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日记：接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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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玄历949年，十一月十六，晴。】
【一个月来，柔儿的身体总算有所好转，已经勉强能下地走路。】
【我几乎是整天形影不离地跟着她，生怕她哪里再出什么问题。】
【柔儿奶水先天不足，她脾气又倔，硬是要自己哺乳，可这么大的孩子哪喝得饱，天天饿得哇哇直哭。】
【没办法，我只好抱着孩子，硬着头皮厚着脸去村里找刚生完孩子的人家，让孩子能多喝几口奶水。】
【我一个大男人，抱着哇哇直哭的孩子，挨家挨户地敲门讨奶喝，遇上脾气不好的男主人直接就被轰了出来，最后还是雷夫人出面，才替我摆平了这件事。】
【唉，我们夫妻俩实在是欠了决明叔一家太多太多了。】
【为了想办法延续柔儿的生命，决明叔这段日子殚精竭虑，埋头研究，熬得头发都白了一片，这份恩情我这辈子估计都还不起了。】
【本来不想再麻烦人家，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过。】
【好不容易趁孩子睡着，我能喘口气休息片刻，结果我写字的这会儿功夫，孩子又哭了……】
【柔儿已经睡了，这段日子她很容易被惊醒，我得把孩子抱到屋外去，想办法哄哄他。】
【据我这些天的经验判断，他估计是又饿了，可我大半夜的上哪去找奶喝？】
【这个看上去一点都不可爱，动不动就会哭的小崽子，不但害得她娘大伤元气，平白少活了几十年，还没日没夜地折磨我。】
【每次我被他烦到不行的时候，脑海里总会闪过恨不得一把掐死他的阴暗念头。】
【说真的，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还有些讨厌……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憎恨！】
【他的出现根本就不是上天的礼物，恰恰相反，他的到来反而给柔儿带来了灾厄，是如今我身上一切痛苦的根源，更是这场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的开始。】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我和柔儿两人还会像之前那样，当一对隐居山林的神仙眷侣，逍遥自在，白首偕老。】
【可是现在，因为他的到来，这一切都已化为泡沫幻影，再也无法挽回了。】
【直到现在，我也没给这孩子起个名字，我烦他都还来不及，更别提费尽心思给他想名字了。】
【等柔儿身体再好一些，还是让她想一个吧。】
……
【灵玄历949年，十二月初一，晴。】
【今天，孩子的名字正式定了，就叫作阳烈。】
【这个名字是我们俩一起商量后定的，为了纪念他去世的舅舅——石头。】
【都说外甥长得像舅舅，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哪里像了，柔儿说像那就像吧。】
【经过我的悉心照顾和决明叔的药物调养，柔儿的身子已经大有好转。】
【我在高兴的同时，连带着看阳烈这小子都觉得没之前那么讨厌了。】
【也许是因为孩子体内流着我的血脉，又或许是他不吵闹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我开始逐渐喜欢上逗弄孩子的感觉，享受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
【这也扫去了我心头许久以来的阴霾。】
【我试着不再去想那个困扰我的柔儿寿命问题，而是选择暂时性忘记。】
【我已经想通了，剩下的这几年，与其在痛苦与悲伤中度过，不如活得开心一点，至少要让柔儿带着幸福和美好的回忆，安安心心地离开。】
……
【灵玄历953年，八月十五，晴。】
【今晚柔儿突然对我说，她好久没看月亮了，听得我心里直发酸。】
【这段日子以来，她的身子染了风寒，腿软得站不住脚，已经许久不曾下过地了。】
【今晚外面风大，为了防止病情加重，我给她套了好几件衣服，包得严严实实，这才抱着她慢慢走出房门，来到屋外的院子里。】
【和一脸开心的她不同，抱着她我心里却只有沉重，甚至心疼到忍不住想落泪。】
【哪怕柔儿穿了这么多的衣服，可抱在怀里我却感觉不到任何重量，甚至还不如一个**岁大的孩子重。】
【柔儿看着天上的月亮，开心得跟个孩子一样。】
【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看月亮，这对常人来说是件无聊至极的事，可柔儿却看得那么认真，那么入神，仿佛这是世间最奢侈的享受。】
【我好久都没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了。】
【我能做的，只有在一旁陪着她，依偎在一起安静地看月亮。】
【虽然我并不懂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只要有柔儿在身边，看月亮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聊，我反而很享受这种宁静的感觉。】
【还有就是…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
【灵玄历954年，十月初五，晴。】
【时光冉冉，转眼就到了烈儿的五岁生辰。】
【今天正好有空，我便给他做了一把小木弓当生辰礼物，他开心地跑去跟小伙伴炫耀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一脸得意，应该是在小伙伴面前出了把风头。】
【我不过只是多花了点时间在他身上，又陪他玩了一小会，他就开心地忘乎所以。】
【看着他高兴的模样，我心里沉甸甸的难受，只剩下对他的愧疚与亏欠。】
【由于柔儿身子每况日下，我几乎是整天形影不离地照顾她，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因此自然对烈儿有些疏于照顾。】
【为此我经常把他带到村里，让雷夫人加以照顾。】
【正因如此，他才结交了村里的许多同龄小伙伴，有了这么多人一起玩，他不至于一个人过于孤单。】
【在我看来这样也挺好的，我不希望烈儿再走一遍我的老路，活了快三十年，连个能说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由于决明叔年纪大了，精力有些跟不上，所以昨天是他儿子玄参过来给柔儿检查身子。】
【据他所讲，柔儿怕是只剩这一两年的时间了。】
【尽管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得知这件事之后，心里却还是一阵阵地难受。】
【柔儿她倒是已经想开了，还反过来安慰我。】
【她说，认识我的这十年，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跟我在一起。】
【就算给她重头再选一次的机会，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上我，还是会选择跟我隐居于此，还是会选择生下烈儿。】
【这十年的时间，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好好把烈儿带大，不要让烈儿像她一样，自小就成为孤儿，没人疼没人爱。】
【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心里清楚，柔儿她已经知道了我内心的打算。】
【唉，我只能说，柔儿不愧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我的那点小心思原来早就被她看穿了。】
【原本我早就打算好，等柔儿哪一天真不行了，我处理好后事就陪她一起同赴黄泉。】
【没有她在的人间，一点也不值得我留恋。】
【可现在柔儿硬逼着我发誓，一定要完成她的这个愿望，无疑是把这条路给封死了。】
【正是因为柔儿她知道，我答应过她的事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不会做出违背承诺的事情来，更不会欺骗她，所以她才敢放心这么做。】
【可她就一点都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要我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世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忍受着没有她的日子，如此熬过成千上万个昼夜。】
【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跟在地狱里受刑有何分别？】
【唉，柔儿啊柔儿，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