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日记：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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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玄历938年，七月二十二，阴。】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爹又生病了，这是他今年以来第四次病得这么严重了，脸色白得厉害，还一直咳嗽个不停。】
【这一次，我坚决不让爹再去山上了，于是我自告奋勇地要求独自去狩猎，爹同意了。】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爹独自去狩猎，不过经历两年多的实战后，我现在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本来想抓只山羊给爹补补身子的，结果我在山上逛了一天，直到天黑都一无所获。】
【没想到一个人狩猎居然这么难，本来有好几次机会，结果我都失手了。】
【现在想想，当时我还是太急躁了，一直想着要赶紧抓到猎物然后回家照顾爹，结果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写下这段话的时候，隔壁房间一直传来爹的咳嗽，咳得很严重，我心里又担心又难受，可是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老祖宗保佑，希望爹的病能早日康复。】
……
【灵玄历939年，六月十六，小雨。】
【已经接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爹已经躺在病榻上一个月了，这是他病得最重的一次，熬药剩下的药渣都快堆满半屋子了，可还是一点痊愈的迹象都没有。】
【好几次我无意间在门外看到，爹咳嗽都咳出血来了。】
【但为了不让我担心，他把沾着血迹的布条藏在枕头下，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
【可我明明知道这一切，在爹面前却只能装糊涂，听着他假装没事一样地安慰我。】
【虽然说出来很丢脸，但是昨夜我心里实在憋得难受，就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想哭却又不敢出声，怕被爹听到。】
【其实就算他们都不说，但我心里比谁都清楚，爹的病……可能已经好不了了。】
……
【灵玄历939年，九月十七，多云。】
【一连病了四个月后，今天爹的气色突然间恢复了好多，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已经能扶着墙下地走路了。】
【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总算是看到一丝痊愈的希望了。】
【我扶着爹出门晒了一会儿太阳，我们爷俩还聊了好久，爹顺便考察了我这段日子的功课，嘱咐我千万不能荒废老祖宗的技艺，一定要勤学苦练。】
【为了证明我这段日子没偷懒，我当场把爹教会我的所有东西给他练了一遍，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爹还是很满意的。】
【哼，也不看看我是谁，未来的天下第一大侠，这对我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为了庆祝爹身体康复，我去山上打了几头兔子，采了些野果野菜，准备做一顿大餐。】
【可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门口的椅子上，已经没有了爹的身影。】
【当时我真的被吓坏了，跟疯了一样跑进屋里四处找人，却发生爹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到这一幕我害怕极了，眼泪哗哗地流，还以为爹已经不在了，结果趴在他身上正打算哭的时候，却发现他胸膛还在动。】
【原来他只是睡着了，可能是太久没动，今天突然跟我讲了这么多话，累了吧。】
【呼……这种突然间失去重要之人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就好像心里突然被人挖掉一块肉，空洞洞地。】
【不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既然爹已经睡了，那大餐就等到明天再一起吃吧。】
【今晚写这段话的时候，隔壁传来的咳嗽声明显少了很多，后半夜甚至我都没听到了。】
【这是个好兆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总算能放心地睡个好觉了。】
……
【灵玄历939年，九月二十一，雨。】
【爹去世了。】
【不是在今天，而是在九月十八，也就是我写上一篇日记那晚的次日。】
【那天早上我去叫爹起床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跟平时睡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他的手摸上去还是温热的，也许才刚离开一柱香的功夫，又或许是在我进门的那一刻走的。】
【走得悄无声息，连给我一丝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也许是前一天经历过一次失去亲人的感觉，那天早上我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放声大哭，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握着爹的手。】
【直到他的手心渐渐没了温度，我的眼泪才开始不受控制地漫出眼眶。】
【那一天，我感觉我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在一天内流光了。】
【料理完爹的后事，已经是第二天了，爹下葬的时候，只有我和一直以来为他治病的雷大夫两个人在场。】
【我没有通知其他人，也想不到还有谁可以通知。】
【毕竟一直以来，只有我和爹两个人相依为命。】
【直到今天，我才有勇气提起笔写下这段话。】
【写字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冷清清的，门外桌子上放着已经腐烂的蔬果，换洗的衣物挂在窗外院子里的衣杆上，空气里还残留着草药的浓烈味道……】
【屋里到处都是爹的影子和痕迹，可唯独没有他。】
【隔壁再也没有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我也永远不可能再听到这声音了。】
……
【灵玄历944年，九月十八，阴。】
【今天是爹的忌日，他已经离开整整五年了。】
【我和往年一样去给他扫墓，站在墓碑前，看着爹的名字，我已然流不出一滴眼泪，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件事。】
【和往年不同的是，曾经给爹治病的雷大夫今天没有到场，前几年他都会陪我一起过来的。】
【他今年已经七十九岁高龄了，去年见面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他怕是熬不到八十大寿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
【于是我带上精心挑选的礼物上门去看望他，虽然只隔了几里远，但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踏入村子的大门。】
【自从爹去世后，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极少与人打交道，连一些生活用品都是雷大夫托人送来的。】
【村里的一切看上去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我却觉得那么陌生。】
【路上所见之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偶尔有几个眼熟的，像是儿时学堂的同伴，我却连一个都叫不出名字。】
【他们看我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一个外来人一样。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谁会认得一个十年前只同窗过半年，就再也没见过的儿时同伴？】
【就算还记得样貌，可如今的我和当年相比，早已变了一副模样。】
【凭借记忆里的路线，我找到了雷大夫家，接待我的是他儿子，也是为数不多几个我认识的人之一，平时雷大夫就是托他给我送东西的。】
【看他一身孝服，两眼通红的模样，我就知道了结果。】
【果然，雷大夫在昨晚突然间就去世了，无病无灾，走得很安详。】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替他高兴的，毕竟能活到他这么大岁数，还能寿终正寝的，这世上能有几人？】
【可我心里更多的还是难过，感觉心里又缺了一角，空落落的。】
【听他儿子说，雷大夫前天还一直念叨着我爹的忌日快到了，他要好好准备一番，可没想到，他还是没能熬到今天。】
【当时听到这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哭，但是因为不想在别人面前落泪，所以扭头委拒了对方的挽留，就独自离开了。】
【我连看一眼遗体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怕到时候我会当场哭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四处无人的时候，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这世上仅剩的一位我最敬重亲近的人，如今也离开人世了。】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拖着年迈的身子时常去看望我；也不会有人再对我嘘寒问暖，板着脸训斥我睡得太少；更不会有人跟我一样记得爹的忌日，每年都陪着我一起去墓前祭拜……】
【自此以后，这世上我就真的孤零零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