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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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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完全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在买菜回家的路上,看着远远地站在椿花树下客人,颤抖着嘴唇的我如此定性道。

双眼绑着绷带、远远含着笑朝我打着招呼,丝毫不介意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邻居与路人,如果不是我不常和丈夫同框出现在领居的面前,一定会引来大大的误会。

站在树荫下,看着他的走近,拉着袋子的手都不自觉地攥紧。

如果我是人类的话,我一定会因为惊慌而感到全身的血脉都被冰髓滚过,贴着衣衫的肌肤被冷汗浸透,但作为吸血鬼,我只觉得麻木。

说不出什么话来。

身体仿佛已经习惯了优质食品的出现,在闻到鼻息传来的寡淡的、肥皂香的血气时,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放松。

惬意的状态和紧绷的神经几乎矛盾得像分裂了。

获得稳定的食物来源后,我的身体也好了很多,他的血就像什么至高的良药,有着枯木回春的奇效,让我觉得荒诞又离奇,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更深的企图。

现在的我虽然仍比常人孱弱不少,却奇迹一般地,有着可以出街区、购置菜品日用、给丈夫准备便当和餐食的力气了。

这样逐渐迈向美好的基调,不时地让我恍惚。好像回到了婚前我的身体还没有这么差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就像寻常夫妻一样生活,看着丈夫喜悦的笑颜,被他温暖的怀抱拥抱时我甚至感到了久违的幸福。

这是一种在担惊受怕的郁闷情绪中的曙光,有些受宠若惊,让我觉得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可以忍耐的。

将秘密隐瞒下去也慢慢在心中,成了幸福的先决条件。

明明那才是阻碍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却如此迟疑而担忧地视若珍宝般将它藏匿起来。

但我被提高的不仅仅只有对于食物的感知度。

伴随着难以戒断的成瘾性,让我在食用往日喝一杯都会觉得满足的血液锭剂时,感到像在品味上生生受刑。

譬如赐予饥饿多年的贫民珍馐琼酿的滋味,再塞入贫瘠的土壤入口就会觉得几近折磨。

尖牙连接着的味觉细胞也是如此认为,无法忍受地挑剔了起来。

相对的,这个人仿佛又添加了一条什么拿捏我的软肋,对于我来说,凭依着“鲜美且无法拒绝99”标签的他,完全像是什么恶灵纠缠一般,在哪里都能够跟他“不期而遇”。

左右的巧合在屈指可数的单独出门次数中几乎占了全。

如果真的是跟丈夫的友人偶遇的话我反而会松一口气,但是想到那天,他似笑非笑地站在丈夫身边,隔着客厅花瓶花枝的缝隙望过来,将修指抵在唇面上,朦胧地对我比了个“下次见”的口型,我就仿佛遇见恶鬼一般感到浑身冰冷。

性格很是温和顺遂的我,此刻甚至有想把东西都扔掉,尖叫着跑开的冲动。

但是

跑不掉的。

不是没有尝试过。

曾经在看到他的身影的一瞬间就捂住口鼻,惊恐地低下眼,装作没有见到一般小步地转身,快步走开。

几乎连头也不敢回,咬唇流泪地迈开步伐,毫无顾忌的奔跑,就算是吸血鬼的我也拼尽了全力,头脑发昏地在转角处倚着墙壁停下,感觉就算是高中运动会也没有这样的成绩。

结果却根本就是机械的重复。

只是后怕地抬起眼,就看到他俯下身来,担忧的表情,说着“看到恶鬼一样的表情呢、夫人”,用体贴绅士的姿态递来手帕。

简直是比不是人类的我看起来还要不像人类的存在。

逆着光的银发尾端像莹白盔甲上折射的月光,就算俯下身来,也比拄着墙壁的我要高一点的修颀身姿,皮肤轮廓有着透明的暖色,忽略掉我的心情,可以称为像画一样赏心悦目的场景。

高中的我或许会被吸引,现在的我,苍白地跟他并肩走在街道上,勉强地扯出笑容对话的我,只觉得像灵魂都被抽取了一样,只剩下机械回应的空洞。

这段时间,丈夫去国外出差了,因为自从那天午后我的状态就不太对劲,他也就没有跟我商议关于更换工作的事情。

客人几乎是自作主张地聘请他回去学校里教书,晚餐谈到这件事的时候,我没有什么拒绝的反应那个时候客人正给我的社交媒体发信息,问我明天见面的时候想不想吃寿喜烧。

明明是浪漫的就餐氛围,我却大脑宕机般看着消息界面,手指颤抖着点开不知何时加上的联系人对话框。

丈夫询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处刑场悬在脖颈上的利刃,催促着我恍惚而勉强地,露出一个勉励的苦笑。

呆了一会儿,我大概也只能够机械地回复“请不要这样”,甚至还打错了字,他却像是逮到什么劲来一样发了个猫猫表情包,说我吃他的话也不错,我只是瞥了一眼,就头脑发晕,几乎撑不住面上的表情,在丈夫凑近的俊美容颜和担忧的问话下紧张得想要呕吐。

那是一种没有心跳后浑身紧绷的窒息感,空白的思绪也恨不得把手机泡在酒杯里,丈夫说了什么也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感觉心里盘踞的想法都是“怎么会这样”之类的喃喃。

更换工作的决定就这样潦草而单方面地过了话题。

我没有认真听,认真地作出反馈,以至于这份更忙的工作,当我反应过来时,却已经让他找到缝隙有了缠着我的机会。

“啊呀,七海太太。”

是的,这种背后被冰冷的酥麻感爬过的阴森,在此刻、在看到打招呼的旧邻时也可以复刻。

她是位和蔼的邻居,非常地照顾旧病居家的我,节日的时候会送来自己烤制的饼干,我虽然尝不出来味道,仍然觉得温暖。

自从我的身体愈发虚弱后,我们也很少见面了,丈夫因为工作繁忙的关系,跟她的往来更是极少,仅是记住名字的程度。

在这里遇到她的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或许这一秒我就会死”的茫然。

身边的人却若无其事地不知道避嫌一般,友好地微笑,表示见过。

为什么啊。

为什么笑。

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地反应

就不能哪怕装作不认识一样掠过吗

思绪杂乱地填满识海。

我机械地、没办法地,后知后觉地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你、你好,小原太太。”

得亏于我常年无血色的肌肤,在此刻也能够掩饰面色的不自然,邻居仍然疑惑地把目光偏向身旁,有些惊讶常人一人的我身旁有旁的异性陪伴对方还是这样大大方方的姿态,帮我提着购物袋的样子如果要怀疑到什么拘谨的桃色上都让人觉得超出认知。

小原太太讶异“真是难得在外头见到您呢。”

啊。

不妙的感觉。

“请问这位是”

果然。

问出来了。

完蛋了吧

完全找不到解释的话来。

该说什么

“他,他是”

快点想回答,梦光,你得快点想才行。

我瞳孔细微地颤抖着,微张嘴唇,却像哑了一般。

“是”

客人忽然偏头,浅笑着,礼貌地自我介绍出声,瞬间吓得我一身冷汗“呀,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七海太太的情”

啊。

什么。

要说什么

这个人。

我几乎是一瞬间陷入空白,做不出什么显眼的表情来,只能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空空地感到一阵阵的悲愤。

紧咬着唇,牙齿都在颤抖。

完全不着边际。

到底在做什么啊

回过神来,看到小原太太一瞬僵硬的神色,我绝望地感觉如果这一秒死亡的话或许是更好的结果。

真是真是讨厌到我都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了焦急得泪水都仿佛在空寂的眼眶中凝聚,我很想直接甩开他,或者把他掐死在这里也好。

“亲戚”

思绪好像一瞬间转动了起来。

没有办法,在他唇齿咬合的中端,我抓住他的手,对着邻居勉强地露出笑来,“他是我的表弟,在在东京教书。”

“哦呀,弟弟吗”小原太太看向男人浅银的发色,神色委婉。

我“是的很调皮的年纪,把头发染成这样,很令人烦恼吧以前跟建人在一个高中读,他姐夫出差,这段时间在我家暂住,也好照顾我的身体”

下托手腕,我把他拉得弯下腰来,扯了扯他的头发,像展示什么货品一样麻木。

“我身体不好长得很高吧我也很羡慕。”我神色黯淡了几分。

手里传来被翻过的手掌反握住的触感。

温暖的,有力的,迁就的牵手。

眼神有些涣散,紧张下,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思考的时候都没有把设定填充完整,就脱口而出了残破的谎言。

说到后面,我甚至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淡笑着“嗯”和点头。

小原太太了然,关系不是很近,也就不再多问,反而开口关心着“呀,梦光你要好好地保重身体呀,说起来,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许多,你”

恢复了客套的寒暄。

明明后面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我的灵魂却仿佛还留在十几分钟前的那个岔路口。

结束了吗

看着小原太太离开的背影,我恍惚地眨了眨眼,挥完手告别就下意识向前走着。

客人扯了扯我的手,不可忽视地提醒“走错路了哦夫人,应该走这边,往那边去就是百货中心了,还想买什么东西吗”

稀松平常的语气,全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情绪。

甚至还问我想不想买什么。

后知后觉地看向他,我才想起来什么一样。

这个

神经病。

神经病,神经病

对着我就算了。

没人的时候就很任性,

在这个时候却偏偏要捣乱

看着他,我一瞬间气得掉眼泪,话也说不出来,站在原地没动,一想到什么后果会发生,就心惊又难过。

一句话我都没有回他,自顾自地走在前头,路上我走得很快,他一直拉着我的手,让我甩了好几次都甩不开,干脆狠狠地瞪他一眼,随便他怎么扯。

到了家里,还没有进门,我就承受不住在前廊处环抱着双臂蹲下来哭。

他还拎着购物袋,站在前廊的门禁旁,我只是当他不存在。想到他又自作主张地跟过来,这一路拉拉扯扯如果要是遇到了熟人又怎么样,我就感到无力又后怕,气得咬自己嘴唇,骂自己笨蛋。

购物袋摩挲的声音像沙子滚过粗砺的模具。

不请自来的客人蹲下来,看上去想说些什么,碰到我的一瞬间,我就站起来,把购物袋抢过,尖利地喊了一声“滚出我的家”

他站在那里,有一瞬间,整个人像是灰色的。

为什么

明明难过的人应该是我

你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伤心地哭泣,希望七海能够早点回来。

至少抱抱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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