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人在做天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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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墩的每一个人也一样,都在生活中找着上帝给他们的每一种安排。虞盈铿这个书记在村里的一连串所作所为已经慢慢引起了村民们的不满和反抗了,虽然人们敢怒不敢言,但暗地里的怒火已经在悄悄地不断积蓄起来了,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已经在开始悄悄地用行动来表示反抗了。
这是一个月落乌栖的深夜,夜色的重幕除了太阳能把它掀起,谁也拉不动这层黑幕的,人们早已在梦中翻过了多少山川,跨过了多少河流,在那个莫名的世界兜兜转转了,这个世界现在的一切他们毫无所知。
浦沿联防队的队员却被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从这个梦中的世界叫了回来,有人告诉他们铁路外面的新明村的一个瓜棚里有人在聚众赌博,已经连续好多日子了,每晚都有人在那聚赌的,要他们去抓一下。
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个女人,听得出她很有怨气,联防队队长猜测是她家男人天天在那参赌不回家,女人有了怨恨,便向联防队报警揭发了。既然有人报警了,警情就是命令的,他们虽然美梦正香,还是得穿衣出警的。
于是两辆边三轮载着六个队员风驰电掣般往新明村方向驶去。马路上没有一个人和一辆车,只有两束光直射着夜幕,夹着那传向远方的“突突”声在向前移动。
边三轮很快就来到了离那片瓜地最近的马路边上,由于连接瓜地的泥路很窄也很烂,边三轮是不能一下子开到瓜棚边的了,只能在马路边熄火停下了,联防队员从车上一跃而下,如猛虎下山般向瓜地扑去。但原先灯光闪亮,鬼呼狼叫的嘈杂喧闹声也和边三轮一样突然地息声熄火了,几条黑影也随之从瓜棚里窜了出来,四散奔逃。
估计是望风的人突然发现边三轮的灯光到马路边突然没了,那“突突”的声音也突然没了,赶紧向瓜棚里的人通风报警了。联防队员赶到瓜棚,已是人去棚空,只能向离得最近的几个黑影追去。那几个黑影慌张地翻过铁路往杨家墩方向急窜。由于铁路比视线高,很快就消失在联防队员们的视野中,他们追过铁路时,已经看不到人影,几个人只能顺着机耕路盲目地往前追了一段路,见彻底不可能抓住一个参赌人员了,只能索然掉头往回走了,车还在外面马路上停着。
几个人趁着夜色懊丧地往回走,突然听到离机耕路不远的一片苗木地里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便一起停了下来,仔细地竖起耳朵听,不时有声音传过来,还似乎夹着“这边,这边”的声音。
呵,原来躲在这里,差点被他们骗了,联防队员一下子又来了精神,这次他们商量好了分散了悄悄向那片小树林围过去。很快,他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片树林,只见几个黑影一会高一会低不停地在砍着几棵小树,还有声音似乎在指挥着:“这边,往这边。”
见联防队员都已经各就各位了,队长便大喝一声:“都不许动!”随着他的这声大喝,队员们同时打开了强光电筒,几束强光射向那几个黑影的脸上,他们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给怔住了,懵在那里,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照向自己脸的强光。这几个人很快就束手就擒被带往镇联防队了。
“姓名?”
“孙荣晖,金卫国,陈少勇,汪魏晋。”
“身份证?”
“都没带,反正都是杨家墩人。”
“你们深更半夜在那地里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感觉那些树没用了,把它们都砍掉种田的。”
联防队自然不会被这种深更半夜的怪异行为所蒙蔽的,天一亮,便到村里去确定这些树是哪家的了。
他们很快调查到这块地是村书记虞盈铿家的,那些被砍的树都是他种在那的桂花树,只等到时能卖个好价钱的。却没料到有人会去砍了他的财路的,要不是联防队的瞎猫逮着死老鼠,他压根不会知道是谁砍的了。
其实这几个人都是自己村里的,孙荣晖是孙荣然的堂哥,他这个人脑子活络,嘴巴伶俐,一直本来是在村内衣厂跑供销的,只因不满虞盈铿安排自己的皇亲国戚到厂里蹭饭吃,便说了他们亲戚几句得罪了虞盈铿而被从内衣厂辞退了,所以他自然很怨恨着虞盈铿。
陈少勇也是荣然父亲经常叫他拉货的,他对虞盈铿的独断专横的不满早已由来已久,自从他哥哥陈少文被虞盈铿从村长任上赶走后,就一直对虞盈铿心里有怨恨的。
金卫国和汪魏晋两个人也和孙荣晖一样原先都是村电镀厂的职工,就是因为不满虞盈铿的所作所为而被辞退的了。
几个人酝酿了很长时间想给虞盈铿一点报复的,结果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被联防队给抓赌时抓住了,四个人倒也很爷们,都对这事认了,很快就被送去了拘留所关了半个月的拘留,还被要求每人向虞盈铿家做了经济赔偿。
这仇算是越结越深了,虞盈铿也知道自己在村里的名声不再了,但他深信自己只要紧紧依靠上面镇政府的权威,他这书记的位置自然依旧是稳稳的了,所以客来客往,杨家墩村来吃饭的天天络绎不绝的,吴世郎的那个世郎大酒店生意火爆的很,到了年底,村委往往去掉承包租赁费后,还倒欠大酒店一大笔钱的,年年如此,钱欠得越来越多,村委只能将这酒店转卖给吴世郎用来抵债,就这样世郎大酒店不再属于村里的资产了,但是村委的迎客招待依旧如前还是在世郎大酒店胡吃海喝,吃饱喝足了,白条一签,到时总算。
田里的活依然还是按着节气在变换着的,这个春天的麦子和油菜很快成熟了,孙继刚现在总是心疼孙荣然,想把田地让给别人种的了,但孙荣然总觉得咬咬牙就过去的了,所以他依然还是在田里忙着农活的。
其它的地倒都还好的,只是苗堰上的那块高地最让他头痛,每到要耕田的时候,大家因为都要从水渠里放水,水渠里的水位总是够不到他家的这块高地的。
原来生产队里做植保员的杨祖芳现在是村里的放水员,种下后的每块田地的水和水稻扬花期时候的灌浆水都是他负责去放的,但双抢的时候,因为各家收割的时间不统一,大家都是各自负责放水到地里的。
他也知道孙荣然家的这块地放水是最头痛的,因为他清楚这块地是整个生产队里苗堰地块最高的地块。所以每次放水的时候他都是把水渠拦着太高水位先让孙荣然家的这块地放满后再把土坝翻掉,给其它的田放水的。
孙荣然将这高地里的水稻都收割好拉回家后,便用铁耙挖了几堆泥将水渠拦了坝,把水往自家的田里引,他想放满后叫拖拉机来今天耕掉的。
就在这个时候,虞盈德背着铁锹走了过来,嘴里喊着:“喂,继刚儿子,这水是大家的,你怎么可以把它拦起来,我们那边也要放水的。”
孙荣然见是他,本来心里就不舒服了,在孙荣然心里虞盈德这个人一直没有好印象的,因为从别人的嘴里,和自己碰到过的事情中,孙荣然对他是很厌恶的,况且他家的地离自己家的地还很远着,这水自己放满了肯定会把这土坝给挖掉的。但他还是好声好气地向虞盈德恳求道:“渭德舅公,能否让我先把这块地的水放满,我等下就把这土坝给挖掉的。”
“不行,都像你这样,我们后边的几户人家还怎么种田?”虞盈德根本毫无同情地说道,边说着他边扬起铁锹准备铲掉土坝了,原本还在往高地里流的水一下子倒回出来到了沟渠里了。
“唉,我在跟你商量啊,你难道就不能给我先放满吗?”孙荣然见他这自顾自的样子,一下子愤怒涌上了心头。
他恼怒地奋力举高铁耙往虞盈德正在挖泥的铁锹上狠狠地砸了下去,铁耙从虞盈德的铁锹上滑到水渠中,溅起的水花泼了虞盈德一身。他被孙荣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一下子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孙荣然瞪大了眼睛恨恨地盯着他吼道:“你再挖一锹看,信不信我下一铁耙会砸在哪里?你以为你还能飞扬跋扈到何时?今天就得先让我把水放满了,你再来挖!”
说着话,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孙荣然从地里挖了很大两耙子的泥土抛入水渠中,那泥巴溅起更大的水花劈头盖脸砸向虞盈德。
虞盈德被孙荣然这架势吓得站到了路边,嘴里有点不知所措地嘟囔着:“你…你…你你敢怎样?”
“我怕你不成,我要怎样,我今天就一条命了,放这了。”孙荣然发狠道。
“你这小子,还想翻天不成,今天我就不让你堵。”虞盈德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只是在边上和孙荣然打嘴仗了,他还真不敢将孙荣然扔下去的泥巴从沟渠里锹上来。但嘴巴里叽叽歪歪地骂得很凶了,孙荣然有点恶从胆边生了,他突然停下来,抡起铁耙对着虞盈德吼道:“你这混蛋再说试试看。”
虞盈德却依然嘴里骂骂咧咧的。孙荣然实在耐不住了,真的想将铁耙砸向他了。
就在两个人不可开交时,杨祖芳拉着一车稻过来了,见孙荣然和虞盈德吵个不停,便将板车在一边停了下来,上前将铁耙从孙荣然手里夺了下来,嘴里喝道:“荣然,你昏头了,怎么可以这样?有话好好说。”
杨祖芳是孙荣然祖母的堂侄子,辈分上是孙荣然的表叔的,平时对孙荣然也很好的,孙荣然有时来地里碰到杨祖芳,都会向他请教种地的事的,什么纹枯病,烂脚瘟,稻飞虱,稻蓟马,稻螟蛉等病虫害,什么稻脚青,三唑磷,托布津等农药,他都会教孙荣然该用啥药了,怎么配药了。平时他也会替孙荣然照看下农地的,孙荣然自然很尊敬他的。
见杨祖芳喝阻了自己,自然很听话的,只是对杨祖芳轻轻地说道:“祖芳叔,这老家伙就是不肯让我先把地里放满水了,呆段时间,人家稻子都收割起来了,我更难将这高地灌满水的了,我想趁现在稻子收割起的人家还不多,先赶紧灌满的,可这老家伙就是死缠着,他还以为自己有那么能耐了,我可不二他。”
“那你也不用这样啊,荣然,好好说嘛。”祖芳明着是在批评孙荣然,但实际上在帮着他了,说着他又转身对虞盈德说道:“渭徳叔,你也是我们生产队的老队长了,也知道荣然家这块地是我们生产队整个苗堰板块死最高的地了,这水真的很难放进去的了,你能否先让他放进去,他一个孩子,家里也靠他在种地的了,我们做长辈的还是多照顾他点吧。”
杨祖芳说着这些话,已经用铁耙很快地从地里挖起土块扔进水渠筑好了土坝。
虞盈德见杨祖芳帮着孙荣然,他一下子落了单,也不敢造次了,只是不甘示弱地说道:“祖芳,看你面上的,看你面上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扛起铁锹走了,心里却恨恨着杨祖芳,他平时其实对杨祖芳很看不惯的,就因为他做生产队长时,自己干农活并非行家里手的,也经常要被这年轻后生的植保员指点一二的,他心里就很不舒服:哼,一个小小植保员,有何能耐,居然敢对我指指点点。好在他后来进了厂了,杨祖芳和他也再无多大瓜葛的了,但这次杨祖芳帮荣然出头,算是和虞盈德结下了梁子,虞盈德准备好好报复一下这杨祖芳的。
就在这事后不久,家家户户都做好了晚稻秧苗培植田,将即将发芽的稻种撒在秧苗培植的泥床上,耐心等候晚稻秧苗发芽生根的了。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夜已很深了,整个苗堰地块连个鬼影也没的了,可就在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黑影从公路上冲到了地头。
这条黑影的自行车后座上带着一只粪桶,自行车后座的一边挂着一只药水桶。只见这黑影慌慌张张左顾右盼地来到杨祖芳家的地头,停好自行车,从后座上取下那粪桶和药水桶后从后座上抽出扁担挑起粪桶和药水桶到河边挑了水过来后,将药水倒在粪桶里,用小挽勺子将粪桶里的药水舀起再倒入,舀起再倒入地将药水搅匀了,然后舀起倒入药水桶便背上走到秧苗地里边用右手抽着,边用左手将喷药嘴对着秧田苗床喷着。很快,黑影将整块秧苗田都喷洒好了药水,便手忙脚乱地将药水桶挂回到自行车后座上,把扁担插在那后座上,最后将粪桶放在后座上匆忙绑好后就骑上车回去了。
自行车上了公路,来往的汽车不时从他身边驶过,不知道是慌张还是什么,他的车总是在摇晃。后面远远地驶来一辆汽车,雪白的灯光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在了马路上,他骑得更紧张了,突然他插在后面的那根扁担突然从后座上滑落到了车轮里,原本飞快行驶着的自行车被这突然插入的扁担弄了个急刹车,他连同粪桶和药水桶重重地摔在了马路上。而那飞驶而来的汽车发现时已经刹不住车了,汽车从他身上轧了过去,他的两只脚痛苦地伸了几下后,便一动不动了,汽车驾驶员在前方停了下来,回来看了看,发现人已经不行了,他四顾左右看了下,什么人都没有的,便赶紧跑回车上,驾驶着汽车飞快地跑掉了。
第二天一早去街上做生意的看到了这个被汽车撞了的人,“这不是虞盈德吗?”
“啊,是虞盈德,还带着药水桶,一定是作晚地里忙得迟了,回家被车撞了。”
“那赶紧去和他家里人说一下啊。”
家里人很快将虞盈德的尸体弄回了家里,虞天星夫妇和虞天月夫妇他们尽管对肇事车驾驶员愤恨不已,但又毫无办法,那肇事车再也找不到的了,只能自认晦气的了。再加上自己的父亲是半夜三更出去打药水的,这事肯定是很蹊跷的,弄得不好还是自己的父亲虞盈德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反而让人看笑话的了。一家子只能恨恨地作罢了。
而杨祖芳家这一季的秧苗却一棵也没长出来,他根本不知道是那一晚虞盈德做的手脚,虞盈德在他的秧苗地里打上了除草剂,虞盈德的目的就是想让杨祖芳家的秧苗全部没出,省得杨祖芳还敢用农业种植技术来小瞧自己,连自己家的秧苗都出不了,还算什么植保员的。
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的,虞盈德的下场却是现世报了,居然为此而丢了性命的了,虽然杨祖芳始终搞不懂自己家的稻谷种子怎么没一颗发芽的,错过了节气时令的晚稻秧苗只能从别家买了。若是让杨祖芳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虞盈德的下场不知道要被杨祖芳如何好笑了,人啊,诸事为善终究还是好的,诸恶莫作终究还是好的。