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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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难回答的问题啊
做吸血鬼的话、也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呀。
他低下头,眼里是晦朔不明的光。
看着这双眼睛,我恍惚地想起想起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刚下过雨的夏日街道,浓密的树荫下有着清新的、香樟的香味,推着自行车走过时,地上的积水会带起极小的涟漪。
清风拂过,空气中有肌肤隐约的香皂味道。
就像什么命中注定的巧合,世界都被慢放了一样,掠过那家卖可乐饼的店的时候,被叫住回头,青年们肩并着肩蹲在香樟树下,吃着温热的可乐饼,笑容里有羞窘赧然的情愫,逐渐放大的眼眸里什么别的都不怎么思考。
啊好怀念啊、一切都那么地甘涩
就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同样的是人类的话,无论什么灾难似乎都能够携手共进。回忆还是人类的日子,虽然有过哭泣和勉强的笑颜,但是大多都是幸福的因素,就算不幸福,大概也只是那些东西吧称不上宿命的纠葛什么的
吸血鬼和人类终究是无法没有隔阂的在一起的。
身份、食谱、逐渐异化的观念
孱弱的我和丈夫其实都在不言中清楚这个道理。
那、
为什么
现在还纠缠在一起呢
因为已经习惯了吗婚姻的责任和当咒术师什么的接近的类型
虽然不知道咒术师到底是什么,但我大概也隐约明白,做这个职业的虽然嘴上不说、在某个地方实际上都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是这样吗
我既不是人类,也不是七海现在担任的职位可以守护的对象,甚至是站在人类对立面的事物,为什么还要陪伴在我身边的呢
丈夫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在耳畔响起。
“梦光,我会陪在你的身边,无论是否成功,我都会”
这样的音调,好像在哪里也听到过。
啊想起来了。
结婚的时候,交换戒指的时候,也是这样地认真,说过什么呢那样郑重的场合,要彼此相守一生,要不离不弃什么的。
大概是他说
“我爱你。”
意识猛地回溯。
丈夫正安静地看着我,手里的玻璃瓶有宁静的恍若蓝海的液体。
如果现在拒绝的话,什么都不会得到,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继续下去吧。我想。
但其实我也已经厌烦了这样的日子啊。
微微垂下眼。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连珍馐美味都要艰难地获得。
为什么我不可以获得幸福呢如果连这样的机会也抓不住的话
艰难的意识清晰,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瓶管,轻轻地搁在唇畔时,无知觉地呡着,润过喉咙的时候像在喝某种饮料,不难喝,甚至带来的是令人上瘾的味道。
“梦光”丈夫在耳边说着什么,表情担忧。
真是奇怪,怎么用这样的神情看着我
连血族都渴望的东西,作用在最低阶层的吸血鬼身上居然是能够变回人类的效果。
我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将整整一瓶蓝血凝剂饮用殆尽。
丈夫的声音带了些急切,男人弯下身来,凝神望向我的眼瞳“梦光”
有什么在变换着。
瞳孔中,蜜糖色的颜色仿佛被混淆了,朝着更深的赤红和更加浓郁的墨色不间断地变换,好像我逐渐意识到的、正在被撕扯的灵魂。
缓慢地抬起手,抚上脸庞。
我近乎喃喃,“建人”
泪水一瞬盈满了眼眶。
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婴儿学语般,我本能地沙哑出声,踉跄着想要站起来,眼前却只有连绵不断的黑色。
狼狈地滚下床,泪水不住地流淌,“好痛啊,建人,好痛”
丈夫冷静地抓住我的手臂,防止我抓伤自己。低着眼睛,似乎在思考。
怎么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每个步骤都实践过的,无论是数据还是理论,就算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更糟糕,就算人类服用也不会有副作用的东西为什么会令人如此地痛苦
我委屈地哭泣,打断他的思虑“这是什么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仿若置身事外的沉静令我愤怒,我抬起头,眼圈通红,甩开他的手,本能地责怪着眼前唯一可以跟我说话的对象。
婚后我的社交圈似乎只有丈夫一个人,恨也好,爱也好,能够反馈的对象也就只有他,这让我失落又寂寞。
但是好像这样又都足够了。
如果是七海的话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
“如果我死掉了怎么办建人会为我哭泣吗”
矛盾地,我又扑上去,态度一瞬间软化下来。
形状漂亮的杏眼,软塌塌地抬起,呈着期冀又纯洁的光。
“”丈夫沉沉地吐出一声不知是什么的音节,可能只是喉结无声地滚动过,想说些什么,哑声哽咽在半途,带来的低沉杂音。
没有看他的反应,我便哽咽地低下身去。
肩胛骨往后像蛇类一般延伸,绷紧时又猛地抬起头,在地上翻滚,脱离他害怕弄伤我的桎梏。
我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畸形的变形种,丑陋又嶙峋,或许这就是低级吸血鬼的原样,连皮囊都艰难地维持着。
一定好丑。
为什么
“怎么这样,”想到这里,我环抱着自己的肩膀,泣不成声,“好痛好痛不要这样了,我不要变成人类了”
“建人,”眼泪顺着苍白的肌肤淌下,抬起脸时像水晶一般在空中折射出令人怜爱的光泽,柔软地,我央求
“我不要这样了好痛啊建人”
不。
紧绷的下颔线。
明明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尝试的。
为此付出的努力、刀尖舔血的艰辛和隐忍,快要迷失在不知何为目标的阴暗道路之中,就算如此也要争取到的、唯一能够创造出幸福的结局、像以前那样的日子的解药。
就算再不忍心、内心再不坚定也要狠下心来抓住这颗救命稻草的。
不能够在这里功亏一篑的,如果要有更好的未来,不再东逃西窜的未来的话,一定要下定决心才可以。
哪怕
需要采用捏着她的下颔,把药剂全部灌进去,一滴都不能够浪费的手段,也是确切要做完的。
就算是把全部剂量都服用完,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转换成功,之后可能还要想办法把实验研究的进程完善加快梦光需要服用的量可能需要更多。
目前一支的剂量应该完全不够才对。
可是
他露出迷茫的神情。
梦光。
梦光她,后悔了啊
我的梦光
这样地痛苦。
哭泣的样子、几乎哀求我的样子、连续的乞求和痛苦的低吟。
理智也仿佛要随之崩溃了一样。
只是听到就无法思考。
他看上去那样地难过,眉痛苦地愁惴着,说出的话语却细腻而温柔,动了动嘴唇,干瘪的词滚过舌尖,只剩下茫然的细细安抚,“难受吗我、没关系的,梦光我在这里,梦光”
你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能帮我分担痛苦吗
快、快要死掉了。
怎么办
喉咙好痛,好热,心脏也仿佛要被灼烧一样。
我的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像干旱的沙漠里渴水的旅人垂死时,看着太阳伸出手,我甚至出现了幻觉。
细碎的光晕和翠绿色的宝石折射,在晚霞时半透材质的仕女屏风,月光下半透明的纱帘
手腕在半空中被沉稳地握住。
丈夫垂眼看着我。
“梦光”薄唇无助地动了动。
要继续坚持,只要再忍耐一下的话
男人缓缓弯下身,像被风压住的韧竹,安静得像影子。
压唇的弧度有几乎微不可查的挣扎,仿佛震颤的大地,低调有力地连同心脏一同被覆压。
又来了
我几乎焦急烦躁得要哭泣。
又要劝我坚持吗
根本就像没有办法做到的事嘛,如此地痛苦,全身都被当成燃料烧起来了一样。
怎么怎么总是这样
良久,似乎安静了很久很久。
颓然平淡地、充满爱地。
丈夫低下身,语调温柔,轻声地启唇
“难受吗我们吐掉吧”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欸
“梦光梦光吐出来吧,吐出来就好了只要你愿意的话,难受吗我对不起,对不起梦光、都是我的错”
他低着头,诚恳地,眼底是看一眼都觉得滚烫的情感,手指抵在妻子的身后轻抚,茫然地道歉,冷峻的面容那样地柔和,尽管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道歉。
怀抱着孱弱的妻子。
他几乎无助地、抬起头来,安静又毫无波澜地看向窗外的明月。
又来了。
这种熟悉的、生命在指间流逝的感觉。
不久前也感受过。
令人恐惧的、仿佛心脏都要被剖开来的,在湿冷的浴室里失去她的感受。
神啊
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酷呢
我知道,这个世界或许存在着因果之类的缘、或者其他的什么的。
我的话怎么都好。
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
就让我的妻子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吧。
她如此地善良,开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耀眼地像太阳一样,被她注视的人就像被女神眷顾了,那样年轻生涩的我甚至不敢跟她搭话。
我的友人是如她一样昭明的人,就算远远地看着她,我都觉得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或许以后擦肩而过,我都会在心底祝福他们的婚姻。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她不应该失去灰原、不应该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她的痛苦,我连获得幸福的机会都没有。
我有时候觉得我像小偷,并非是她曾经和灰原的恋情,而是一切的一切,都像从她的悲悯和善良的缝隙里偷来的,这样卑劣的我从她的苦痛灰原的去世中偷到幸福的我,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办法为她做呢
我们的恋爱就像戏剧性的青春物语一样,如果这是你天赐给我的幸福,现在要剥夺的话至少也请不要以伤害她的方式哪怕是什么都不剩下。
梦光梦光说,死之后我会为她哭泣吗
我的梦光,
我该怎么回答呢
只是想象到这个结果,我就已经无法呼吸。
仿佛心脏都要被酸涩和停滞的感觉填满了一样。
“请不要抛下我梦光。”
丈夫的手臂温暖而有力地怀抱着一只孱弱的吸血鬼,微垂的眼有美丽的瞳色。
被拼命地抱住。
毫不犹豫地挽留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恍惚地。
我有想要流泪、并非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久违的仿佛已经消失的情感落泪的体感。
他缓慢地低下头,下颔放在我的额间。
眉眼阴沉,隔着颤抖的妻子的躯体,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眼底是像要把自己碾碎般的无从安放的怒意
伤心、难过
不
这个时候,
他、在对自己生气吗
在做什么呀。
我气愤且委屈,甚至不知从何撒气。
这个时候,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想的不是我的事情
我缓慢地抵起上身,扯住他的领口,孩子一般地躁怒“不许”
他顺承地低下头,视线却逃避一半避开了看我的眼睛,压着唇的侧脸有着脆弱的美感。
“看看着我七海”
抓住他的脸颊肉,强制性地让他看着我的眼睛,月色下,我央求着,“抱抱我,抱抱我吧,七海我好痛。”
丈夫看上去更加难过了,呼吸都如钝刀一般,低低地、沙哑地“嗯”了一声,张开臂膀,颤着手地将妻子拥入怀中。
就这样,倾听海浪潮声的夜色中。
我们拥抱着,逐渐温暖的体温取代了身体里刺骨的寒意。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很久。
再次睁眼的我,闻到的依然是咸湿的海风的味道。
不同的是
这样觉得舒适的感受,不是在月光之下,而是
在太阳之下。
象征着万物生长的光,停留在它的港湾中,不会再觉得难耐和折磨了,奇异的感受,明明我也曾经拥有过觉得太阳不再刺眼的时光。
那个时候,
还是人类那个一切美好故事开始时所拥有的存在的时候。
为什么太阳、为什么神明会接受我呢
在做梦吗
往常只是听到这个词就会畏惧的后退的我,只能够生存在阴暗的角落里的我
难道。
墨色的瞳孔缓慢紧缩。
夏威夷的阳光灿烂而温暖。
迷茫地、像新生的婴儿打量世界一般,望向旁侧,浅金色短发的男人正坐在遮阳伞下的折叠躺椅上,鼻梁上带着墨镜,低着头,阅读一本关于旅游攻略的杂志,俊美的侧脸专注而深邃。
翻阅书页时,指间的蓝宝石戒指在阳光下低调而厚重地散发出清幽的光。
啊
不是梦。
泪水不禁从脸颊淌下。
终于
获得了幸福的结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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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光cg图鉴已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