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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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这世间便少了一名顶尖的猎户燕三，而一位名为燕赤霞的斩妖侠士，就此开启了他传奇的一生。
想到这，阳鼎天早已沉寂多年的心，不由得开始蠢蠢欲动。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是和千年前燕赤霞一模一样的天大机遇。
他并不奢求能获得什么阴阳眼、破妄眼的能力，因为他一向不信这些玩意儿。
在他看来，这很有可能只是先祖对自己师尊的盲目尊崇，而过度神化了他的实力。
据阳鼎天推测，赤瞳的真正效果很有可能只是单纯地增强视力，而记载中所谓的阴阳破妄，不过是夜能视物罢了，因此而被迷信的古人误认为是超凡力量。
但是，哪怕只是单纯的增强视力这一能力，已经足够让世间几乎所有的猎户为之疯狂了。
而阳鼎天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自然也不例外。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在狩猎中，要是能拥有一双能看得更远，更清楚的眼睛，那么无论是弓箭的精度，还是发现猎物、规避风险的能力，都将会得到质变的飞越。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哪怕是定力远超常人的阳鼎天也不能。
想到这，阳鼎天不由得开始回忆起他初遇赤瞳雪貂时的画面。
那是两天前的早晨，天气还没转冷，于是阳鼎天跟往年一样，准备在临冬前最后进一次山，为过冬多作准备。
在外弧区域的一处水潭附近，他无意中发现了这只正在喝水的赤瞳雪貂。
雪貂的右腿受了重伤，行动不是很灵便。
当时阳鼎天还并不知道，这就是族谱上记载的赤瞳雪貂，只是把它当作普通的雪貂看待。
可他没想到自己刚露了一丝动静，就被雪貂发现，等反应过来，早就被它跑没影了。
回到家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关于赤瞳的介绍。
于是他翻箱倒柜找出族谱查看，这才发现，他白天见到的雪貂，竟然就是自己年幼时痴迷许久的赤瞳雪貂。
一道摆在他面前的天大机缘，就这样被他无意中错过了。
心生懊恼的阳鼎天并没有失落太久，于是隔天再次进山碰碰运气，没想到又一次在水潭边碰上了。
但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并没有轻意暴露身形，可不曾想，还是被对方嗅到自己身上的气味提前逃走了。
不过，他这次多长了个心眼，在水潭边上洒下了用于追踪的荧草粉。
这种荧草粉无色无味，只有在昏暗的环境下才会发出黄绿色的荧光，且粘附性极强，一旦沾上极难脱落。
连续两天在同一个水潭遇见，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据阳鼎天推测，赤瞳雪貂应该是腿脚受伤过重，活动范围有限，这才一直呆在水潭附近，借此补充生存所需的水分。
有一有二就有三，就在今天，他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带上多年未用的铁脊弓，再次上山寻找赤瞳雪貂。
这次，他虽然没在水潭边见到赤瞳雪貂，但在昏暗的天色下，在地上发现了它沾上荧草粉的爪迹，并赶在大雨将痕迹冲散前，一路尾随来到这里。
不出意料的话，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据阳鼎天观察，几日下来，赤瞳雪貂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错过这一次，下次再想见到它，那机会无疑是比大海捞针还要渺茫了。
好在只要一切顺利的话，这赤瞳雪貂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作为一名顶尖猎手，阳鼎天有这个自信。
既然过去有人能做到，为什么他不行？
脑海里幻想着，阳鼎天嘴角不经意间翘起轻微的弧度，在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幅温馨的画面。
画面里，外面下着雪，家里那间泛旧的木屋中，温暖的炉火劈啪地燃烧着，将整间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他和阳烈其乐融融地坐在木桌前，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晃动的烛火下，斑驳的光影在墙上跃动。
在壁炉旁，墙上挂着他刚捕获到的赤瞳雪貂，顺滑的毛发在灯火下，透着阳光下白雪般的光泽。
一片欢声笑语中，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开怀的笑容，就像是又回到了十二年前。
然而下一刻，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画面突然乱入，打断了他的美好遐想。
阳鼎天回过神，眼神黯淡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变得愈发坚定。
不管是为了什么，这赤瞳雪貂，他一定要拿下！
平定心绪，他缓慢地挪动身体，轻轻卸下背后的铁脊弓，紧握在手。
接着，他从箭囊中取箭，搭弦，箭头方向直指百丈开外的赤瞳雪貂。
这一套动作仿佛被他排练了数千数万次，缓慢之余透着行云流水般的流畅。
在昏暗光线和朦胧雨雾的双重遮挡下，他的身躯仿佛和身下的岩石融为一体。
这种雾气弥漫的大雨天，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土腥味，赤瞳雪貂引以为傲的视觉和嗅觉，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难以正常发挥。
可以说是天时，地利都站在阳鼎天这边。
现在，就差人和了。
阳鼎天闭眼，调整呼吸，再次睁眼时，眼神已全然不同。
漠然，冷寂，幽潭般的黑瞳中，凌厉的杀气肆意挥洒。
为了避免像之前两次那样被发现，他这次选择在百丈外出手。
而这种距离，想要具备足以致猎物于死地的强大杀伤力，就只有这把铁脊弓能做到了。
他只能全力射出一箭，也仅有这一箭的机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这老伙计还肯不肯赏我个面子。”
阳鼎天微眯着眼，身躯如猎食的猛虎般匍匐着，藏在岩石的阴影里。
他的视线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牢牢锁定在赤瞳雪貂身上。
右手臂上隆起的肌肉青筋虬结，弓弦才拉开到一半，但哪怕是戴上了厚实的皮指套，搭在箭羽尾端和弓弦处的手指，也因过度用力呈现出一片铁青。
冰冷的雨点拍打在岩石上，溅起的水花在他面前肆意跳动。
阳鼎天如同一尊石雕般，保持着拉弓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阴影里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准备对猎物发动致命一击。
视线中，赤瞳雪貂耷拉着耳朵，警觉地朝四周张望着。
它那黝黑的鼻头轻微拱动，长长的大尾巴被两只短短的前爪抓在身前，慢慢地梳理着上面湿透的毛发。
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赤瞳雪貂这才慢慢放松警惕，低下头开始认真地梳理毛发。
就在它低头的刹那，远在百丈外的阳鼎天瞬间捕捉到这一幕。
时机已至！
阳鼎天眼神骤凝，低喝一声，久违的力量如火山爆发般从体内喷涌而出，张开一半的弓弦开始缓缓移动，一点点被继续拉开。
像是体内沉睡已久的巨龙被彻底唤醒，他的体表开始急剧升温，滚烫的皮肤上，雨水蒸腾起热气白雾，犹如巨龙吐息。
阳鼎天脸色慢慢涨红，额角浮起的青筋如同暴动的蛇群般扭曲着。
尽管表情因为过度用力而逐渐狰狞，但他眸子里的煞气却在一点点凝聚。
手上的力量在缓缓爬升，直至满弦的瞬间，力量也随之到达巅峰。
这一刻，在他感知中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消失不见。
而他正站在一片镜面般光滑的湖泊上，四周万籁俱寂，任何一丝轻微的震动，都可能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瞳孔，箭头，赤瞳雪貂。
三者慢慢连成一条直线，就在即将重合的那一刹那……
“砰！”
一道突如其来的巨响，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世界。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像是落入巨石般，泛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在湖水剧烈震动的波及下，阳鼎天紧绷已久的心神陡然一颤。
下一秒，他的身体像是被针戳破了气球般泄了力，手指再也无法承受弓弦的拉力，颤抖地动了一下。
“嘣~~~”
松弦声响起。
比他设想中要早了那么一丝，时间连眨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就是这极短的刹那，命运的天平开始朝着未知的方向倾斜。
阳鼎天瞳孔急剧扩张，脱力的手臂抖筛般颤动着。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箭矢离弦的瞬间，在空气中掀起狂暴的气浪。
破空声犹如平地惊雷起，电光火石间，箭矢便已化作一道疾电消逝在雨幕中。
世间的一切似乎放缓了脚步。
箭头的锋芒刺破空气墙，形成一道透明的锥形空气波。
成千上万的雨滴如同珠帘上的一颗颗珠子，接触到空气波的瞬间就被尽数斩断，震击成一片片水雾。
密集的雨帘硬生生被箭矢刺破，形成短暂的真空地带，好似一条挣脱束缚的苍龙冲破云霄，直奔赤瞳雪貂而去。
赤瞳雪貂短短的耳朵耷拉在脑袋上，近乎失聪的听觉根本听不见箭矢的呼啸声。
然而，像是自有天生灵感，它仿佛提前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警觉地抬起头来。
在赤瞳清澈的倒影中，一根箭矢带着势不可挡的劲力，风驰电掣朝它袭来。
赤瞳雪貂眼眸瞬间涌上一阵惊慌，下意识地就要朝一旁蹬去。
但受伤的腿脚显然跟不上它的反应速度，在湿滑的岩石上踉跄一步。
瞬息间，闪烁的箭矢仿佛跨越了数丈空间，倏地出现在它面前。
一抹血光乍现。
血肉被利刃划破，尖利的哀嚎声响起。
利箭划过血肉后继续朝前飞行，穿透后方的岩壁，矢石撞击轰响，溅开的碎石滚落。
赤瞳雪貂瘦小的身躯被飞矢刮起的气浪无情掀飞，沿着斜坡滚入一片漆黑的洞穴内。
像是被黑洞吞噬了一切，再没有一丝动静。
眼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阳鼎天怒不可遏地回过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坏了自己的好事。
可等他看清来者的瞬间，滔天的怒意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愕。
“你……你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