑身上下的筋都能被挑了。”
“那我怎么办?我还要不要走夜路?我晚上还得去家教。还有爸说他得带我去道歉,才显得正式,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怎么看?”
“你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不过事不宜迟,你最好不要拖拉,赶紧安排道歉,越快越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头对身后正在吃午饭的郑周宇说,“周宇,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一下。你是不是和李水能说上话?能不能帮我约她一下?就说我想请她吃饭。”
道歉宴的地点是小淼在网上帮我选的,是一家极贵的餐厅,我说我没赚几个钱,她说她掏钱叫我不要墨迹。
道歉宴穿的衣服也是小淼买的,她在网上网购了一番,特地用了据说是最快的物流运到了我们学校。我很少穿这种衣服,觉得不太适应。
沿亮整天除了睡觉就是打游戏,别的事情漠不关心,就连他这样的人看了我这身衣服,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去相亲?”
我也觉得这衣服太招摇了。但是小淼说,必得穿得正式才能彰显诚意。
没想到爸更夸张,他还去理了个新发型。前两天他还在哭穷,但是这天他却穿了套新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愈发风姿出众、不可逼视。
我还从没见他这样打扮过,比我开升学宴那天还夸张。他既然这样,那我便立即不觉得自己招摇了,毕竟他看上去比我帅多了。
李水虽然答应与我吃饭,但是却不和我同行。只说在饭店见。
这饭店是在一个大厦的顶楼,据说是什么旋转餐厅,能看见滨城夜景。
我们坐下的时候,她还没到,想必是她刻意坐了后一班车。
服务员引她进来的时候,我便看见她了。她今天似乎没有梳头,随便扎了个马尾,还有一些头发没扎齐整,散落在肩上。她穿得也很随便,上身穿了个灰色罩衫,上面似乎还有油污;下身穿了条臃肿的裤子,不知是里面穿了几条秋裤。脚上的球鞋也像是很久没有洗过。不知道她哪里弄到的这么一身衣服。
爸所料不错,这事儿果然不是那么轻易翻篇儿的,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还在生气,故意怄我。
服务员的素养极好,看着她这身打扮,丝毫没有流露出什么奇怪神情,她自己也是泰然自若,款款而来,直到——她看见我身边还有别人。
李水看样子是有些世面的,并没有被爸的风姿给震慑住,只是用问询地眼光看着我。
于是我赶忙起身向她引荐,“哦,这是我爸。”
爸也起身,微微颔首,“李水同学,你好啊。”
李水的神情突然变得复杂,
复杂中又带着八分难以置信和二分委屈。
爸似乎料到了她的难以置信,便左手掏出户口本,右手掏出身份证,向她展示,以证明他就是我爸。
李水虽然没有被爸的风姿震倒,但却被爸的这手操作惊到了。她表情拧巴了半天,微微欠身,小声说了句,“叔叔好。”
我们于是招呼她赶快落座,她坐下之后一直低着头,就好像犯错误的是她一样。
爸招呼她点菜,她也只是说随便什么都好,这可难坏了我们爷俩,我们哪里来过这种高档餐厅。没有办法只好让服务员推荐几个,幸而这服务员没有狮子大开口,只是推荐了一些价格中等的菜。
她在那里蜷着,像只小松鼠,连水都不喝一口。
爸悄声和我说,“看,你把人家都吓成啥样了?这要是回家之后天天也这个样子,她家里哪能饶你?”
“那怎么办?”我低声问。
“看为父的。”他颇为自信。
于是他开始不断地和李水聊天。起先是盛赞她的琴技,说是看过她的表演;又开始盛赞她的成绩,说是听说过她高考英语满分;再赞她秀外慧中,性格大方娴静。不枉他语文教过这么几年,他把能用上的好词儿,都用上了。
李水也终于慢慢开始和他对谈,脸色也好了不少,渐渐地都被他逗笑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当时就应该早向爸问计,就不会出这后来许多事了。
但是李水还是不看我一眼。
气氛烘托得也差不多了,爸觉得该启动道歉正式环节了,“李水同学,听说我这儿子前几天冲撞了你。今天我特地带他来和你道歉。他言语无状,举止荒唐,都是我从前没有好好教他。我先给你道歉了。”
她慌忙说,“叔叔言重了。也没什么大事。不敢当、不敢当。”
爸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我的脚一下,我赶紧接过话茬,诚恳道,“李水同学。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我不对。你帮我很多,我却目中无人、孤高自恋,对你多有得罪。还望你能原谅我。”说着,我从身后取出了一个礼盒,这是爸事前帮我准备的,“为表我的歉意,还望你收下这个。”
她低下头,面色泛红,抬手双手,但是手肘还藏在桌子下边,接过礼盒,放在了腿上。
“没事了。都是小事。”她小声说道。
之后,爸又着意问了她许多她家里的事情,例如说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呀、父母都是什么工作呀、她在这边的亲戚是什么职位、生活上缺不缺人帮忙等等等等。
她虽有些腼腆,但还是据实说了。她家里都是些文化人,父母也都在大学里工作,很有体面,所以没什么不好和外人说的。
宴罢,爸终于放下心来,偷偷和我说,“你放心吧,她家里的人估计都手无缚鸡之力,你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而且这些人应该是能讲道理的,你们小孩子随便闹闹,以她父母的文化程度应该不会特别较真儿。
况且我们都非常正式的道歉了,他们如果再有话说,就是他们不对。要是还找你麻烦,爸肯定替你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